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三十八章(1 / 1)
这个五皇子,江清芷在洹阳李晚郁那里曾听到过他的声音。但是除此之外,他们并无任何交集。
江清芷实在想不通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种地步,她只不过是圣都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商人,无论如何也和五皇子扯不上干系。但是听尹伊人的意思,这五皇子却好象要对她不利。
江天逸嘱咐她这两天不许出门,还加派了不少人手,萧慎听说后也建议说要和她住一个房间,好贴身保护,但是被江清芷一个眼刀给驳了回去。
为了不让大家担心,她老老实实在承古轩坐了两天。
出乎江天逸和萧慎意料的是,这两天一点动静也没有。
江清芷坐在藤椅上迷迷糊糊打瞌睡,翠鸳端了一杯茶放在她手心。
烫人的热度中,却有一个硬硬的东西塞在杯底。
她莫名地看了翠鸳一眼,摊开掌心。原来是一个叠成小块的纸条,展开来看,纸条上写着触目惊心的一行字:救命!西大街25号。署名是:兰,字迹也正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的笔迹。
江清芷霍然站起,面色剧变,瞪着翠鸳。
翠鸳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小姐千万不要出声,我若是回不去,她就死定了。”
江清芷心下大惊,面上却极力平静:“你是谁?你绝对不是翠鸳!”
“我当然不是翠鸳,你的好丫头被我点了穴,现在正在房里睡觉,谁也不知道。”
她看着江清芷,歪头笑道:“只要在这园子里,江少和萧公子自然会保小姐安全无虞。可惜啊,你要是不到信上的地方去一趟的话,你的好姐妹恐怕就要活不成了。”
“小姐自己选吧,是叫人把我抓住呢?还是让你那五年未见的好姐妹去死?”
虽然可以选,但是江清芷却别无选择。
最起码自己现在还好好的,但是小兰,那个最柔弱、最令人疼惜的幼时朋友却吉凶不明。
在承古轩门口,江清芷被平安拦住,他一字一顿道:“少爷出门前吩咐过,小姐这几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去,有事情我会帮小姐办。”
如果能□□,我也想找人□□啊,江清芷心下哀号。可是顶着翠鸳脸孔的女人就在旁边警告地看着她。
江清芷横下心来,强硬道:“我今天一定要出去一趟。”
“不行”,平安不为所动。
“在你的眼里,只有小逸是主子,我的话就可以不听?” 江清芷硬着头皮大声喝道。
“小人不敢。”
“不敢就给我让开!”平安杵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如果你再不让开,休要怪我不客气了!”江清芷一边厉声道,一边直直看住他用眼神示意。
平安默默让开两步,待江清芷出门后,他做了个手势,两道人影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西大街25号是一栋偏僻的民宅,门板剥落,似乎已无人居住。
江清芷的手触上了青铜门环,她手心潮湿,情不自禁朝旁边的路口看了一眼。
一边的女人阴阴笑道:“你在等人来吗?放心,那两个保护你的人五皇子已经派了其他人招呼。”
她推了江清芷一把:“进去吧,你的好姐妹等着你呢。”
前方黑洞洞的屋口藏着未知的恐怖。狭长的青石板上长满苔藓,江清芷感觉踏出的每一步都沉重不稳。
屋子里黑暗潮湿,蛛网残破。唯一透出光亮的窗子旁,背对着她站了一个衣衫素白的女子,削肩细腰。
江清芷迟疑叫道:“小兰?”
白衣女子缓缓回过了头,素白的衣衫随着她动作像水波一样晃动。
“果然是你!你没事吧。”江清芷全然忘了此时此刻的险境,忘了门外虎视眈眈的危险女人。
“不”,她摇摇头,叹息道:“我的任务没有完成,怎么办?”
“任务?什么任务?”江清芷茫然重复。
“你不知道?”她的声音诡异古怪:“你可是福昌书院的优等生,他们交派你的任务肯定更重要更难完成吧?说出来我会帮你的。”
“你说什么?”
“你该不会真不知道吧”,她嗔怪道:“萧慎一直和你在一起,难道他没告诉你?”
