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一章（1 / 1）
□□的地名，有许多都很顾名思义。
雪川，其实就是几座冰雪覆盖的山川的统称。
但是这几座冰雪山川，纵横可达数千里。
据说雪川有奇珍异宝、灵禽猛兽、，还有一批势力神秘、深居简出的家族门派隐匿其中。
后者江清芷不清楚，反正她每年都会来雪川一趟，收集青河中的贝壳玉石，用来制作琴徽。
青河在万丈峭壁之上，不会武功的人是没有办法上去的，江清芷每次来都会拖些武功高强，尤其是轻功绝佳的人帮忙，徐筱筱便是不幸被她设计来的壮丁一名。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景色固然别有一番滋味，但是危险系数也很高。
徐筱筱裹紧身上从雪川山脚下买的棉衣，口中兀自道：“等下我上青河收集贝壳玉石时，你在山脚千万别胡乱走动啊。”
“知道了”，江清芷不以为意答道。
徐筱筱足下施力，运起兰蝶划云步，轻飘飘向崖顶攀去。
不一会儿，那个水绿色的身影便被千丝万缕的风中柳絮遮挡住。
江清芷独自一人在崖底等她。
起先还有些挂心，过了一会儿，视野中千篇一律的寡白便让她焦躁不安起来。
陷入眼中的除了白还是白，除了雪花的簌簌飘落，这周围没有一丝其它声音，也没有任何活物。
好象进入了一个被隔绝的世界，千年、万年都要一个人度过。
令人难以忍受的静。
江清芷抬头向崖顶喊徐筱筱的名字，可是那短暂的三个字也被风雪无情吞没。
她惊惶的四处张望，突然看到雪原中有株月白色的小花独自开放，坚韧的对抗风雪。
江清芷抬头看了看高不见顶的山崖，然后朝那株小花奔去。
这个无声的世界原来也不是自己一人嘛，她捧着那株花，心中欣慰道。
可是，刚刚走了几步，她便又发现了除这朵花外的另一个活物。
是一只皮毛雪白，有黑色斑纹的老虎！
正横在她要回去的路上！
江清芷大骇，两眼直直盯着它，一步一步向后退。
正在觅食的猛兽似乎嗅到了气息，两只血红的眼睛猛然锁住了她。
江清芷不敢跑动，一边继续无声退后，一边盯着它动作。
它不紧不慢地走了几步，然后一声怒吼，便朝江清芷扑了过来。
江清芷心中大叫不妙，不顾一切的转身狂奔起来。
佘白的狐皮大裘后摆绊住了脚步，她胡乱扯下狐皮大裘，只希望能跑的更快些。
猛兽灼热的呼吸和嘶吼的低鸣似乎就在耳边。
江清芷拼尽全力奔跑，却一直不敢回头看。
整个世界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响彻。
直到肩膀传来一阵剧痛，才重又听到了风雪声和猛兽的垂死悲鸣。
她终于敢回过头来看。
那只猛兽的爪子还放在她肩膀上，脖子上却插了三只羽棂箭。
远处一个玄色身影，衣衫在风中猎猎。
最后的意识中，江清芷模模糊糊看到他走到自己身边，面无表情地俯视自己，眼神平静冰冷似终年的雪。
江清芷在下弦月的月光里醒来。
唯一的意识是疼。
她眼前渐次闪过很多人：曹玉、江乔琪......
