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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坐着雇来的马车上，我随着车身晃荡想着行天看到的我留的信不知道是什么反应，翠儿则在一旁打瞌睡补觉，这两天准备的事情太多，累坏她了。

是不是明白什么了呢？是的，翠儿的未婚夫就是我，只是想要找一个好的借口离家而不要行天轻易查到行踪，所以我们安排了一些事情。脸色黝黑是因为我在脸上、脖子上、手上涂了深海泥面膜。我怎么离开的呢？翠儿走的时候马车里其实只有她一个人和我们两人的行李，下午我从山上小路走到另一边的山脚下，然后坐上翠儿久候的马车，离去。很简单的逃亡过程。

给行天的信内容是这样的：

行天：

如你所见，我逃婚了。

不和你说是因为你定然会阻止我，不过我决心已下，只好瞒你到底。你不用找我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要去何方流浪。

会不会很奇怪我怎么有逃婚这个举动呢？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你在逃避事实的心态下忽略了我的感受罢了。我说过你今后只能有我一个妻子，我说过爱要相互信任，可惜你都没有做到，反而为一些事情指责我，让我伤透了心。

这段日子我心中有很多委屈、很多不平，超出我的负荷。我想应该把这些告诉你。让你了解一下我的内心，知道我不是一时冲动做出决定。

其实你和慧珠床上被人撞见那天，前一天晚上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我在五更天起床离去，没想到就发生了那件事情。本来要和你说清楚的，结果你避不见面。慧珠又说她不止一次在你酒醉时陪你，我无从查证。后来她说她已经有你的骨肉了。我当时很是气你，把我推到如斯境地，听着情敌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即使是谎话也够我气的，何况我还不知是真是假。那时你在哪里。

至于那次泼粥事件，更是说来可笑。简单的伎俩在你们这里居然可以使得这么多人深信不疑。我一下子就由好女孩变成了泼妇、心肠狠毒的妒妇，想想当日情景，真是哭笑不得。你对我就这么点信心都没有。

当慧珠给你爹娘买礼物、给皓天做新衣时，你说她比我懂事、贴心。只是你不知道慧珠曾伪言告诉皓天我以后会虐待他等等，让皓天好一阵子都怕的不敢接近我。这些你肯定没注意。说与你听也不相信她是这么一个有心机的女人。你只是高兴皓天亲近慧珠，觉得她真心待皓天好。实情你可以问问皓天，我想小孩子不会撒谎的。

往事就不在这里一一说了，徒增伤感。说了这些，还不知你会不会相信呢。没准你还是觉得慧珠是值得同情的一方。也是，她是慧珍的妹妹，又有着一样的样貌，不兴的遭遇，看来又一幅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弱者。我怎么及得上呢。不信也罢，反正都不关我的事了。我这一离去，没准你更用不着委屈她了，一家三口或四口和乐融融。而我虽然依然心痛，还是要祝你婚姻幸福。

你曾说你觉得最幸运的事情，就是能遇上让你深深依恋的我。你曾说很爱很爱我，可惜我们今天居然到此地步。是我们的感情来的太快，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吧。也许是我们情深缘浅，注定没有结果。

阿冬就此拜别，从此天各一方，有缘再见。

阿冬字

我和翠儿开始快马加鞭，离开江苏骆家的势力范围。一路游山玩水，慢悠悠地走着。好在有行云教的一点武学基础伴身，我们又行事谨慎，加上身在太平盛世，倒也一路平安无事。我打算目的地是京城，没有和任何人说，包括翠儿。难得回一次古代，我要见识一下旧日京城的繁华。

十多天过去，才来到济南，看趵突泉、游千佛山，玩的不亦乐乎。然后我发现自己精神状态不好，开始还以为是晕车所致，后来才发现是怀孕了。给大夫看过，怀孕一个月多了。居然一次就中，我好象该去下注买彩票哦。题外题外。记起怀孕初期好象不宜过度操劳以防流产，想想我车马劳累也蛮辛苦的，就在济南买了处房子住下待产。这次，扮做一对夫妻，翠儿着男装，我大着个肚子只能做老婆了。