江清芷看着她,沉声道:“你绝不是小兰!”
“哎呀哎呀,这样都没能把话套出来”,她一幅遗憾的表情,笑着从袖口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再换个方式问问好了,不然我拿什么向殿下交代呢。”
屋檐上的风铃叮当乱响。
美人榻上午睡的白衣女子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淋漓。
伺候的丫鬟轻声问道:“王妃怎么了?”
她看着风中凌乱的铃铛,心中一阵烦乱。
“若兰做噩梦了吗?”一名月牙白滚边绣花长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笑意吟吟,语声轻柔。
两旁的丫鬟都伏下身恭敬行礼道:“三殿下。”
姚若兰慌忙转过头看他,盈盈流转的眸子幽静潋滟。她的五官虽然分开来看并不出色,但是合在一起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惹人怜爱的魅力。
她看着身着月牙白长袍的男子,不知是因为冷还是什么,浑身发抖,半晌才低声唤道:“三殿下。”
年轻男子怜惜的看着她,轻笑道:“说了叫我子晨就好,你我既是夫妻,就不要再说见外的话。”
姚若兰头也不敢抬,身子抖的越发厉害。
李子晨动作小心地将她扶起来:“何况你现在已经怀了孩子,以后更要小心点。”
姚若兰靠着美人榻,眼睛一直盯着地面,似乎那里能开出一朵花出来。
“我前几天见到了承古轩的江姑娘,听说她是你在书院时的朋友,不如将她接来陪你住几天解解闷?”
“不用”! 姚若兰猛得抬起头看着李子晨。
李子晨犹自笑容温柔的看着她。她低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我现在既已嫁给殿下,殿下便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自当时时刻刻以殿下为重。”
李子晨执了她手笑道:“能得若兰为妻,乃子晨之幸。”
一个小丫头托了碗药在他身侧跪下,轻声道:“殿下,药已经煎好了。”
李子晨接过那碗药,递到姚若兰面前,柔声道:“这是我专门命人为你抓的安胎药。”
姚若兰看着那碗药,眼中露出哀求之色。但是,她看了李子晨温和但是不容违背的神情,最终还是咬牙一气喝下。
李子晨接过空碗,又为她披上一件外衣:“这样才好,我们的孩子一定能健康出生。”
姚若兰只觉那药味一直苦到了心里,冰冷而且空洞。
扮作姚若兰的女子握着匕首向她步步逼近,脸上带着得意的笑:“你还是早点说出来的好,若是动粗的话,恐怕你受不住这皮肉之苦。”
江清芷盯着地面一动也不动,手心攥出的汗冰冷滑腻。
她继续一步一步走过来,看着江清芷的目光已然像是在看引颈待戮的羔羊。
江清芷垂着头,右手紧握成拳。
“怎么?你还想反抗吗?可惜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是什么也做不了的。”她得意的笑。
笑声猛然变成了惨叫:“啊!我的脸!你往我脸上撒了什么?”
江清芷松开手,有白色的粉末从指缝里露出来:“你用小兰把我引出来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些,我不喜欢你用我的朋友来威胁我。”
“你——你毁了我的脸?”白衣女子捂住自己的脸,不能置信地看着江清芷,表情由绝望渐渐变成疯狂:“我——我要杀了你!毁了你!”
“现在用清水洗掉还来得及,不然你的脸就真的毁了。”
“对!水!”白衣女子手中的匕首叮当落地,她捂着脸就往外跑。
等在院子里的另一个女人霍然伸臂拦住她:“你在做什么?先把她杀了!”
