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9.忘却（1 / 1）
“放开我－－”
凝之使劲用拳头捶男人的胸膛，可对方默不作声，反而加快速度向前奔驰。绝望之际，他张口想咬圈住自己的胳膊。
“又来！”凝之只听见男人冷哼，没弄清怎么回事，整个人被抛出去，吓得他闭眼尖叫。
眼瞅快落地的瞬间，塔又飞身跟上接住他。
“如果我失手没接住，你就摔死了。”他瞪凝之，其实杀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只是他对茶茶说要送他上船。
凝之惊魂未定，但总算明白过来这个男人没有恶意。他抓住他的衣领：“你要带我去哪里？茶茶呢？”
“海上，你出生的地方。”
“我、我只是不小心穿越到船上，其实我……”
“其实你是远航船舶上歌妓的孩子，是疍民的后裔。”塔说，“你那些乱七八糟穿越的记忆是别人替换的，不属于这个身体。”
茶茶还有刀疤男让凝之知道什么是所谓的“执行者”，所以眼前这个黑衣男人的话他无法不相信，可……“这么重要的内容你为什么告诉我？”
“反正我会带走不属于你的记忆，还给你以前的生活，让一切恢复正常。”
“不要！我不要忘记茶茶！”他的反应让塔一愣，只听他接着说，“不止是茶茶，还有很多事情我都不能忘记，如果没了这些，我就不是我了。那样，一定会很痛苦，所以我拒绝、不要、不可以－－”
痛苦？塔眼里彻彻底底的厌恶让凝之不敢再多言，“你以为你是谁，能拒绝地了吗？根本什么都不懂！”塔捉起他，“天亮前就能到海边，乖乖的话还能活命，否则直接杀了你。”
“那就杀了我吧！”凝之是豁出去了，挣开塔的手，“没了记忆根本就不是人，还不如死了好。”
塔乌黑的眼睛露出冷光，“真吵。”他淡淡吐出这两个字，整了整手套，“如你所愿，我决定食言杀了你不送你上船了。不过，就算死亡，记忆我还是会取走，我的客户还等着你的记忆呢。别逃了，你坚守的东西保不住的。”
“你……”凝之哭了，这回是真怕了，没想到这个男人一点也没有同情心，更没有被他的话激住，“冷血！你是个冷血的混蛋！”
塔闻言却露出微笑，没有温度的那种：“很遗憾，我体内流淌的是和人类一样的热血，或许心的温度比人类低一点吧。”他稍作思索状，然后矫健地窜至凝之跟前不给他喘息躲避的机会捏住他的脖子。
“他是我的。”一阵风，黑发随之飞扬，茶茶出现在他们身边。
凝之欣喜若狂，她总能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这次她像个女战神，瞬间出现、握住黑衣男人的手腕，森冷的杀气不亚于男人。
“他是我的”简单四个字让凝之听着心潮澎湃，象是在告白一样！让他兴奋地想尖叫。
塔却看出端倪，试探性叫了一声“茶茶”，她奇怪地反观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同时右眼黑眼珠子里一排排数据上下闪动，像个机器，不，她现在就是中心派遣来的杀人工具。
茶茶心里也在疑虑，因为眼前两人都让她有熟悉的感觉，特别是任务目标－－看影像时就对这双眼睛耿耿于怀，现在真真实实遇见了更让她心烦意乱。
她眼里的陌生让凝之心微凉，第一次见面她都没这样生疏过。忍不住他看黑衣男人，男人嗤笑：“她已经不记得你了。你说的那种失去记忆的痛苦，对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那，我会试着记住你的』她明明是笑着这样说的，那笑容留下的温度到现在还暖暖的。可是当前茶茶眼里的冷漠却是现实。
黑衣男人松开手，换成茶茶掐住他的脖子。“茶茶你不记得我了？就这么会儿功夫全忘了？”他还不死心，“我问过你的，‘如果我不小心影响了这个时代，你会来杀我么？’，当时你回答‘不一定’。我想，你是不想杀我才这么说的，对吧。”虽然被她一只手掐住，他仍试着去牵茶茶的另一只。
被少年柔软的手覆盖，茶茶挑了下眉尖。她在考虑他刚刚说的话，“如果你曾经这么问过我，我也像你说那样回答了，”茶茶撇开心头多余的情愫，机械分析，“那么一定是不能肯定是否你是我的任务目标，要是现在你再问，我一定能准确回答你。”
“好，我就再问……茶茶，如果……”