还有江天逸，娘亲念念不忘的儿子，乔琪从未谋面的哥哥，自己一直寻找的最疼爱的弟弟。
幸好没有死，她晕晕沉沉地想道。
抬眼四下打量，这是一间简陋的屋子。屋子里堆了很多木材，身下的床大概是唯一的家具。看起来像是临时居住的地方。
肩膀稍微一动便疼得厉害，她累得两眼直冒泪花也没能坐起身来。
门吱呀一下被推开了，一名玄衣男子走了进来。
他的面庞和眼睛看起来都像经年不化的冰雪，没有任何的情绪。
江清芷艰难直起身子，道：“是你救了我？谢谢你。”
玄衣男子走过去，轻轻制止住她动作，沉声道：“不要动。”
即使他的声音，也像是雪川沉沉堆积的暮霭，平静而且无情。
江清芷倒在枕头上，忍着痛楚吃力喘气。
玄衣男子点住她穴道，无视她越来越惊惶的眼神，开始解她身上的衣服。
江清芷颤声道：“你，你干什么？”
“不要害怕，只是帮你上药。”
如此温柔的话语，却被他冰冷的表情和声音衬得像个受难的仪式。
江清芷连忙道：“不用了，我感觉快好了。”
“快好了？”
玄衣男子在她伤处轻按了一下，江清芷便像条在油锅里煎炸的鱼一样抽搐起来。
“这样叫好了？”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听起来倒像质问。
江清芷难堪地闭上眼睛。
她感觉到一股清凉在肩部弥漫开来，然后便是渗入皮肤的热。
虽然看不到那名男子的表情动作，但是光凭想象已经让人手足无措。
也许是因为常年扮做男子的缘故，江清芷对男女之间的交往并不设防，萧慎、温正、李晚郁，甚至是王平，她在他们面前都是肆无忌惮，毫无扭捏。
可是，像这样的衣衫不整、肌肤□□却是从未有过的，更何况还是在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男子面前。
纵使她一贯把自己当成了男子，可是女子本性中的矜持羞涩让她觉得此刻实在大大不妙。
耳边满是她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大。
终于禁受不住，江清芷猛然睁开眼睛，抗拒道：“好了！”
玄衣男子盯着她，相对于江清芷泛红的脸颊，他的眼睛实在太过于平静，就连呼吸也丝毫不乱。
面对江清芷的抵触，他没有再说什么，只将身上的皮裘解下来，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江清芷看着被掩上的门，脸上热度渐渐褪下，心中却五味陈杂。
待她一觉再醒，那玄衣男子又送了热腾腾的稀饭进来。
他单手端着碗，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看着她，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江清芷右肩被抓伤，行动不便，若是吃东西，就只能用左手。
可是眼前还有个陌生人在等着看她出丑。
“我要吃饭了，能不能麻烦你先出去逛逛，不要再盯着我看了”，这样的话江清芷对着她的救命恩人，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能用眼神示意他。
可是眼前的人偏偏不识趣，几番眼神对峙下来，江清芷惨败而归。她自暴自弃的想，反正自己早已是破罐子破摔，再残破点又何妨。
忽视那个没眼色的外人，她用左手执了勺子，努力为自己的生计大事忙碌。
几次三番，却是送到嘴里的少，掉在旁边的多。
玄衣男子看着她手忙脚乱的阵仗轻笑出声。
江清芷羞恼地放下勺子，索性不吃了。
玄衣男子拿起勺子，不紧不慢地搅拌几下，然后盛了一勺汤送到她嘴边。
江清芷紧抿嘴唇，将头扭向一边，脸上却是酢红烧热一片。
那勺汤固执的停在她视野内，玄衣男子道：“你若不吃，又怎么能早日离开这里呢？”
一言方毕，江清芷转过头柔顺的喝下了那口粥。
他一勺，她便是一口。
一碗汤喝完，玄衣男子身上冰冷气息愈重，收拾了碗筷便迅速离去。
屋内江清芷也很怨愤：为什么只有自己不自在，那个人却能无动于衷。
屋内屋外，两处闲愁思量。
三天后，江清芷右肩的抓伤已好了大半，也能下床到处走动。
原来她还在雪川的某个地方，这座半高的山坡上只有她所处的孤零零一栋屋子。
屋外竟然是一株巨大的梨树。
霜色的枝干花朵，似栖息了一树纯白的鸟群。
一阵风的轻扰，惊动了这群安静的美丽。
和着无时无刻不在飘落的雪花，成了午夜皎皎月光下最华美绮丽的梦境。
梦境深处的玄衣男子朝她看过来，冰冷的面孔便是最清醒的存在。
一片飞过的梨花瓣落在她眼睑上，然后又悠悠飘走。
她睁开眼睛，他已不在。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你的伤已经好了？”
江清芷没答，从空中抓了把梨花瓣，脸上带着迷醉的表情道：“这株梨花真漂亮！若是能一直看到它就好了！”
“如果一直住在这里，你便能一直看到它。”
“可是我的亲人和朋友都在等着我，他们现在一定很着急。”
“是吗？”他淡淡道：“那我明天送你出去。”
江清芷急忙转身：“那你呢？你要一直待在这里？”
“如果我无所求，我会一直在这儿。可惜......”他攥住了一片雪花，轻轻叹息道。
“你若去圣都的话，一定要通知我。”江清芷道：“你救了我的命，我一定要报答。以后到了圣都，便找承古轩的江御。”
玄衣男子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贺兰非墨。”他一字一顿沉声道：“我是贺兰非墨。”
“贺兰非墨，真是一个好名字。”她侧着脸对他笑道。
漫天的梨花都不及她此刻的神情动人。
“一定要去圣都啊。”江清芷热切叮咛他。
“如果你愿意再见到贺兰非墨的话，我便会出现。”玄衣男子看着她，神色莫测地缓缓道。
江清芷认真地点点头。
月亮静悄悄推开云层，露出银线般的一处光亮。
梨花、雪花翻滚翩缱，仿佛在进行着一场寂缈歌曲。
夜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