我把镜子给扣儿让她去当铺当了。我估摸着也就八千两左右，没想到她居然拿回两万两来。后来想，是那会儿还没有郑和下西洋运那些洋玩艺回来呢，大家没见过可以把人相貌照的这么清晰的镜子，镜框用材也不曾见过，整体而言，还是个很美观又实用兼神奇的艺术品，当然是个宝贝了。这就是时代的差异吧，不管它了，够我们这辈子的生活费用不愁就行了。有了这笔款子，我们就没怎么出门，除了购买日用杂货。

有翠儿的悉心照顾，八个多月后，我顺利地生下一个胖小子，取名严铭。那孩子长得简直就是行天的翻版，常常让我又爱又恨。每每想着行天的好，念叨着行天的坏时，我就睹容思人。只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你在这里碎碎念半天，他也只会张着嘴傻呵呵地笑。

我和翠儿不事生产，每天就是争夺着照顾那个可爱的小子，从抢着抱婴儿时期香香软软的娃儿到逗弄呀呀学语、蹒跚学步的孩童。铭儿喊我娘，喊翠儿妈。我们就这样住到了严铭三岁。这期间，也曾给干爹干娘捎信告知近况。

我和翠儿商量，去京城吧，翠儿没意见。于是收拾收拾行装，继续上次耽搁的旅程。不同的是带了一个小麻烦，铭儿。

一路奔波，来到京城，先找处旅馆处下，街上游玩了几日。打听到一处要卖的宅院，去看了看房子，大栅栏附近，一条胡同里的一处四合院，房子半新，主人搬走不久，还留下一些家具。看着合适，300两买下。请人打扫收拾以后住了进去，请了两个丫环处理日常家务。翠儿专心看孩子。我则盘算怎么赚钱。也不能一直这样不劳动，会坐吃山空的。再说，倘若铭儿不能认祖归宗，我也得给他置办一些家产。

于是一间严记会计学堂在大栅栏附近的一条街道上开张了。海报如下

高投资，高收益

本店店主精于数学、珠算，现开班授课，学成者最低有管帐之能，有天分、资产者可以经商。学员出身不限，年龄不限，最好识字。有意者请速来报名，学成会有结业考核，发严氏会计资格认证。学费20两起价，因情况而异，如学时结束时考试不过，退还其学费。可以当场交付，也可以签订长期付款协议。具体请入店咨询。

另，有人如需帐房先生，本店长期提供。

这个行业太过新颖。学堂开业那天，人山人海。接下盖着招牌的红布，鞭炮声中，我拱手谢着大家前来捧场，扬声说：“今日本店新开业大吉，欢迎各位捧场。现发放优惠卡300张，送完为止。每卡限用一人次，凭此卡报名学费可打75折。此外，300张卡各自有编号，其中有五个特别号码，所得之人可凭此卡免费入学。”

结果，当天收了7个学员，五个是免钱的。有点泄气，不过新店新行业，要先有成果能打出声势来才好，我全指望这7个孩子给我争气了。

这几个孩子都是11、12岁的样子。有四个还不识字。我只好随用随交，国文与珠算双管齐下。算术教授的就是加减乘除。

很快，半年过去了。那些孩子颇有长进。一些人见果有成效，纷纷将孩子送过来，一时生意兴隆。不过我课只上上午2个时辰，有周末也就是隔四天休息一天，要劳逸结合嘛。

我常常带铭儿和翠儿来学堂。我上课的时候铭儿就在一旁玩耍，翠儿一旁看着，偶尔刺刺绣什么的。下午我们就出去逛街、买东西。翠儿会买一些布匹、丝线什么的，我买零食果蔬、铭儿买小玩艺。街坊们都知道严老板有个漂亮的妻子和小儿子。

这天，我们几个人正在街上走着，忽然看到行云和几个人边走边谈，进了一家布行。不会吧，行云怎么会在这里，骆家在京城没有产业吧，应该是眼花了。天下相似的人多的是，我边安慰自己边绕道而行。

只是接下来的几天右眼皮老是跳，人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想想也很是不安。就叫翠儿和铭儿这两天少出门。

这天，我上完课，在大家走后，锁门准备回家。一回身，发现一个人站在身旁，我看着他，大吃一惊，手里的钥匙都掉了。

是他行天，容颜未改，只是一脸憔悴，身上风尘仆仆，看来是赶了很久的路。行天不语，只是紧紧地盯着我看。那双眼睛还是那么复杂，愤怒、恐惧、喜悦等诸多情绪掺杂，我看不分明。

