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1 / 1）
转眼间到了冬天，这是在书院的第一个冬天。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
雪向梅花枝上堆，梅从雪花空中绽。
窗外天光大亮。
江清芷急急穿了衣服，胡乱裹了件棉衣，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快起来一起去外面玩去，那几株梅花肯定很漂亮。”
张青玫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寒战，又赶紧把脑袋缩回去，蜷成球状：“不要，外面那么冷，好不容易休息，我要在床上好好躺一天。”
江清芷伸手去扯她被子：“懒虫，快点起来。”
张青玫努力护住被子：“不要不要，被窝里好暖和。”
“你要是不起来，我就叫小兰一块儿去了哦。”
“快去吧。”从被子里传来张青玫闷闷的犹带困意的声音。
江清芷瞪了那个球体一眼，愤愤出门了。
刚踏出门，她原本还带点沉郁的心情马上不翼而飞。
好一个银装素裹的冰清世界！
地面上的雪踏上去咯吱咯吱响。
她踩了几步，回头看自己的脚印。又踩，又看。
然后难掩兴奋的跑去找姚若兰。
姚若兰住的地方离她隔了两道回廊。
因为下雪天，四周还很安静。
江清芷一路奔到，就发现房门是开着的。
屋里静悄悄的。
她径自拐到右边姚若兰的卧室，屋内床帐低垂，光线昏暗。姚若兰呼吸平稳，竟还未起床。
江清芷拿起她枕边跌落的《北岛通史》，坏笑着凑上去想捉弄她一下。
突然外面传来了关门声。
是小兰的同屋回来了吧，管她呢，江清芷继续她的捉弄大计。
外面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
“......实在是太讨厌了......”
“就是，不就是先生待他好点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和王平一样让人不喜欢......”
“瞧她那一幅骄傲的样子......我实在看不惯江清芷！”
姚若兰睡得正香，突然身上一阵沉重，好象被什么东西压着。
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看到是江清芷揉着眼睛。
她赶紧坐起来：“清芷，你怎么来了？”
江清芷不做声，伏在她膝上。
她听到江清芷轻轻的抽泣声。
她捂着脸小声的唤她：“小兰，小兰......”
外面的说话声还在继续。
姚若兰能感觉到自己的膝盖处一片温热。但是，她只能叹口气，轻轻环着她，拍着她的背。
她听到她模糊不清的鼻音：“可能......是我不对......我连她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姚若兰心头一阵烦闷，但是她既不能冲出去大骂她的同学一顿，也无法制止这些事情。所以，她只能紧紧抱着她的好朋友。
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好朋友以后会怎么做。
是不知道她们，以后当这些事没发生过？还是，找到这些人狠狠教训她们？抑或是，对她们敬而远之？
江清芷却是全然不管姚若兰内心的担忧和挣扎。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
如果姚若兰不是当事人的话，是完全看不出她有什么异样的。
江清芷好象全然忘了那些，她这两天一门心思的围着传言中和她并提的王平转。
王平，人如其名，相貌普通，家世一般，成绩居中。
江清芷以前从未注意过他，因为在福昌书院庞大而精良的学生群中，这个王平没有任何能引人注目的特色。
这样的人怎么会和自己一样惹人讨厌呢？
江清芷留意跟了他两天以后，终于明白了。
这小子的性格实在太讨厌了！
明明全身上下普通的一塌糊涂，偏偏拽的跟皇亲贵胄一样。不管谁和他讲话，他必会用冷淡高傲的眼神像看一粒米一样看人。
李晚郁虽然待人也很冷淡，但他是天性不喜这些。
而这位王平则是别人约他出去玩，他会像看几粒米一样看这几个人，然后转身就自己去玩。
如有女孩子向他搭话，他依旧会像看一粒米一样看她，顺便轻飘飘的吐出一个字：“滚！”
