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1 / 1）
江清芷最近甚是忧愁和矛盾。
不管怎么说，萧慎也算又赔了新画给她，所以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将原来的那幅画还给李晚郁。现在，温正、萧慎和李晚郁都知画在她手上，如果自己一直扣着不还，岂不是比那个混蛋萧慎还不如？！
可是，问题的关键是江清芷极其、非常、万分的舍不得那幅画。
江清芷有个见美就想据为己有的癖好，而且尤为爱花。平常见着喜欢的花花草草，都要千方百计的弄回自己家，如果是自家的花草，就非得再三声明，不准别人随意采摘触碰。更为可怕的是，只要是花，她都喜欢。有一次，还摘了一大捧狗尾巴草巴巴的插在花厅的缠丝玛瑙五彩瓶中，让全家人都啼笑皆非。
所以，江清芷是打定主意要将这画私吞了。
但是，须得打个交换的名目才名正言顺。
这个交换便是当务之急。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江清芷这几天来一直在观察李晚郁。
李晚郁不喜欢说话，从不主动与人交谈。吃饭的时候也是脊背挺直，只吃离他最近的菜，看不出什么喜好。晚间读书的书目依次是：《梅园烹茶》、《七星七势刀法》、《面相大全》、《江南水路交通线路图》、《花庵词选》......
戚爽等人呼他去玩，不理。
张青玫无事时询问他的兴趣爱好，无视之。
......
江清芷得出一结论——李晚郁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无趣的人。
这是江清芷比较怵的类型。
她是典型的外貌协会，只喜欢自己看着顺眼的人，所以到目前为止，也只和姚若兰、张青玫、萧慎、温正几人熟识。姚若兰的温柔和顺、张青玫的热情开朗、萧慎的自在机智、温正的腼腆善良让她觉得很愉悦和满足。
所以即使李晚郁的长相声音都很符合江清芷的审美标准，她也从未想过要和他成为朋友。恐怕在整个书院，除了和李晚郁住在一起的温正,谁也没有胆量主动去招惹这位冷淡骄傲的淮南王三公子。
江清芷忧愁的是无论东西还不还，这次肯定是要和李晚郁打一次交道的。萧慎那个混蛋，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了自己，实在是可恶至极、不知死活、不负责任！一想到害自己如此忧愁郁闷的元凶，江清芷实在压抑不住内心的火气。
冷静，冷静。她安慰自己，萧慎就譬如那昨日的微尘，不值一提；李晚郁才是今朝的云彩，可得小心应付。
几天明里暗里的观察考量，江清芷终于决定出手！
李晚郁总是一人，所以要找个单独的时机并不难。
江清芷捏了翠鸳给她绣的荷包，蹑手蹑脚的在□□穿行。
前面的身影不缓不慢。
已经跟了好一段路了，江清芷始终不敢开口。
寒气渐渐拢了上来，空气清冷，隐隐有草木和露水的气味。
路旁的灯盏昏暗且孤寂，偶尔夹杂着一两声秋虫的鸣叫。
江清芷缩着脖子打了个寒战。
前面的身影还是从容不迫。
她抱着双臂，吸吸鼻子，终于横心开口叫道：“李晚郁！”
前面的人影缓缓转身。
江清芷心跳陡然加快。
前面的身影沉默且沉着。由于背光的缘故，只能看到令人心慌的漆黑。
江清芷绞着手指，一时不知该先说什么。
是先说“上次你看到的画的确是你的是萧慎偷拿的跟我无关我也是受害者”还是先说“我很喜欢你的画所以我不打算还给你了我拿我的东西来和你换吧”。
慌乱中，手上被攥成一团的荷包提醒了她。
她急忙将荷包双手高举过头顶，干巴巴道：“这个给你。”
对面的身影依然沉默如山石。
江清芷咽了下口水，补充道：“我拿这个和你交换......。”
还没说完，对面的男孩子已经旋身离去。
江清芷看了看手中因为紧张被揉得皱巴巴的荷包，委屈道：“我都还没说完呢。这个荷包不好看么？要不是因为有两个一样的，我才不会拿这个和他交换呢。”
一次果然不能成功。
江清芷把自己的包袱扒开，盘腿坐在床上查看里面的东西。
明珠水纹剑——削果皮很合自己的心意，不能给。
《花容月色》——好不容易在张恒家刨到的话本，不能给。
珐琅描彩兰草杯——杯子上的兰草自己甚喜欢，不能给。
避风斋的小梅子——所剩有限，又不能下山去买，但是可以先拿些去交换？
和田蓝玉佩——上书院前娘给的，反正就算玉佩给了他，娘还是我的。
......