良久，我回过神，捡起地上的钥匙，回身边开门边问：“要不要进来坐坐。”对他的感情从来没有真的恨过。以前也只是怨愤他不懂我的心。其实这四年来我还是很想他，常常念着他不知道怎么样了，好在看着铭儿能解我一点相思。不过，本来打算离家五年头上就回去看看是好是坏做个了断的。省得我老是自欺欺人，抱着一线期望度日。他来了，也好。

行天点头随我进入休息室。平日上课前或者课间我常待在这里喝茶或者是看书消磨时间。找个位子坐下，行天也是。

“怎么找到我的？”我打破沉默问道。

“那天行云在街上看到你，不敢确定。就一边派人继续调查一边给我传了一封飞鸽传书。我一收到消息就立马赶过来了。”

“慧珠呢？”我问起当年的关键人物，心底仍是介意的。

“早就嫁人了。嫁给她孩子的爹。”行天说道。

“你？”我问。听行天的语气心里觉得多半不是，不过不敢笃定，只好发个疑问等人回复了。

“不是，一个卖首饰的老板。他们在府里挑买首饰时认识，有了发展，经常夜里来往，你走的时候说的那个孩子就是这么有的。”行天说话依然不温不火的。

“噢，原来是这样子，我们被人骗了。”我淡淡地说。心里多半是开心的。见到当年欺压自己的人费尽心思却没有得偿所愿，也是一件快意的事情。

然后，我不再说话。离开你是对你不信任我的惩罚，我不觉得自己有错。

“阿冬，你当年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我。为什么选择一走了之，四年了，我一直想不通，你那么聪明，怎么能被逼走了呢。有问题你对付不了吗，再说还有我啊。我们本来可以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你却选择这样子让大家各自痛苦。告诉我为什么。”行天见我不在言语，终于忍不住开口，一迭声的为什么质问出来。

他痛苦的语气听得我心痛，往日曾被他的不信任刺伤的心痛好象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只是一腔怜惜，想想他这几年也不好过。我强抑着上前拥住她的冲动，交待往事，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理由很简单。你的爱不够成熟。”

“不够成熟，怎么说?”行天纳闷地问。

“你不能给我撑起大伞阻挡你表妹、你前妻的妹妹的人身攻击，，也就罢了。我自己也有责任对付这些风风雨雨。你对前妻念念不忘也就罢了，她终究是你的过去，但你不该让人利用这份情意来居心不轨。你在误作错事后避而不谈，直至事情发展得不可收拾，我怎经的起你一错再错。最重要的是你不够信任我。你不辨是非、听信人言对我怒言呵斥，你既然做不到我的坚强后盾，我怎么相信以后一生能依靠你。”

“可是这些事情我原本也不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发生了以后我才知道她对我居然是这种心态。我也很是后悔引狼入室。”行天有些委屈，觉得我的怪罪有些莫名其妙。

“你说怀壁无罪吗？”我冷声问。“我告诉你，你给了她机会就是你的错。难道永远只能等到事情发生了才来追究吗。”

我顿了顿，接着说：“当年你念旧情收留慧珠我没有立场说些什么。可是你只听她片面只言认定她不幸是一错。你没把她的身份想清楚，对她的亲昵示好没有拒绝是二错。你可知当我给你送汤时发现你已经吃上了慧珠的。你和一个前妻容貌一致的女人陪伴儿子逛街，我又怎么想。身为你的未婚妻，我连捍卫阵地的想法还没有落实就被陷害的身败名裂，我何其无辜。你要说你是君子，所以以理待人没错，我就活该承受这些冤枉吗？”

“是我对不起你，过去的事情，我知道自己处事不周。不过，没有谁是先知先觉，事情只有听过、见过或者经历过才能举一反三，预先防范。这么一次不对，你让我找了五年，我现在都还不敢相信你在我身边。这种经历我再也不要承受。阿冬，真的，一次就够了，不要折磨我了。我们还有多少个五年可以浪费。”行天痛苦地说着。

什么时候，向来温文优雅的行天成了这么一副苦大愁深的表情，是我给的折磨吗？看着他痛苦的脸，我觉得心痛还有后悔，我以前还恨他娘固执己见给他增加痛苦，我又何尝不是。打了个冷颤，我盯住他的眼睛，认真地问：

