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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但那两个女人居然都还没睡，一左一右的坐在沙发上，齐刷刷的看着我开门进去。

我脱了鞋子，赤着足走过去，随手把包包扔在沙发上，然后坐上去，打了个哈欠，懒懒道：“呐，有什么问题赶快问，我困了，想睡。”

玉皱起眉来，“你有没有不想睡的时候？”

我笑，坦诚的回答，“没有。”

玉翻了个白眼，“你怎么知道我们有话想问你？”

我也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这么晚还坐在这里，难道是排排坐分果果？”

沐风笑了笑，凑近我，用一种很暧昧的声音问：“那男人是谁？”

我稍稍退开一点，“你的耳目还真快，事情不过才发生了两三个小时你就知道了，我以为少说也要个十天半个月的吧？”

“事实上，事情发生才过了两三秒我就知道了。”沐风笑着，甩给我一张卡。

我接过来看了看，然后扔回给她，“那家饭店的金卡还真是泛滥啊，你居然也有。”

“‘也’！”玉也凑过来，“你刚刚说‘也’吧，那个‘也’有卡的家伙是谁啊？”

“他叫雷——”我花了三秒钟来想他的名字，发现我的脑细胞并没有忠实的执行它们应该执行的任务。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好笑。

有些事情你应该记得的，偏偏没记住，而另一些事情你应该忘记的，却偏偏忘不了。

我自嘲的笑着，回过神来时，发现对面两个女人正睁着四只发亮的眼等着我的下文，于是拿过自己的包包来，在里面找那个人的名片。

拿出那张名片时，手指不经意的碰到一个金属的物体。

一串钥匙，一串我已经用不着的钥匙。

我叹息，把目光拉回来，看着名片上的字。“雷颖。呐，就是叫这个的。”

对面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摆出一副想要栽倒在地的表情给我看。然后各自摊摊手，耸耸肩，回房间去了。

我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张名片，眼前看到一个男人的影子。

也不知是晚上陪我一起吃饭的那个，还是更早的，眉目间有着驱不走的寂寞的那个。

之后的很多天，我甚至连个合适的面试机会都没有。而借沐风的钱也渐渐露了底，我索性连手机都关掉，每天只窝在房子里看书画画。

基本上不见天日。

沐风有一天上午很少见的打了家里的固定电话，问我为什么不开手机。

我很坦白的告诉她，因为快没钱了。

我几乎可以想像她在电话线那边的表情。她叹了口气，说有个做编辑的朋友想找人画插画，她把我介绍过去了，人家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打通，只得再找她传话。

我连忙找出纸笔来记下那个号码，应允马上和他联系，沐风那边才挂了电话。

打完了那编辑的电话，约好了时间地点见面谈之后，我在某个角落里找到自己的手机，开了机。

那之后的一两分钟内，手机的铃声都没有停下来。

我想我自用手机的这几年来，从没有哪一天收到那么多的短信息。

广告，催缴费的，玉的，沐风的，只有一个号码是陌生的，连续发了好几条。我看到第三条才想起来他是谁。

他说，手机关掉了，所以他才发短信。

他说，他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和他再见面。

他说，晚上七点，他在上次的饭店等我，不见不散。

我怔了一下，仔细看了时间，已是两天前的事情了。

所以，这件事情基本上可以忽略掉了。

我这样想着，拿了个文件夹，带了几张画，就出了门。

那个编辑姓宋，叫宋天宇，大概也就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细论起来，竟然还算是我的大学校友。

他坐在小茶坊里，一面翻着我的画，一面问我的情况。

我一面抿着茶，一面将我大学毕业后的工作经历简单的讲了一遍。

“你从韩氏出来的？”他抬起头来，很诧异的样子。

我点了点头，大概知道他下一个问题是什么了。果然，他很快的就问，“为什么呢？那么好的公司，多少人想进去都不行，你怎么就想着要跳出来呢？”

我抬起眼来，淡淡的笑，“请问你们杂志，需要什么样的画呢？”

他怔了怔，然后笑了笑，“抱歉，我个人而言挺喜欢你的画的，这样吧，我给你篇稿子，你先画画看。”

我点头，很有礼貌的道了谢，告辞出来。

在大街上抬了头，望向几条街之外的那幢大楼，身边的玻璃窗映出我苍白的脸。

那幢大厦叫通泰，名字虽俗气，却是这城市最出名的商务楼之一。

韩氏就在那里。

我一度认为，我会在那里呆一辈子。

可是这个一辈子的时间，未免太短。

特意多走了一条街去坐49路，因为它开环线，你若不下车，它会带着你在这城市里一圈又一圈的兜，直到午夜十二点。

我趴在前面的椅背上，半眯着眼，感觉着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上上下下。

于是思想开始麻木，什么也不用想。

这就是我要的。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我已跟车转了三个来回，售票员都在用很怪异的目光看我。

我抓了抓头发，摸出手机来，也没看清上面的号码，就按下了应听键。

“喂。”

我懒懒的声音过后，那边的人倒是静了一下才回话，“居然打通了。”

我有吐一串省略号过去砸他的冲动。“如果你的希望是打不通的话，可以现在就挂掉，免得浪费你的时间和我们双方的金钱。”

那边很干净的男人的声音笑了，“嗯，金钱算双方的，时间只算我的，也是就是说你现在有的是时间？”

“可是我很缺钱。”

“所以？”

我叹息，“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废话，直接告诉我去哪里？”

他又笑了，“你确定你知道我是谁？”

我继续叹息，“雷颖。雨田雷，匕禾页颖。”

“答对了。”他说，声音很轻松，“奖品是今天的晚饭。你到通泰大厦门口等我。”

通泰大厦！

这世界上就没有别的地方了吗？

我发怔了时候，电话断掉了，估计是已经没钱了。

我有种直接转车回家睡觉的冲动。

然后，我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