29 第二十八章 可恨良辰天不与（三）（1 / 1）
关镇宁静的小院中，殷子悠拿着喷壶，呆立了许久。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轻道：“睿王。”
简越苦笑：“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喜欢这个称谓。”
殷子悠慢慢放下喷壶，道：“皇上致函西晔新皇，其中有向新皇道贺。”
“那你怎么想？”简越问道。
殷子悠蹙眉，许久，道：“不明朗。”
“我们该回去了。”简越道。言毕，他指了指身后，道：“不管你心中是否清楚，我相信你其实一直都明白。去见见他吧。”
长廊的尽头，立着一抹孤寂的背影。此时，他已不再是少年的样子，颀长的身躯暗示着他已长成男子。
殷子悠悄声靠近。
“碧珩。”她轻声唤到。
“姐。”殷碧珩转身，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
殷子悠解下身上的裘衣，披在殷碧珩肩上，道：“自从你上次醉酒之后，就大病一场。花了两个月才调理好，怎么又不听话地跑出来？”
殷碧珩理好了思绪，道：“姐，回去后，我可能要离开了。”
“去哪？”殷子悠道。
“天涯海角。”殷碧珩道。
殷子悠蹙眉望着他，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殷碧珩道，“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我也很清楚我要什么。正因为太清楚，清楚到不愿舍去，所以我宁愿眼不见为净。或许某天，我可以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平南王呢？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你难道要抛下孝义？”殷子悠严厉地问道。
殷碧珩深深地看着殷子悠道：“为何你不肯向我展露你的笑颜？我退到天涯海角还不够吗？你要逼到我去跟邹随抢你吗？”
一字一字敲击在殷子悠的心头。
殷碧珩后退了一步道：“姐，你与邹随两情相悦，我放手了。倘若他负你，我定不饶他。今日我捅破了窗户纸，你我关系定不如从前。但我不后悔，我要让你知道，我不是你弟弟，不是你侄子，也不甘当你的弟弟或是侄子，如果可以，我要成为你的丈夫。”
“碧珩——”殷子悠不知如何说才好，只是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殷碧珩忽而笑了，带着一丝自嘲，道：“从今以后，我便唤你子悠。话说，真是不甘心呢。小时候，一直喜欢着你，一直陪着你。结果被人横刀夺爱了。”
说完，他脱下了裘衣，披回了殷子悠的肩膀，喃喃：“子悠，我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你了。所以，记得找我的时候，要想明白，要不然，我不会轻易放手的。”
转身的时候，衣袂被殷子悠牢牢地抓住。
“难道真的回不去了？”殷子悠问道。
殷碧珩长叹一声，“你早就知道我想要什么，怎么还会有如此一问。”慢慢地拂去她的手，离去了。
马车停在门口，简越掩了院门，道：“恐怕不久我们还要回来。”
此时，邹随将手搭给殷子悠，反手一拉，将殷子悠拉上了马车。闻言，殷子悠的眸中含着淡淡的悲伤，道：“战场吗？”也许感觉到了殷子悠的悲伤，邹随紧紧地握住了殷子悠的手。
简越淡淡地笑着，走向后面的马车。一只小白狼突然窜了出来，欲跳上马车。大概是估计不准，两只前爪狠狠的扎着马车，后爪在空中乱窜。
简越好笑地把小越托到马车内，抬头看到一双深沉的眼睛。
“这种目光不适合你。”简越拍了拍殷碧珩道。
“人总要变的。”殷碧珩盯着简越道。
简越讪讪而笑，终究闭上了目光，斜靠在车壁上。
一路上，尽是农家悠闲的风景。几人看在眼里，倒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小雨沥沥。农田上升起了一层氤氲的烟气。
带斗笠，穿蓑衣的农夫站在田中央，使唤着老黄牛干活。
简越撩开了帘子，冲着身后的殷碧珩道：“你看到了什么？”
“天下太平。”殷碧珩道。
春日的暖风和着细雨，蒙蒙地落到殷碧珩的面庞。只听简越道：“根本不太平啊。”
“为何？”殷碧珩问道。
简越指着前方的农夫，道：“他脚下的土地，不是他的，不是国家，而是地主的。若是在太平年间，他可以混个温饱。若是遇上个天灾人祸，收成不好不算，光地主对他的剥削，也足以压垮他。”
殷碧珩身子向前挪了挪，望着外面的农夫，良久问道：“那皇帝收回土地，不就行了？”
简越缓缓的道：“这天下，不是皇帝一人的，也不是只有一人可以当皇帝。”
殷碧珩诧异地望着他，道：“皇帝不是掌握着天下的吗？”
简越见他还未懂，思索了许久道：“就像我说过这世上不是只有情爱，小侯爷，你不知道的太多了。不过，有时候，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好。”
“为何？”
“那时，你的心就像被污了的白纸，再也回不去了。”简越轻拍着熟睡的小越道。
西晔新皇刚即位不久，便撕毁两国友好盟约，出兵讨伐天耀，大有吞并天耀的气势。出兵理由除了一些鬼神论之外，就是为栾连书讨回公道。那讨伐的檄文洋洋洒洒千余字，斥责天耀皇帝残害忠良云云。
段无痕在朝廷上听闻此事，当即拍“案”而起。可惜，他由于用力过猛，硬生生地将一张龙椅震裂了。满朝文武均战战兢兢地跪下，生怕在气头上的皇帝做了什么抄家灭门的举动。
天耀国西征的名单很快确定。
镇南王授兵马大元帅，统领全军抵御西晔国进攻。
……
邹随授监军。
……
朝会散了之后，多年未露面的睿王出现在皇宫门口，当即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且睿王并未穿官服，只是随意地穿了件素色的衣袍，脚边趴了一只小狼崽。
众人畏惧简越脚边的狼，只是远远地行礼。
少刻，殷飞墨身着官服，出了宫门。看到睿王，一愣，马上又打起了招呼。
简越笑着走上前，一把抱住了殷飞墨，道：“老殷，许久未见了。”
趁人未注意，悄悄得将一封信塞到殷飞墨的怀中。
殷飞墨不动声色，拍了拍简越的后背，道：“你这小子，消失了这么久，还有种回来。”
“你看，这不听说要开打了，回来看望你。”简越道。
“挽素在忆谷，有空你去看看她。又要上战场了。我真是不愿去回想当年的那一幕。”殷飞墨道。
“有空一定去看素姐，你要保重。”说完，简越退了几步，抱起地上的小狼崽，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