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1 / 1）
一席盛筵，欢笑而散。
纵然有千般不舍，走的还是要走。江清芷回头一看再看，最终还是忍不住再扑进曹玉怀里。
江禹伸手稳住她身形，皱眉道：“慢点。你娘现在可禁不住你这一撞。”
江清芷惊惧道：“娘怎么了？生病了么？”
曹玉含笑不语，面上却渐渐带了些羞色。江禹遂笑道：“大概再过个半年，你就能多个弟妹了。”
江清芷眼睛瞪得溜圆：“那我不是不能见到妹妹了？”江天逸也拧着手指：“爹怎么现在才说啊。”
曹玉忍笑：“你们两个不要淘气，以后要拿出做姐姐、哥哥的样子出来。”
言笑完毕，几个孩子都嚷嚷着要去庙会，曹玉瞩了两个小厮留意他们安全。江禹唤住女儿，淡淡道：“要是不愿意在书院待了就回来，有事情要和我们说。”
似乎从有记忆开始，父亲母亲便一直宠着她和小逸，放任他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天底下，除了这温暖无私的爱，有谁，又有什么能比得过？两年不能相见，她终于知道了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是什么。
生平第一次离别的时候不自知，待到相见以后再分开，江清芷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分离，才明白自己一直拥有的这么多，以至于永不想失去。
离愁的感觉一直萦绕不散，直到张青玫惊讶的声音传入耳际，她才陡然清醒过来。
“这家也叫‘江府’哎，清芷你认识不？”
“这是我——大伯家。”江清芷看了朱墙青门，正门牌匾上金光灿灿的“江府”两字的宅邸，不情愿地说道。
“原来是你亲戚，我们进去打了招呼吧。”张青玫兴致勃勃，抱着曹玉给她的一包裹礼物，眼里的意图昭然若揭。
“不要！”江清芷语气急促、不悦，惹得大家都惊讶看她。
“我才不叫他大伯呢！他老是欺负我爹和我娘！”江清芷愤愤不平，语气中夹带了些微怨怒。
尹陌瞅着她，目中了然之色闪过。
张青玫马上爱憎分明的表态：“这个人实在太坏了！以后肯定没人搭理他！”这种恨屋及乌的态度令得江清芷十分欣慰。
“那个，其实，这个长辈的事情，我们不好——”。温正小心翼翼的劝慰。
“闭嘴！”江清芷和张青玫同时回头异口同声道。
萧慎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听到这里，不禁摇头叹道：“女人果然很麻烦。”
“你说谁麻烦？”两个所谓的‘麻烦的女人’一起冲他张牙舞爪。
“是是，我这是自找麻烦。”萧慎连忙退避，苦笑着喃喃道。李晚郁一直站在旁边，眼皮也不抬，任他们吵闹。
“我想去看灯。”姚若兰突然插入进来，热烈又幽怨的看着江清芷。江清芷果然心甘情愿中招，昂首挺胸在前面带路。
不多时便到了庙会所在的地方。
虽然天还未黑，但是街道两旁大大小小的店铺屋舍都挂满了灯。来往的游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除了各式花样繁多的小巧灯盏外，另有几处造型别致、尺寸惊人的灯组格外引人注目。有一处是一朵硕大的荷花造型，花瓣呈绽开状，辨尖透出淡淡的粉色，花蕊娇黄，旁边还托着两片翠绿的荷叶。还有一处是无数个尺寸一样的青瓷花瓶用鱼线捆在一起，扎成了一个巨大的青瓷花瓶灯。
江清芷还没来得及赞叹，就看到‘两个麻烦的女人’一个向荷花灯盏的方向扑去，一个向青瓷花瓶灯的位置行进。
她赶紧一手一个拖住，急道：“大家一起！小心走散了！”那两只不依，扭动的像两条离水的鲤鱼。眼看就要拉不住，江清芷急忙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其他同伴。
萧慎接收到她的求助视线，无力抚额：“所以我才不想和女人一道出门的。”却听旁边李晚郁平平道：“天色尚亮，此刻便是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两只扭动的‘鲤鱼’唰的僵硬在江清芷手中，绝望的很彻底。江清芷看向李晚郁的眼神热烈的近乎燃烧。忽然，她发现了不对，惊叫道：“尹陌呢？尹陌去哪了？”
萧慎答道：“走了。”
“走了？你看到他走的？他去哪了？你怎么不拦住他？”江清芷一迭声问道。
“脚长在他身上，我也没办法。”萧慎无所谓的摊手，“至于去哪了？可能是去那了吧。”他遥指着远处一座用水晶雕琢的灯塔。
“你们先在这等我，我去找他回来。”江清芷咬牙道。