“让开!水!水!”白衣女子歇斯底里的朝她吼,没头苍蝇一样乱闯。
“真是没用,你若不杀她,还有什么价值。”女人轻轻挥了一下手,白衣女子便颓然倒地。
她的脖子上有一条血痕,脸上肿胀溃烂,跟姚若兰一模一样的脸庞上,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天空。
“本来想让她动手的,我可不想你死在我手上。”女人看着手指明晃晃的针尖:“杀了你真的很麻烦。怎么办?”她万分为难地看着江清芷。
手掌的疼痛加剧,江清芷用指甲抠住皮肉,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思考逃生的办法。
“怎么办?怎么办?”女人在院子里苦恼的喃喃自语,似乎真的不想杀人的样子。
但是江清芷知道自己若是动一下的话,就会像躺在地上的白衣女子一样,瞬间毙命。
突然,她停下了自语,似松了口气的样子:“这样可就不能怪我了,谁让我打不过他呢。”
她刚刚跳上屋顶,贺兰非墨便落入院内。
他看了下逃走的女人,然后转身扶住了江清芷。
“疼!轻点!”江清芷眼里含泪看着给她上药的张恒。
“忍着点,明天我去钧山采冰訾回来,趁新鲜缚在手上,很快就会好了。”
江天逸轻托着她红肿的手掌,对张恒道:“冰訾采下的时间越短,效果就越好。这样吧,我明天派几个人和你一起去,让他们快马尽快赶回来。”
“不用那么麻烦”,江清芷笑道:“我明天和张恒一起去就好了。”
“不行!”江天逸断然拒绝:“你哪也不能去,好好养伤。”
“就算五皇子的人都退走了,也要小心为上。”萧慎也关切道。
“五皇子为什么要派人杀我?而且他们还提到了什么书院的任务,到底是什么任务?” 江清芷问道。
“姐姐放心,以后他没有机会了。”江天逸眼中戾气闪过:“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
看到他们明显在避开这个话题,江清芷困惑更深,“萧慎一直和你在一起,难道他没告诉你?”,死去白衣女子的话不合适宜的在她脑海中频频回响。
萧慎?萧慎怎么可能知道?追求自由、怕麻烦的萧慎,盼望去无名小镇看烟火的萧慎,在自己身边九年、一直保护自己的萧慎......
怎么能问?
江清芷呆呆看着他,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开口:“萧慎,我有话和你说。”
“哦?”萧慎很惊讶的样子。
茶色的眼瞳,嘴角狡诘的笑意,亲切又最熟悉的存在。
“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萧慎用手在她眼前晃晃,戏谑笑道:“怎么反倒看呆了?”
江清芷低下头,看着他的衣摆,良久才低声慎重问道:“萧慎,你有什么非完成不可的任务吗?”
“有啊”,他轻松答道。
江清芷蓦然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是什么?”
“当然是保护你啊。”
“我是说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是真的,我不会骗你。”萧慎收起脸上的笑容,郑重答道。
“那我的任务呢?”江清芷将眼睛凝在了他衣摆上:“我有什么不知道的重要任务?”
“你,什么都不用管。”江清芷再度看他的时候,他又恢复了一贯的玩世不恭。
江清芷应了一声,浑身轻松下来,这个回答不知道是不是那白衣女子想从她这里得到的答案,但是此刻对她来说,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了必要。
她伸手抓住了萧慎的衣摆,紧紧握住,认真地凝视他的眼睛。
“你再这样看下去,我会以为你喜欢上了我。”萧慎靠在床柱上笑道。
“我当然喜欢你了。”江清芷正色道。
萧慎茫然地看着她,似乎受到了极大惊吓。
“我们在一起九年,喜欢你是很正常的吧”,江清芷看到他的反应,不高兴道:“我可是一直把你当作重要的家人看待的。”
萧慎撑住额头,出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所以你也要平平安安的。”江清芷继续道。
萧慎站起身,黑色的衣摆像水一样从她手中滑过:“你好好休息,不要想那么多。”他朝江清芷灿然一笑后,便盍上门走了出去。
江清芷躺在黑暗中,心绪却纷乱如麻。
因为右手受伤,江清芷便彻底清闲下来。
翠鸳更加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江天逸也捧了书坐在她对面。午后的阳光令人昏然欲睡,江清芷看着光线中飞舞的灰尘,叹了口气。
江天逸抬头看着她,问道:“姐姐很无聊吗?要不要我念书给你听?”