反复思量了再比较，江清芷决定牺牲吃了以后还能再买的避风斋小梅子。
看到小梅子，张青玫就扑了上来：“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姚若兰也是眼睛发亮，但还是客客气气道了谢，斯斯文文捏了枚，一派淑女风范。
萧慎也不客气的挤过来，拈了送到嘴里：“有我的份吧。”
江清芷瞪了他两眼，一叠声道：“没有没有，一边去。”
转身包了几颗递到温正手里，如愿看到了他通红的脸和游移的眼。
接下来是最重要的。
江清芷鼓了勇气，双手托着包梅子的纸包递到李晚郁面前：“你要不要？味道很好的。”
周围的人都呆住了，齐刷刷看向李晚郁。
李晚郁抬眼，微微皱眉，看向裹着白色糖粉的梅子。
大家又回头齐齐看向江清芷。
江清芷执拗的举着手中的东西。
“我不喜欢梅子。”
江清芷失望的垂下手。
众人一起轻吁了口气。
张青玫吐掉嘴里的梅子核，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清芷，我实在是太佩服你了。刚刚真是吓我一跳。”
姚若兰和温正担心的看着他们。
萧慎冲江清芷挤了下眼，径自拈了颗梅子又送到嘴里。
江清芷苦着脸看着他们。
大家一片唏嘘。
江清芷偷偷看着李晚郁线条分明的侧脸，在心里暗自咆哮了一句：我就不信了！
接连两次失败，江清芷决定放弃直接攻势，采用“曲线救国”的战略。
至于这个“曲线”嘛。
江清芷狞笑着堵住了温正。
温正局促不安的往角落里缩了下，声音有点抖：“你，你有什么事？”
江清芷往前走了两步，看到温小白兔瑟缩的样子，才满意道：“我问你什么，你都要老实回答哦。”
温小白兔老实点头。
“那我问你，李晚郁喜欢什么？”
“呃......我，我不太清楚。”
你笨蛋啊，整天跟他住一起都不知道。
“那，他喜欢什么颜色？”
“我......，他好象什么颜色都喜欢......吧。”
......这算什么回答，也就是什么都不喜欢喽，完全无用的信息。
“他平常喜欢吃什么？”
“晚郁不挑食的。”
温正你在敷衍我吧？
“那，他平常最喜欢什么东西你总该知道吧？”
“好象......没有吧。”
“你好好想想，他是喜欢玉佩，还是什么画本？”
“有吗......？”
看着温正努力回想却无果的样子，江清芷怒了：“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啊？那你说说你知道什么？”
“晚郁是个好人。”
看着温正诚挚认真的眼神，江清芷努力将被他气得要喷出的血往下咽了咽，最后挣扎道：“你再想想，他最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不？”
温正恍然大悟：“他喝水用的杯子前两天不小心碎了......。”
话未说完，江清芷便拍手笑道：“就是这个了。”
这次轮到“杯子上的兰草自己甚喜欢”的珐琅描彩兰草杯出马了。
时机很重要。
须是风和日丽、神清气爽、好风如水、天地人和。
场所也很重要。
必得亭台楼阁、清幽古寂、鸟语花香、云霞烂漫。
周密筹划了几天，江清芷果真等到了这么个时机和场所兼备的机会。
这次她的经验显然丰富了。
说到让李晚郁收下这个杯子的时候，她已经相当镇定。
对面的男孩子一如既往的沉默。
手上忽然一轻。
她激动且诧异的抬起头，阳光沉静的弥漫在周围。
她只看到他晶亮的眼眸，里面有金色的阳光碎片闪烁。
即使他的唇角依旧紧抿，他的表情依旧沉着。江清芷还是忍不住内心刹那的震撼向他微笑。
只是一瞬，李晚郁便转身离去。
待他走了几步，江清芷才由刚刚的失神中清醒过来。
她连忙挥着手大声叫道：“喂，画！你的画......！”
“我知道。”他的声音消失在转角的花丛后。
就这样？
这是不是就是说画就是自己的了？
温正说的对，李晚郁果然是好人。
江清芷开始跳起来欢呼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