后面的话语被她掐断，在听见他不假思索的、亲切的叫她名字时她觉得很慌乱，这不稳定的感觉很不好！她不喜欢。于是干脆加大手的力度让他不能发声。
“这个问题我听过一遍已经知道了不必重复浪费时间。”她飞快地说，“我的回答是，我会来杀你，因为现在你就是我的任务目标。”
得到这样的回答凝之垂下手。
茶茶却没有继续动作，按理说她现在应该直接捏碎他脖子，可是心头发堵的感觉竟然让指尖使不出力气！这是怎么了？
塔在一旁默默看着，连茶茶心里的颤动都被其尽收眼底。他从靴子里抽出刀，递给她：“用这个吧，方便一些。”
凝之怨恨地看他，这家伙是在落井下石！
“茶茶……”气若游丝的一声，却让茶茶象惊醒一样，似乎在记忆深处某种感觉和眼前的少年有所关联，她瞟了一眼塔，从他手里夺过刀插入少年腹腔。
以为火速斩断一切就会象平常一样轻松无事，可是眼睛里有液体扑簌簌落个不停，眼睁睁看着手里的少年痛苦、极不自然地扭动，她的心疼痛不已。“这时候不能犹豫，让他少点痛苦地走吧。”塔站在她身后扶住她握刀柄的手，向上用力让刀尖一直刺入心脏。很快，那双大眼睛失去神采，可她却再也握不住刀了，双手一松，少年的身体带着刀一起瘫在地上，血很快从伤口流出，又很快地被冻干的土地吸收。
茶茶第一次因为嗅到血腥味而恶心想吐。
“你只是因为想不起来他是谁而难过。”塔的话里听不出安慰。
他不知从哪摸出一只接入匣，茶茶看见他从领口扯出只剔透吊坠，金色的石头靠近接入匣开始发光。过了会儿，他说：“她的记忆我收下了。”然后把接入匣丢给她，“这是真正的凝之的记忆。愿意的话就拿回去交差好了。”
“凝之？”是他吗？茶茶低头却看不清地上的尸体，有泪水模糊了视线，怎么擦也擦不尽。不知道为什么，她扑进塔的怀里无声流泪。
她好像犯了错，并且最近这些日子她不停地在犯错。
“你还记得我吗？”
听见塔的声音，茶茶幽然抬眼：“我认识你，你是塔。”噙满泪水的脸楚楚惹人怜，塔无法高兴，这样的回答说明她并不记得。可是这态度也不似仅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么简单，她曾因为他的身份而惧怕过，强烈的敌意他不会忘记。
摘下手套，用手指细细擦拭茶茶的泪珠，不经意掠过她饱满的嘴唇，他心头一动，低头吻住她，舌尖的动作轻柔如水。茶茶努力眨巴眨巴眼睛，让视线清晰到能看清、看透这个男人。可是塔伸手覆上她的眼睑，低吟：“闭上眼。”让她在黑暗中感受柔情。
是她讨厌的电流感！
她猛地推开他－－“想起来了？”塔舔着嘴角微笑。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她捂着嘴，然后又忙不迭抱头苦思，再看地上的少年，眼神还是很迷茫，唯一能想起的是塔还有另一个名字，“墨信。”
“果然是进化引起的记忆失常。”他露出赞赏。
“告诉我他是谁？”茶茶拉住他，指着地。
“试着自己想起来吧，其实你并没有忘记。”
“我怕永远也想不起来。”
“那样更好。”他从尸体上拔出刀，擦拭血迹，“有些记忆是不需要的。”
“这次，你要替换我的记忆么？”连这些她都想起来了。
“不。”漂亮地转动手里的刀，然后□□靴筒。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再不走他会忍不住真的动手替换她关于凝之的记忆，因为她总会想起来的，那时候一定会很难过。不过，里面还有对他的记忆，私心致使他不想这么做，况且这点心灵上的小伤都挺不过去，以后就无法面对更残酷的现实。他看中的人，不能这么脆弱。
回收点已经激活，跨一步就回去了。可是，茶茶闭上眼没动。
人们说黎明前的夜最黑，比闭起眼睛还黑吗？脑中的固有数据或许真的可以给出答案，但是她现在不需要，“哪个更黑”这种问题只是她用来冲淡挥之不去的烦恼的消磨品，她只有不停思考才能不忘却苦恼，还有无以应对的茫然。离开这里前她希望能调整到自认为良好的状态，这样才能回去应付中心的人。
她不知道，或者说是忘记了，当她闭眼聆听风声的同时，在京城附近的某座山顶，另一个她正远眺海的方向，想着是不是凝之已经到海边了，是不是已经上船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