“不用了”,江清芷脑袋枕在左臂上,懒懒答道:“你手中那本书我都会背了。”
平安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在江天逸耳边说了什么。江天逸立刻皱眉不耐烦道:“就说没空。”
“小逸,你要是有事情的话就去忙吧。”
“没事”,江天逸扶住杯子,给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小姐!贺兰公子找你!”秦商大呼小叫地闯了进来,看到江天逸的表情后立刻噤声,眼睛瞥着鞋尖。
江清芷却欣喜万分地站起来,急急向外面走去。
贺兰非墨果然负手站在店内,玄色衣衫,面容清冷。
江清芷用左手慌忙理理衣衫,朝他挤出一个拘谨的笑。
“我来看看你伤好了没有。”他淡淡问道。
“哦,好了,全好了。”江清芷急忙将手臂擎出来给他看,伸到一半又讪讪收回去。
“那我就放心了。”他冷淡道。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声调却一点起伏也没有,似乎带着点与己无关的冷漠。
江清芷无端地感觉委屈和沮丧。
“你跟我去个地方。”他朝江清芷伸出手,语气既不是询问,也不是要求,倒像是邀请多年的好友晨间一起散步般自然。
“家姐有伤在身,贺兰公子还是自便吧。”江天逸站在门口,冷冷说道。
贺兰非墨看了他一眼,突然一把抓住江清芷的左手,揽着她腾身越去。
“贺兰非墨!你——”江天逸愤怒的声音被远远留在身后。
几个腾越后,贺兰非墨稳稳落地,江清芷尚在眩晕中。
他松开揽住江清芷的手臂,客气有礼道:“抱歉。”
江清芷连连挥手:“没关系,没关系。”她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眼前是一条蔷薇缠绕的道路,两旁的青砖院墙高耸直立,墙面上缠满了大红、深红、绛紫的蔷薇花,此起彼伏,绚烂夺目似一场盛会。
这样华美的花道狭长、幽静,看不到尽头的花朵墙似乎延展到了奇境深处。
地面铺了一层柔软的落红,泥土似乎也被芬芳沾染。
江清芷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眼前的景象美丽的让人悲伤。因为这样的景致,留不住,也带不走。
幸运的是这样的景色能有人同赏。
“我曾经说过,当我有所求的时候,贺兰非墨会来圣都。”他语声沉沉:“现在我来了,却不知自己所求的能不能得到。”
他沉静似水的眼神良久看着江清芷,一字一顿开口道:“贺兰非墨能有多少次机会,和你一起看这些花。”
江清芷似懂非懂,脸却倏然热了起来,就连空气中浮着的花瓣,也盎漾出一种难言的气氛。
“这——我——”,江清芷窘的满脸通红,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不用急着回答”,贺兰非墨似乎发出了一声叹息:“这些花每年都开,我也总能等到。”
“不——我——”,江清芷急的语无伦次。
“我先送你回去”,他突然换了话题道:“你有伤在身,出来久了恐怕不好。”
江清芷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却又感觉失落。
“能不能让我自己在这里待一会儿?我想在这里再看看。”
贺兰非墨没有再说什么,足下轻点便消失在花墙后。
确定他走远后,江清芷拎着裙子开始在花道中狂奔,直到气喘吁吁才停了下来。
心跳激烈的仿佛要跳出来,胸口被奇异的感觉涨满。她对着一朵半开的蔷薇,轻轻念道:“贺兰非墨,非墨......”
蔷薇花安静的听她低语。
她念完,深吸一口气,开始旋转,旋转,再旋转,满地花瓣被她的裙踞带起,漂浮在半空,又擦过她脸庞飞远。
一只栩栩如生的翠玉蝴蝶从她衣衫中飞出,“扑棱”一声悬在空中嗡嗡作响。
江清芷吓了一跳,忙转身,却见院墙上坐了一个男子。身形颀长挺拔,姿态悠闲,右腿曲起,右手放在上面撑住下巴,俊美的脸部线条被光线打上了一层阴影。
他伸手将那只翠玉蝴蝶收入掌心,冲江清芷看过来,黑沉沉的眸子在阳光下光华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