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六十六章（1 / 1）
贺兰非墨回来的时候，发现江清芷坐在那里，低头在寻找些什么。
他轻轻落在她身后，从后面拥住了她。
江清芷打了个寒战，慢慢回过头，待看清是他，脸色才缓了下来。
“怎么了？”贺兰非墨柔声问道。
“没什么”江清芷主动回抱住他，道：“只是很想看到你。”
贺兰非墨又惊又喜，只觉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
怀里的女子温暖馥郁，他苦苦渴求了这么多年，终于梦想成真。
“我想亲你一下”，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鼓足勇气开口，看到江清芷瞬间羞涩游移的眼神，连忙补充道：“只是额头。”
江清芷下意识的看向刚才的街道，待看清那里确实无人，心中才略略放松。
贺兰非墨在她额头珍惜的吻了一下，看到她簌簌抖动的睫毛，又□□俯身轻吻。
江清芷睁开眼睛，脸上的热度愈来愈烈。
“对不起”，贺兰非墨慌忙解释：“我刚刚没有控制住。”
江清芷突然很想笑，就在贺兰非墨俯身忙乱解释的时候，她踮起脚尖在他额上飞速亲了一下。
贺兰非墨像是被点到了穴，僵在那里，动也不能动，直直看着江清芷。
两人对视良久，才像孩子一样同时笑了出来。
夜深人已静，江清芷心中的热却褪不下来。
可是，她脸上梦幻的微笑在看到院中站立的人影时迅速冰褪、消失掉了。
她几乎都想转身走掉，避开这一刻。
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清晰，黑沉沉的眼眸牢牢锁住了她。
她先前在街道上看到的那个人，竟然真的是尹陌。
尹陌来了。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黑曜石一样的眼眸似沉淀了无数情绪，又似什么也没有。
“我听说你医治了右手”，他开口道：“你——没事吧。”
江清芷只觉这夜风是如此之冷，冷的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你没事就好。”他轻声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江清芷想到刚刚街道下那个人影，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害怕。
“你为什么不说话？”他沉沉问道：“我一听说你出事就立刻赶来了。”
她右手治好不过三天，天舒宫到圣都却是七天的路程。
江清芷想到他是如何的日夜兼程赶来，心中揪成一团，喉中却似梗了什么东西。
明知自己应该说些话，道歉的、感谢的......
无论什么话都好，快点开口啊，她在心中急急催促自己。
可是身体仿佛不受她控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为什么不说话？”尹陌重复道。
江清芷额上渗出了一层薄汗，嘴唇几次开合，却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喉咙。
寒夜中降了白霜，地上莹白的颗粒闪着冰冷的微光。
草木萧瑟，万物凋零。
她的心也在这刻疲于奔命。
有人在身后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轻声道：“寒露深重，尹宫主与我姐姐虽有婚约在身，但是深夜孤身在一起，对名誉始终不好。”
尹陌冰冷的黑眸在这凛冽的寒霜中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然后转身径自走掉了。
江天逸握着她手，诧异道：“你身子在抖，很冷吗？”
“小逸，我对不起他”，江清芷终于得以发出声音：“我，我喜欢上了别人，我不能嫁给他。”
江天逸沉默了片刻，笑道：“姐姐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呢。”
他的声音在这寒夜里分外沉着稳定：“姐姐只要高兴就好。”
贺兰非墨已经习惯了在黑夜里行动。
这样，他所有的真实才能得到很好的掩藏。
可是，长久的独自一人，他已经快要忘了阳光明媚的感觉。
今夜的真实，却让他感到所有的隐忍和黑暗没有白费。
唐少棠看着他沉默的侧脸，抿嘴笑道：“贺兰今天好像很高兴，有什么好事吗？”
