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人界寻月遭不幸(1 / 1)
只是坐在床边,就这么一夜。红烛泣泪,泪已成灰。她听到那句“你们”,看到他离去的背影,顿时觉得心安,起码自己没有对不起月辰,月辰爱着自己,自己虽不爱,但是他的情谊自己忘不了,只有他可以让自己依靠,这点她从小到大坚信着。可是她为什么现在会感到落寞?这是月辰与柒漓的婚礼?她想了一夜,最后将这份落寞感归结为月辰的离去。没有人会比月辰对自己更好,这般想着,夜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似乎也合情合理。
她要去找月辰,去轮回之境将月辰的七魂六魄找回,去人界请回他的肉身。柒漓只是想要报答他的那些包容和照顾。她不想欠月辰的,特别是感情。
悄悄拐过琉璃墙角,柒漓踮手踮脚地拿着她的包袱出了殿。现在她虽是魔尊夫人,但是仙界刚刚战败,没有谁有心思来看着她。这便为她的出逃提供了大好机会。她思忖着是否应该告知魇烨,可自从新婚当晚他对她说了一句话,此后他们就没有见过面了,想说也没有机会。
有了上次的教训,柒漓很是聪明地将玥茔叫来,在她的帮助下,十万八千里也只是一瞬,出逃也变得简单。
就连月老也不知道她的行踪,所以柒漓只有拜托玥茔帮她照看荷殿,月辰曾说过的“家”。
一个沁碧珠下肚,柒漓恍惚地走在通往人界的山道上,灵魂脱壳的感觉她第一次尝到,身体软绵绵地仿佛一碰就会化掉般。没有仙法的她根本就抵制不住沁碧珠的法力,眼前一黑,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啪!”一巴掌重重的扇上她的面颊,将她从昏迷中惊醒。
“起来!格老子的!”衣襟不知被谁扯住,又是猛地一摔,这般折腾柒漓才挣开她那双惺忪的眼,朦胧中,一阵汗臭味混杂着馊味拥进鼻息,几度令她窒息,站在她面前的是她从未见过的人,络腮胡子配上他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吓得柒漓赶忙支起身子,往后退去,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土砌的黑屋,四下堆满了煤炭之类的东西,而她就在其间。
“格老子的!”那男人不知在发什么脾气,沾满水的抹布就打上柒漓的脸,“还不赶快干活!”
还没反应过来,腹部就被踹得一痛:“再不动就打死你!!”那男人不容柒漓思考,她什么都没弄清楚,棒子就落在她身上,铺天盖地地涌向她,来不急尖叫,头颅内一阵发麻,撞上那堆煤又昏睡过去。
柒漓不知道,没有仙法却吃了沁碧丹者,在人界时只能拥有仙魄,而躯体则来自普通人类。
“醒了?”不知是谁在黑暗中将柒漓安置在稻草堆砌而成的塌上,很明显是个女声,没有刚才那个禽兽不如的男子在身边,柒漓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这是……”弄清自己在哪里是关键,全身酸痛连翻身都难,印象中她从没有受过这等虐待。
“浣槿殿。”女子为她取来一个窝窝头,馊味令她本能地伸手去挡,女子倒也没惊讶,收回手,“我们是下人。你睡了好久,他们生气了吧,所以将你丢进煤房,我是守煤的,秋枫。”
柒漓听着秋枫的细细解释,可她仍然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成为下人?莫非拥有自己人界的躯体,只是个下人。
看着柒漓的憔悴模样,秋枫又道“我是峨眉派的座下的十三童子,你呢?”
峨眉派?这个名号柒漓倒很是熟悉,十三童子?应该是很有地位的人,那么为何?
“无名道人是你的师傅?”柒漓决定跟这人套套近乎,将自己知道的那么一点点一股脑地倾出。
“正是!”秋枫眸子里闪过光亮,看来她对于作为无名道人的徒儿,这件事感到十分自豪,“你怎知道师傅的名号?你是何方人士?”
