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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展很热闹。商家各种手段都用出来了。精美的广告，精致的模型，美丽的模特，甚至也有把房间布局原大小在展厅里重现的。
我挽着雷颖的手，带着微笑听他和熟人寒喧，心思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刚刚开始由纯美术转去学设计的时候，每次有大展会，不论是什么，总是会找机会混进去，然后收集各类制作精良的广告单页，宣传册和小赠品。跟着韩自轩的时候，着实懒了几年，这次再看到这种场面，旧习惯不自觉的又浮上来，很有一点心痒。
雷颖大概是觉察到了，轻轻拍拍我的手，“你自己先逛逛吧，一会记得回来找我。”
“嗯。”我应了声，向对面的人点点头，就自己逛去了。
逛了圈回来，见雷颖在一个布置成装修好的客厅的展区，站在水发前，微微仰着头看着什么，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什么——”我一面问一面走过去，走到跟前，生生把那个“呢”咽了下去。
他在看挂在墙上的那幅画。
一幅油画，用色很柔和，画得是春天的花园，蓝天白云，红花绿草，有蝴蝶在花丛间嬉戏，主体是一个荡秋千的少女。十六七岁，穿白色的裙子，脸上的笑容幸福而甜蜜。
我愣在那里。
如同照一面有时光魔法的镜子。
雷颖回过头来看看我，笑，“很像呢。”
我没说话，旁边有人先搭了腔，“雷先生。”
那是一个穿黑西装，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雷颖向他微笑，“啊，李先生。你好。这个展台是贵公司的吗？”
“嗯，雷先生要是有兴趣，可以去实地看看，风景很不错。”
“一定去看。”雷颖道，一面指了指墙上的画，“那幅画也是商品吗？”
“咦，雷先生对那幅画有兴趣吗？”
“嗯，觉得还不错。”
“雷先生真是识货呢。这位画家最近可是声名大振啊，不日就要回来开画展了。”
雷颖挑了一下眉，“回来？”
“他是本市人啊，念书的时候就小有名气呢。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才不得不赴他乡发展。”
我听着他们说话，抬起眼细细的看那幅画。不用看签名，单这样的笔触和风格，我就知道是谁。他的画我看过无数次，我因他而开始画画，怎么可能认不出来？看着看着，只觉得身体又开始有点发凉。
许多的记忆纷涌而至。
他，要回来了吗？
有人轻轻握住我的手，我转过头，看到雷颖带笑的眼。
他向我笑了一下，继续跟李先生道：“李先生像是很了解这位画家啊。”
“那倒不敢说，只是因为我想做他这次画展的赞助商，所以多打听了一些他的事情。”李先生啧了一下嘴，“这位罗先生，真是个情种呢。这时代的年轻人，要找个像他那样痴情的人，只怕不容易了。”
“哦。”
“听闻他少年时爱惨一个女孩子，简直到可以为她放弃一切的地步，但是……”李先生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用很标准的八卦语气道，“所谓痴情人总遇负心者就是这么回事了，那个女孩子据说作风十分豪放，而且见异思迁，罗先生十分痛苦，甚至为她自杀，都没能留住她……”
原来立场不一样，所有的故事都会有不同的版本啊。
我不由失笑。
李先生听到我笑，顿了一下，像是这才看到有我这个人。看一眼我，再看一眼那张画，然后目光落在雷颖握住我的手上面，忽的就变了脸色，有一点尴尬的咳了声，打着哈哈将话题扯到一边去。
雷颖陪他闲聊了几句，又问：“不知这幅画李先生可愿意割爱？”
李先生道：“若雷先生喜欢，今天闭馆我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雷颖笑，“感激不尽。”
李先生又随意说了几句别的，告辞离开。
雷颖转过来看着我，并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但那样的目光就似乎要将我一层层剥开。
我下意识的想逃，勉强扯了个笑容，“我想去趟洗手间。”
他握着我的手没放，我挣了一下，他才叹了口气，松开手。
我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笑了笑。你看，前一天才想，会为那样的幸福付出什么代价，第二天现世报就来了。
好日子是不是又到头了？
“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柳晴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转过身去，看见她站在洗手间门口，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望着我，轻轻的笑。
我皱了眉，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什么请柬特意寄到家里来的理由？
我叹了口气，“你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肯罢手？就算我不跟雷颖在一起，也不可能再回去韩自轩身边。”
“那个无所谓。”她轻轻的笑，“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好运气什么时候能到头。”她走过来，看着我，“在见到你之前，我真的不相信世上有运气这回事。不过你真的很有意思，看起来明明像是已走到绝境了，峰回路转，居然还有更好的在前面等着。”
我不说话，她继续道：“若这次你和雷颖闹翻，会不会还有别的人等着收留你？我最近很无聊，我打算一直看下去，直到你的好运用完那一天。”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温柔，脸上甚至还有淡淡的微笑，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里传上来，挟着阴森森的冷风。
我咬了咬牙。这女人果然疯了。
她继续道：“总之我和韩自轩之间已无希望，那么，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你得到幸福？”
我看着她半晌，反而笑了。“韩夫人这么关注我，真是令我受宠若惊。不过，姑且不论我和雷颖会不会为这些陈年旧事闹翻，就算是真的闹翻了，只要我有心追求自己的幸福，好运肯定不会用完的。要不要我分一点给韩夫人你呢？”
她稍微怔了一怔。
我挺直了腰，从她身边走出去，看也没再看她一眼。
雷颖仍站在那里，看向那幅画。
我脚下有点迟疑。刚刚虽然跟柳晴是那么说，但其实我心里并没有底。刚刚那个姓李的说的话，雷颖会怎么想？
我发现自己开始在意雷颖的想法，并且为这个担心。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或者他真的已经成功的“驯服”了我吧。
这时雷颖已看到我，迎上来，淡淡道：“回去吗？”
我点头，“好。”
他稍微抬起手臂，我挽着他的手走出去，一路再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