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7.纷争（下）（1 / 1）
他就这样放弃了？茶茶深感怀疑。
可能看出她的狐疑，塔耸耸肩：“执行者编码不是我的任务目标，只不过碰巧知道了，想顺便弄点有用的东西，说不定以后用的上。”
越听越奇怪，但看他的态度确实不象对采集瓶感兴趣的样子。
“那么，告诉我这是什么？”她索性把瓶子抛给他。
塔用两根指头捏着看了看：“普通的DNA采集瓶，没有任何说明，也没有标注暗号。不是特别普通，就是特别……”黑眼睛回看茶茶，他把瓶子又丢还给她，“直接问他不是更好？”指着地上的柩。
柩弯起细眼：“放了我……或许我会考虑说不说。啊－－”
插在掌心的银刀毫无预兆突然拔出，痛得他弓起身子。塔将带血的刀在柩的脸上擦拭：“劝你老实点说，她不象我那么有耐心。”
伸手拔走另一把，沾血的黑刀被他一甩，血珠从刃尖飞溅在柩的脸上，吓得他仓惶闭眼，从额头划过鼻梁留下一串血腥的感觉让身体不停抽搐。
他却仍旧咬紧牙什么都不说，希翼沉默能带他渡过危机。
茶茶想到什么，扭头问塔：“你想要编码？”塔配合地点头。
“为什么不取走这家伙的。”目光落回柩身上，带着残忍。
“可惜他的编码是EPF不是EPC开头，只有C以前的编码没有系统加密。”塔的回答让柩绷紧的身体开始放松，“不过要是你喜欢，我可以拿走他的。”
“不、我说、我说！”柩终于松口了，“那个是元首的DNA，有人向中心高价求购。”
“还有谁参与了？”
“只有我和蛇，他负责采样，我负责铺后路和监督他的行动。”
“编码使用方法也是早就知道的？”
“不知道，我只是按任务提示行动……”细眼睛里有数据流闪过，他支着手肘向后蹭，嘴里嘶喊“不要、不要”，可是身体很快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他的任务是高度机密。”塔站在茶茶身边，“其实不说出来，不见得就会死。”茶茶眼里却没有动容，让他很吃惊，“怎么，难道你存心要他的命？”
“……”
“啊，沉默真是个好用的东西～”
“……”
塔似乎也习惯了她这样，撇了下嘴转身要走，衣角被茶茶拉住：“他说的‘元首’是……？”
“这个时代这个国家的元首，应该就是你猜的那个人没错。”
茶茶到吸一口凉气：“一千多年来被严禁复制和研究的基因链？谁会要这种东西！”
“猎奇的、想发财的、还有一些疯狂的科学家，都很青睐它。不过，除了这位元首还有很多基因属于违禁范畴。”塔倒是不太在乎，盯着她手里的采样瓶摸着下巴，“这东西要是在黑市出现一定是最热门的抢手货。”
“你想干什么？”
“喂～”他沉下脸，“我不是见利忘义的家伙，非任务目标基本不会让我感兴趣。懂吗？”说着摘下手套一只手爬上茶茶的脸刮了一下，“不要多想了，老老实实把它送回去吧。”
她摇了下头，避开塔第二次触碰。
“乖。”塔锁起眉，“执行者不是正义之师，没必要为人类设想太多。做你该做的！”
最后一句语调相当严厉，可茶茶却只回复他两个字：“不行。”
退开几步她像是做了某个决定，冷冷看自己手里的东西，然后“啪”一声捏碎了瓶身！
采样瓶虽然体积小但为了保存里面的样品具有冷冻功效，破碎后流出制冷用的化学液，一遇常温便开始挥发，发出轻微嘶嘶声。听着象毒蛇吐芯发出危险的警告。
塔钉在原地，头一次发现能有一样事情让他震惊到什么也说不出来。映在他的眼里的，是茶茶的镇定。她没有笑但表情柔和：“这是我做出的、认为合理的判断。”可是这份镇定和柔和很快被眼里滚动的数据列打碎。他紧握住茶茶的手，依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事，”她说，“我想没事……”
碧绿的眼睛里一条条计算历史影响差值的曲线在不断降低一直到零，然后是抓捕无政府主义分子的任务结束。停顿几秒，绿眸子里数据再次跳动－－
“冷静，冷静！”其实他比她更不能冷静。
经过第一次读取，暂存在脑中的资料在发挥功效，开始解读和比对采样瓶任务的细节。
“来不及了。”
茶茶终于垂下眼帘，尽量用平和的眼神看塔。但感到体内血压和温度在上升，眼睛里终究藏不住本能的恐慌，她只好按住猛烈跳动的心口故作镇定，微笑。
“笨蛋！”塔一声底咒，拔出刀刺入她后颈。
这个动作很突然，茶茶没有反抗和躲避，只因为刺痛而眯了下眼，然后象断线的人偶瘫进他的臂弯里。
陷入昏迷前，茶茶看见自己一只眼睑被翻开，眼球上滚动的数据暂停了。透过这些，她还看见塔的表情愈发凝重，黑眼睛深得不能再深，就像即将到来的黑暗。
“刀只刺进一公分不到……”
“我是为了破坏皮下移植的芯片，暂时切断脑波启动自毁。”
迷迷糊糊听见两个人在对话。
“你想要我做什么？”
“简单的外科手术，取出芯片。”
“我不是医生，况且现在芯片已经被你损坏－－”
“那就给我一个合适的手术坏境，我来做！”茶茶听出这个声音是塔的，“医疗器械你总有吧！”
“有。”
“请快一点，”塔听起来很急促，“芯片基础成分是人造神经纤维，不快一点动手会自动愈合，况且她的复原能力本来就比常人强……另外，手术中请留在旁边，很可能会需要你的帮助。”
“好的。”
“谢谢你，布朗希教授。”
身体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只朦胧觉得周围光线在变化，茶茶无力思考这个布朗希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一个……