“额……”柒漓没有撒过谎,跟不知道人界是什么样子,想撒谎都难,“听说而以。”
“哦,”秋枫见柒漓不说便也不再多问,“我劝你吃点,我们可不能死。”
“哦?”柒漓废力地扬眉,咬了一小口那坏掉的窝窝头,忍住,不让胃酸上涌。
“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秋枫满怀信心地点点头,这样的举动在那些个黑暗的日子里,的确给了柒漓太阳般的鼓励。
此后,她俩成为好友,有什么好吃的秋枫都会留给柒漓一半,即使那些东西根本就抵不上仙界的任何一种食物,可这些食物是柒漓吃过最好吃的,与同伴分享的食物,有着汗水的味道。
秋枫总是想着,别人来救她出去,可柒漓知道没有人会来救自己,她是一个人下的界,没有人会记得她。常常想着,要是月辰还在,多好。可月辰已经不在,她要去寻找她的月哥哥,抱着这种信念,她才可以忍受住这种类似牲口般的工作,从她下界的那一刻,注定了只能靠自己,只有靠自己。
每天数着日子,她作为大殿擦地的小工,她渐渐弄清“浣槿殿”是什么东西。
“浣槿殿”中原武林第一大帮派,其势力堪比皇族,分支广布各地,行事手法残忍,利落,成立了武林中第一个暗杀组织,名为“冥刹”。
柒漓一点都不想与这种血腥的组织扯上什么关系,每次去大殿刷地都是埋头苦干,穿着粗布衣裳,不修边幅。她曾从擦地的水中看见过自己的模样,虽同仙界的那个自己有着相同的五官,可骨子里却没有那种柔媚似水的气质,粗略看去,连普通女子的容貌都不及,现在的她面颊上是黑乎乎的煤,头发枯槁着,那般黑亮早已不复存在。只要可以逃离这里,只要找到月辰,这些苦难根本不算什么。
日子过得平淡却充实,直到那日,浣槿殿的藏经阁在夜间起火,那一间有着天下各大门派的内力心经,一旦那里失火浣槿殿便会受到极大创伤,所以连柒漓这个擦地板的都不放过。
来不及多想便被拉出煤房,黑暗里,拉着她的手掌冰凉,没有人会牵她的手,也没有人愿意靠近她,除非是知道她真面目的人。
脑海里飘过魇烨的那身黑袍,可屋外的月下,她只看见一双浅灰的眸。
来不急错愕,微笑闪过眼底,黑暗一片……
潺潺的流水穿过石隙,留下叮咚的声响。将这石洞中的柒漓唤醒,黑暗的石洞内,没有一丝光亮,潮湿的被褥铺展在她的身上,头脑异常清醒,却动弹不得。四下张望,洞内紧倚着这床榻的是一汪湖水,清亮地投映出天上的圆月,很是寂寥。
柒漓不知道自己在人界曾有得罪过谁,没有人会救她,更不会有人害她。可现在动弹不得的身体又是什么意思?试图弹动手指,可大脑似乎同身体分家,任何反应都做不出。听着流水的叮咚声,数着分秒,不知过了多久。
“不好意思,”突然发出的声响成功地吸引柒漓的视线,其中的惊恐显而易见,“刚才睡着了。没注意到你。”
这清冽中带着魅惑的声音来自于那倒挂在她眼前的人,说是人还不如说他是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容,双颊轻微地下凹,使得那本刚毅的面颊显得分外柔媚。浅灰色的瞳眸同那独一无二的灰发在一起格外协调。殷红的嘴角轻微上翘,玩世不恭的痞子模样使柒漓觉得他分外新奇。可她没忘记这新奇的人是妖,与仙势不两立的妖。
“想干嘛?”简短地问道,干涩的喉头难以发出过多的音节。
“柒漓,七公主,仙妖之后”那灰发人盘手,缓缓道,“吾乃魁。”
他说得很缓,可柒漓瞪大眼睛还是听不懂,什么仙妖?什么七公主?