“行天，我这么狠心地丢下你，你恨我吗，你有后悔过爱我吗？”

行天坚定地对我说：

“怎么会呢，要有，也是我不懂得珍惜你。”

“行天！”我激动地埋在他的怀里，不能自拔。“我后悔了，我应该当时和你说清楚的，而不是赌一口气离开。”

“我也有错。如果我信你，就不会让你心灰意冷地离开了。当时你决定要离开一定也很痛苦吧。”

“我是。”我当时的确很痛苦，去游玩也一直是强颜欢笑。直到知道有了铭儿才转移心态。

“不要难过了。五年的时光给了我毕生最大的教训，让我知道温柔也是有节制的，我必须体会旁人的心情。五年的时光让我更加坚定我要的就是你，谁也不可替代。我们能够在一起是极大的幸运，谁对谁错就不要再追究了，好吗？”行天见我难过很是不舍，温言劝说着。

“好。”我开心地又哭又笑。我只要你今后的温柔全部给我，再不招惹这些是是非非。

别后要聊的很多，话永远说不完。可是我该回家了，今天中午翠儿准备了我爱吃的隔豆捞饭等着我回去呢。

“我要回家，你要不要来。”我带点神秘口吻说着。

“我想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他陪伴了我度过了这漫长的四年。没有他，我会被相思逼狂的。”

“不就是翠儿吗？”行天一脸不解这何以值得我神秘。

“不是.”我断然否决。

“那是谁？”行天开始好奇了，语气中还有一丝的不开心。

“去就知道了，先说好不准生我的气哦。”我先要免死金牌。

“这得看你瞒了我什么事情了。我听说你有妻有子，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情。”行天一幅凶恶表情随口审问。

哦，行天你知道的七七八八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兜在一块儿解出谜底。我不敢在暗示了，只好说：

“正要和你说呢，回去再说。”

后来我在大家都习惯了新的生活，不再介意荒唐往事的某一天，闲聊时问起了行天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行天是这么说的：

那天，听说翠儿要嫁人，还那么匆忙，我们就想怎么这么巧呢。可是婚前你我不能见面，就不方便过去，只好派人去打听。回报说是嫁给了一个黝黑的庄稼汉，我们就当是巧合了。

到三天过去，去接你时，发现你早就离开了。你干爹干娘推说不知道，只好四下问村里人。几个洗衣服的妇女说中午还和你一块儿洗衣服了呢，下午还有人见你上山砍材，晚上却不见了。翠儿早上走的，我们就想与你无关。猜测你以前说过长安附近，就把生意扩张到北方，顺便找你。可是前几年根本没有消息。几个月后，翠儿雇的马车回来，说他送一对夫妻回济南住下了，孩子都有了。我还真以为是他们夫妻，也就没去打扰。哪想到是你扮的妻子。

行天说完一脸懊悔，连声说：

“早知道就去看看了。果然大意不得。”

“后来呢？”

“还有什么后来，就这么来回奔波的找啊找，还托了不少人帮忙。今年行云过来查看，就看到你身影很象。一边打听一边叫我赶紧过去，省得人又不见了。还好这次找到了。”行天说完，紧紧握着我的手，怕我跑了似的。

“呃”我吐了吐舌头，“放心，以后我再也不跑了。带球跑太累了。”

“千万不要，我可折腾不起了。”行天低头，正对着我的眼睛，严肃地说：“以后有什么委屈一定要当面说清楚，别再不声不响地不见了。好吗？”

“恩。知道了。”我乖乖点头，这个男人呀，怕是好久都放心不下这件事情了。罪过罪过。

“那你怎么知道孩子不是你的？”我好奇地问。

“废话，我就醉酒过那么一次，你还说那天是和你在一起。我相信你，自然是她说谎了。你信上说她跟你说她有孩子了，当天回去我就请来大夫看，结果孩子都两个多月了，摆明不是我的。事实摆在眼前，她只好认了。”行天边回想边述说。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是不知多久以后才发现的呢？对了，那有没有听说她怎么被以前的婆家休的？”问题明白后，我开始八卦了。

“过去就算了，谁关心这些？”行天瞥了我一眼。

也是，过去就过去了，把握今天、明天才是关键。我回手抱紧他，我今生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