更甚的是就算怀着善意要帮助他的人，也会被他先是一个“米粒眼光”，再一句“多管闲事”给打发掉。
江清芷第一次试图向他打一下招呼，结果非但做了一次传说中的“米粒”，还顺带附赠了一句“蠢蛋”。
好，好恶毒！
她黑着脸想：难道我竟然这么差么？竟然和这个王平一个级别？！
想到那句“她和王平一样让人不喜欢”，江清芷不免有些唏嘘和郁郁。
据说连陈重也遭过此待遇，她更加恶意的猜测，幸亏福昌书院没有踢学生下山的先例，否则这个王平一定难逃被“退货”的下场。
张青玫托着腮幸灾乐祸的看她：“没想到清芷也不例外？”
江清芷笃定道：“你也被骂了。”
张青玫猛的站起身：“谁被骂了？是我好心没好报！我就不该帮他！他才是笨蛋！大笨蛋！”
一个人若是长得漂亮，就分外不能忍受竟然有人敢不在意她的美貌，敢不对她容忍退让。
江清芷看着暴跳如雷的张青玫，深以为是。
又想到如此热情漂亮的张青玫都会被那样对待，心里便觉安慰许多。
再想到那些自己不记得名字的女孩子的怨念，更感戚戚然。
所以她觉得想通了，自己既然身为普通“米粒”中的一员，就得离“非米粒”的王平远些。
可是无意中看到被一群人打骂的王正时，江清芷还是咯噔了一下。
福昌书院的孩子都是被选拔上的精英，肯定是不会忍受嘲讽和辱骂的，何况还是王平这样的普通人。
江清芷躲在树后不敢出声。
即使是被这么多人同时围着，王平还是万年不变的“米粒”眼神。
江清芷扶着树摸了摸头：没眼色的家伙！
果然，旁边圆眼睛的男孩子冷笑道：“今天就要给你点厉害看看。”
“让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
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王平看着他们，吐出了两个字：“蠢蛋！”
“你说什么？”圆眼睛的男孩子攥紧了拳头。
“我，说，你是蠢蛋！”他轻蔑的重复道。
圆眼睛的男孩子冲上去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王平从地上挣扎着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对着他们一字一顿道：“一——群——蠢——蛋！”
江清芷已经捂着眼睛不敢看了。
果然他这不知死活的说法触犯了众怒，一群孩子嗷嗷叫着就冲上去了。
江清芷连忙回头左顾右盼的找人。
王平分明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口中还厄自骂道：“蠢......蛋，都是......
蠢......”
江清芷急得团团转。
这王平到现在还是不知悔改，恐怕不能善了了。
江清芷躲在树后，猫着嗓子嚎了一声：“先生来啦。”
出乎她意料的是，场中众人竟然不是一哄而散、胡乱逃难。
圆眼睛的男孩子回头虎着脸叫道：“谁？先生今天不在书院，别想吓我们！”
江清芷心中狂叫：先生，你害死我了！脚下踟躇半天，还是清清嗓子站了出来：“是我。”
一群男孩子都盯着她。
江清芷有点手足无措，看来要是不说点什么，恐怕自己也会被揍一顿吧。
她鼓足勇气看向前方杀气腾腾的一群人：“在书院打架不好吧，要是被先生知道了......”
江清芷受陈重疼爱以及她的成绩是全书院出了名的，所以圆眼睛的男孩子不甘的瞪了王平一眼，甩手走了。
圆眼睛的男孩子看来是领头的，一群人顷刻散去。
王平躺在地上，擦着嘴角的血。
江清芷蹲在他旁边看着，伸手想拉他起来。
王平啪的打掉她手，不屑道：“蠢！”
江清芷先是一愣，即而拼命抑制住自己想抽打他一顿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你赶紧走吧！”
王平看了她咬牙切齿的狰狞表情，冷笑道：“怎么？你也想打我？要打就趁现在动手，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
古人虽然有云：做好事不求回报。但是做完好事后，大家都还是希望能得到一个感激的眼神或一句感谢的话语来自我满足的。
江清芷做好事的热情受到了沉重打击。她指着王平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气冲冲的跑走了。
王平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