贺兰非墨敛住了嘴角的弧度，没有接话。
唐少棠径自道：“能让你这么高兴，莫非江姑娘终于接受了你？”
他端着酒杯，笑道：“你能得偿所愿，也不枉我那两个领队和素瓷白白送了性命。你总是担心别人会伤害她，非要将那些人置于死地才放心。哪有那么容易——”
他轻啜了一口酒，道：“她可是尹陌的未婚妻，又与李子洛关系匪浅，寻常人哪有胆量去动她。”
贺兰非墨含义不明的冷哼了一声。
唐少棠又笑道：“你勿需担心，只要子晨登上王位，你想要的便能得到。”
贺兰非墨看着这不知何时才能亮的夜，眼中瞬间滑过些许疲惫，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
夜，总会亮。
他付出的努力，也不会白费。
这注定是个不眠的夜。
李子洛斜倚在玫瑰椅上，用手撑住头，眼睛似闭非闭。
这么些年来，他似乎得到了很多，可是又似乎失去了更多。就像这样寂静的夜里，他却连个可以被关心的亲人也没有。
一直以来被迫的、主动的挣扎，到底为了什么？
他想到这里，心中一片荒凉。
窗外嘎啦响了一下。
这微小的动静将他从惘然中惊醒。
他眼前陡然一亮，扬声道：“洪冲，让他进来吧，你挡不住他。”
话音刚落，有人便推门走了进来。
银白的衣袍上，繁复华丽的花纹隐隐约约。衣衫流转，带来了夜的寒气和冰霜。
李子洛撑住下巴笑道：“尹宫主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他看着尹陌似结了冰的脸，漫不经心道：“难道尹宫主是要来感谢我？”他拉长声音道：“感谢我治好了清芷的手。”
尹陌手指微动，眼中戾气凝聚。
洪冲立刻如临大敌。
李子洛却满不在乎道：“听说尹宫主最重承诺，不知是否还记得欠本王一个承诺在前？”
他看着尹陌冷酷的脸，缓缓笑道：“我要你解除——”
尹陌五指微张，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平王殿下最好三思而后行，我是重承诺。但如果对方丢了性命，我也没有必要继续遵守。”
“尹宫主连自己的母亲都能下手，要取本王的性命也不难，只是——”，李子洛邪笑道：“本王若有个不好，□□的军队自然能将天舒宫踏平。天舒百年基业，尹宫主也要谨言慎行才好。”
尹陌张开的手指缓缓收回，洪冲也暗自松了口气。
“似尹宫主这般瞻前顾后，既没有胆量治好她的手，更不能得到她的人。”
李子洛话音刚落，空气又紧张起来。
尹陌始终沉默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就算她现在不喜欢我，只要有那桩婚约在，她便不能不在意我。而你——”
他不疾不徐道：“对她来说，什么也不是。”
李子洛右手猛然握紧，又慢慢松开：“尹宫主今天还是先回去，再说下去，我就要发火了。”
尹陌离开后，他便一直坐在那里久久未动。
是的，他唯一的亲人也不在了，如果连她也失去，那他的过去，便没有任何回忆的存在。
只要努力，只要足够努力。
人心，还是那么难把握的东西吗？
张青玫推开门走了进来，静静站在洪冲旁边。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脸上，少见的夹带了疑惑、震惊、喜悦等各种复杂情绪交杂在一起。
李子洛重又支着下巴，道：“什么事？”
张青玫迟疑了一下，道：“殿下您的妹妹还活着。”
李子洛霍然站起，眼中是不能置信的喜悦：“十生没死？我妹妹还活着？”
张青玫别过眼睛，期期艾艾道：“不，十生确实死了。而且，她并不是殿下您的妹妹。”
她不敢看李子洛眼睛：“我们找到了当年送念昔公主出宫的人，她说真正的公主另有其人。”
“是谁？”李子洛紧紧盯住她，厉声问道。
“真正的公主是——”张青玫说出了一个名字。
李子洛颓然跌在椅子上，失声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她？”
张青玫看着他剧变的脸色，小声道：“殿下不必过于担心，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李子洛揉着额头，眼中满是痛苦和绝望：“不会是她！”
张青玫站在一旁保持缄默，早在查清真相的那个时刻，她就已经预见了他的痛苦。
但是无论如何，他还有这世上仅剩的一个亲人。
这是一件不算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