怀特·德·布朗希站在自家地下室门口，前面是抱着女孩的男人。他在一小时前见过这个女孩，而这个男人他也曾经见过一次，是在很多年前法国的事情。那时他还没有结婚，从一个无关紧要的上流聚会上晚归时他遇见几个人在一条巷子里忙着搬运，如果只是普通货物倒也无所谓了，可是他看见装货的笼子里有双紫色发亮的眼睛，比野熊、老虎还庞大的身躯，不时发出阵阵低鸣。
怪物？作为一个科学家他不相信神话和吓唬小孩子的鬼怪故事，可他立刻就能确定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物种。好奇心驱使他走近、走近、再走近。突然出现一个男子拦住他，语调礼貌且不容置疑：“再走近你会死。”就在他说完这话，暴躁的动物撞开铁笼，几名搬运工瞬间就被撕成碎片。男子却不慌不忙，眼瞅动物扑过来、近到可以闻见发自野兽的腥臭，他忽然腾空，快到怀特一度以为他消失了，这时他已经飞过恶兽站立在它背后。怀特被独自留着面对庞然大物，他绝望地正要闭上眼，动物从鼻腔喷出一口气，倒在地上，这时他才发现它的脊背中央插了一把刀。可能是那个男子在飞跃的瞬间刺入的，他不知道，更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来的刀。总之，知道自己得救了，他一屁 股跌坐在地上。
男子缓缓走到他跟前：“请忘记今天看到的一切。这是为你好。”说完拖着动物的尸体走进巷子漆黑的阴影里。
这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怀特对他的印象是沉着自如。
又过了几年，当自称『PSEPE』的人暗地里接触他时，他猜测，那个男子应该也是『中心』的人。而在这时候他对其印象已经模糊了。不过就在今天，他突然抱着个女孩出现在他窗口，他立刻就认出他，并且觉得有丝奇妙的亲切感。
“请仔细看我怎么做。”塔对怀特说，“以后有一天你也会做同样的事。”
“什么意思？我说过我不是医生……”
“你会替我做这个手术。”黑眼睛飞快扫他一眼，又垂下专注手里的工作。
“我……给你做手术？”听起来难以置信。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他握刀的手很稳，动作迅速果断。
“我连刀都握不住，至少要像你这样我才能－－”
“比起手术刀，我更适合握杀人用的刀。”他迅速打断他的话：“况且，你为我做手术是一百多年后的事情，现在不用担心。”
“呵……”他的话能相信吗？
怀特不晓得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失去妻女的悲伤现在依然堵着胸口，但亲眼目睹眼前手术过程，看见一块比指甲还小的薄片被取出来，对科研的追求之心开始波动。
听见细微的一声“哔哔”，塔惊呼：“糟糕！”立刻用止血钳夹住某块组织，沉下脸。
“怎么了？”
塔锁紧眉头：茶茶的中枢控制程序和一般执行者不一样，后脑皮下只是局部控制，而关键的部分在眼球里，直接连接任务程序。
“还有多少麻醉剂？”他问。
“不少，你打算……”怀特隐约感觉到什么。
他重重点头：“摘除眼球。”
绝对肯定的语气说明只有这一个办法。怀特的心一抖，他记得这个女孩有双漂亮的绿眼睛，他还赞叹过说它们象女王冠上的宝石。
“不过，”他安慰道，“据我所知『中心』可以再给她培植眼球－－”
“她没法再回去了。”
怀特从黑如幽潭的眼底看见心痛在翻滚。
最初有知觉的是右手。好像一直被温暖包裹着，从手背慢慢暖到胳膊，然后身体也跟着温热。
茶茶想起白空的大手覆在她头顶，暖意填补心中缺乏的那一角。
这次任务临走时他说：“以后偶然想到过去，我也能有很好的感觉了。谢谢你，茶茶。”
可是她没有按要求办到……生平最大胆的一次自我判断，让她丧失生命。
“醒了？”
这是白空的声音！她陡然一怔。想睁眼却只有漆黑迷蒙的一片。头依然动不了。
“麻醉剂还在发挥作用，但是以你的体质很快就会复原，最多三天。”
“白空……”
“嗯？”声音变了个调，“我是怀特。白空是……”怀特想到的是黑发黑眼的男子，至今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叫白空吗？“他应该在外面，我去叫他。”
怎么回事？茶茶有些混乱，思维也一团糟。她会认错人？
很快她听见一声撞击，什么东西倒了或者被撞翻了，然后听见怀特在说：“她醒了。”
接着听见塔的声音：“你休息吧，我来。”
一阵悉悉索索和迟缓的脚步声过后，茶茶觉得有些困，迷迷糊糊好像塔在对她说话，说了什么她没听进去。
躺在床上的感觉和泡在培养液里不一样，当她发现自己可以动的时候，她翻了个身。可立刻有只手止住了她：“还不能动。”说话的是塔。
“我……”有点干痛的嗓子，每每发声都象撕裂咽喉一样难受。
“嘘～”塔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带着烦心？茶茶顿了顿，试着再次开口：“你怎么会和怀特在一起。”
“再不听话我就要吻你了。不要说话。”
看见小脸上秀美的眉间轻拧了一下，塔忍住笑，指头小心摩挲她的唇瓣：“这样才乖。两天前你刚做了手术，这里没有中心那些设施，不过你已经复原地很快了。”
“我没有－－”茶茶惊道，可后面的声音被塔用手按在唇间。
“我擅自做主让你留在我身边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