“不要去找他了，那个讨厌的家伙不在正好。”张青玫终于复活，反手握住江清芷的手，幸灾乐祸道：“他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天舒宫少主么？不会连回去的路也不认得吧。走啦，走啦。”她拖着江清芷，欢快的向一个捏泥人的小摊奔去。
江清芷回头看着仍旧僵硬状态的姚若兰、恢复不动如山神情的李晚郁、一如既往无所谓的萧慎，终于打消了去寻找尹陌的念头。
卖元宵的、卖兵器的、编竹器的......停停走走一路下来，每个人手中都抱了一堆小玩意。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四周悬挂的灯都此起彼伏的亮了。上元节的气氛正式被点热。月色蒙胧、灯光折射、萧鼓喧天、鱼龙飞舞。
众人都如入水的鱼般，四下悠游自在。
姚若兰看中了一盏灯，磨着脚尖怎么也不肯走。江清芷细看了那灯，造型果然奇巧，外面做成笼子的样子，蒙了乳白色的厚油纸，里面的烛台却是一只引颈歌唱的青铜鹊。灯光一亮，鸟鹊的影子正映在那乳白油纸上，随风而动，甚有意趣。
旁边的摊主笑盈盈递了个纸封过来：“我这里有灯谜和对子，若能择其一答出来，便将这盏灯送与你。”
姚若兰打开看了，便如得不到糖的孩子般，神情委屈令人恻隐。
江清芷摩拳擦掌道：“放心，这字谜我最擅长，看我赢了这盏灯给你。”
旁边摊主笑道：“小丫头恁大的口气。”江清芷不理他，自打开一个纸封，里面写到：开门红，猜一字。
“是‘间’！” 江清芷笑道：“这个容易！果然是‘开门红’！这灯我拿走啦。”
姚若兰惊喜交加接过，爱不释手。张青玫见状也叫道：“我也要！清芷你也帮我猜一个好不好？”
“没问题。”江清芷轻松答到。
摊主闻言面色有些难看。
纸封里包的又是个字谜：一只狗，两个口，谁遇它谁发愁。
“这个字谜有意思，答案是‘哭’。” 江清芷笑语嫣然。
张青玫想了想，也恍然称是。萧慎笑着摇头：“今天这摊主碰到你，果然也只能发愁了。”
张青玫喜滋滋的要去挑自己心仪的灯盏，满脸愠色的摊主制止她：“且慢！我再出一字谜，若你们能答出，我便送你们两盏。”
“你尽管出。”江清芷信心十足。
“直上天阶摘星辰，猜一字。”
这次江清芷果然沉思许久，张青玫观她神色，向旁边询问道：“这个字谜很难么？”
“你别问我，我可最不喜欢这些动脑筋的东西。”萧慎兴味索然道。
“李晚郁——”张青玫转头唤道，待看到他如冰雕般的脸，才沮丧道：“算了，看来只能指望清芷了。”
这次思考了将近半盏茶的时间，江清芷断然道：“答案是‘书’！”
摊主的脸色红绿变换，煞是好看。张青玫挽着袖子挑了里面最华丽的一盏走马灯，捻着上面攒的珠子啧啧赞叹：“这珍珠的色泽不错嘛。”江清芷观那摊主的脸色，忙捏了下张青玫的手，示意她收敛下，得了便宜就不要再卖乖了。
摊主面色稍缓。
江清芷继续观其面色，手一直从五彩琉璃宫灯、白玉如意灯、湘妃竹丝灯顺次滑过，那摊主的脸色就先绿再蓝接着紫。为了照顾摊主脆弱的心肝，她最后终于挑了一盏看着最朴素的灯，素白的圆形灯罩，烛台与姚若兰那盏差不多，是一只乌木的鸾鸟。点亮灯烛一看，似乎站立在一轮皎洁明月中，姿态蹁谴，遗世独立。
摊主一颗心将将放缓，看到那盏灯，锵得就沉到了底：“你这小丫头忒狠了些！怎么能就挑了我那盏最贵的？”
“啊？”是江清芷的惊讶。
“哈？”是张青玫的莫名。
“恩？”是姚若兰的疑惑。
“唉！”萧慎叹气，最后以李晚郁的......做为完结。
“你们都什么表情？”摊主的专业水准受到质疑，悲愤交加道：“你们看看，这两盏灯看着相差无几，但是那盏的灯罩是用竹篾做成鸟笼的形来支撑，而这盏，我可是用千锦阁的水潋冰绡覆在纸面上支撑，就连这纸面，也是水月华堂特有的青纹纸，不仅在灯光下色泽清莹银亮，而且还可以防雨。”
摊主一席话流畅无阻，一气呵成。
“好象是不便宜。”江清芷被这番话弄的有些怔愣。
“耶！赚到了！拿走！”张青玫跟着欢呼。
摊主的脸色马上黑了，江清芷不好意思道：“要不我再猜几个字谜让您好过点？”
摊主一口气梗在喉咙里，憋的两眼翻白：“横竖你是要拿走我的灯，我干吗再折进去几个字谜？果然你这小丫头是最狠的。我——我——”
话未说完，张青玫已经左拎一个，右扛一盏道：“走了走了！这大叔太罗嗦了。我们不跟他计较。”
一群人哗啦啦向前走去。摊主在后面怒道：“你们拿走了我最好的灯还敢大放厥词？说我罗嗦——”
声音渐渐被留在身后。江清芷边走边沉思：“他那么生气是不是因为我们拿了他三盏灯？早知道我们应该多换两家，一家拿一盏好了。”
张青玫拍手：“好主意！这样算的话，我们大约可以拿到一堆自己摆个摊子卖了。”
萧慎凝视江清芷半晌，笑道：“所以才说她是最狠的。”
江清芷茫然抬头看他，只听砰的一声，众人齐望去，却是一团烟花在天际迸开，火星四落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