“哎,”见她一脸迷茫的样子魁自认倒霉般地叹口气,手掌心忽地腾出一面水镜,“你看看吧。”
柒漓不解地望着他,缓缓将视线聚焦在那面悬着空中的水镜上。镜中的艳丽女子有着同自己相近的容貌,她在妖的怀中哭泣。她在仙殿上等待责罚,在牢狱里被剜去双眼,在牢狱里诞下女婴,在绝望中逝去……
泪水不争气地涌出,这个故事月老讲过,可现在回放一遍,她还是仍不住为之悲痛,好似自己与这故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就是你的母亲,荷仙,”魁收回水镜,缓缓解释道,“你的父亲是妖王七弟,妖界将军。”
“怎么……”她可以为这个故事感伤,可她没有想过这个故事的结局会牵扯到自己的诞生。月老的故事里没有提到自己,仙妖殊途,她虽被震惊,但还每到随意相信一个妖的地步。她可以相信这个故事,但要她相信自己是主角这很难,月辰同她生活这么多年,以月辰的仙法会辨不清孰是仙孰是妖?
“你没有道理不相信我。”魁一眼便看出柒漓的想法,手法熟练地解开柒漓被锁住的穴位,解放她那被束缚住的身体,“看看你自己吧。”
抬起手,纤长且光洁的指甲,赫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瞪大双眼,几乎是跌撞着,跪倒在那月光笼罩的湖边,墨黑的荷印,在她雪白的面颊上格外刺眼,尖长的双耳□□在长得曳地的发间,那些青丝也变成湖藻般的墨绿。这一切妖冶的变化,她难以接受。沦谁都不愿从高高在上的仙,沦为令人恐惧和厌恶的妖。
“你是妖界的七公主,不是月辰捡的仙娃。”魁伺机说道想让她尽快接受这个事实。
“你把我怎么了?”柒漓回头,恶狠狠地望着魁,咬牙切齿道。
“认清事实吧,”魁一步步地靠近,“你原来的妖气只是被妖王封印的。”
柒漓望着他,看着他满不在乎地说话方式,观察着他的,可他的言语之间,没有丝毫破绽。
“当年你被荷仙诞在牢狱里,那些狱卒欲将你毁灭,若不是妖王相救,”魁顿了顿,“恐怕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帮她父母报仇的柒漓。”
“报仇?”
“将你父母拆散的是上神,将你父亲的妖气散尽的是上神,将你母亲双眼剜去的也是上神,你忍心不顾这血海之仇?不顾自己父母枉死?”魁的字字句句都说得铿锵有力,对于仙界的憎恨恐怕早已深入骨髓。
在柒漓的记忆里,父母是什么,是谁,她从未考虑过。而给她父母之爱的是上神之子,月尊。每当她问起自己的父母,月辰都会以最温柔的声音告诉她,她是荷花里蹦出的荷仙。她对于她父母没有丝毫的记忆,同时也没有丝毫感情。报仇?这又是从何说起?
“妖王为了你,为了帮他的七弟报仇,所以封住你的妖力,将你的记忆消除,送去仙界。”
“所以月辰救了我?”
“不是救,只是他们在赎罪,”说着恶毒的话,魁依然在微笑,“他们杀了你的父母,这是他们欠你的。”
可在柒漓心里,月辰是恩人,是唯一对她好的人,“为什么现在来找我?”她一点都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她现在只想找到她的月哥哥。就算她是妖界的七公主……
“因为你在仙界,月辰还活着的时候,我难以接近。现在你在人界,正是大好时机……”魁手中的白光聚集,一步步地逼近柒漓,邪笑抹不尽,“忘了你的那些美好记忆,报仇才是真理。”他的气势压迫着柒漓的每一根神经,那道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进柒漓的身体里,撕扯着她脆弱的灵魂,“七公主,你已经赢得仙界的信任,那么现在是你报答妖界的时日。”
她听不见魁那罗刹般的声音,只有眼前一幕幕的过去,一丝丝地抽离,月辰的笑颜散尽,魇烨保护她时的背影和他那个意外的拥抱……
世界只剩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