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完结篇（1 / 1）
王屋山下一间简陋的农舍的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走了出来。
“姑娘，看这个天色今天可能会下雨，我劝你们还是不要上山了。”
“老大爷，没关系的，我们很快就会下山。”白朝露向老大爷微笑着道别，和徐湘一起向山上出发。
“山里的雨季到了呢，你说我们会不会因此被困在山上，给活活饿死或是被野兽给吃掉？”她笑道。
徐湘白了她一眼，“我从不做无意义的幻想。”
“幻想是吗？”她一脸“了解了”的神情，沉默了一阵，不一会儿又开口说道：“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到山上来吗？而且单单是这座山而不是其他的山？”
徐湘又白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她当作没有看见他的白眼，接着说道：“我是来向我娘告别的，她就在……”她指向远处的一座山头，“……就在那里！”
他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应她的话。
她嘴角微扬，用一种欢快的语气说道：“山里的空气真的是好啊……恐怕我们得加快脚程了，不然在天黑之前真的下不了山了！”
两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沿着崎岖山路缓慢地爬着，终于在响午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
白朝露找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坐下，徐湘就站在离她大约一丈远的地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
她眨了眨眼，这个山坡还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啊，只是好像野草比以前更多了……河也还是那条河，只是河水的颜色看起来混浊不堪，果然是到了雨季……
四年，四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她一阵苦笑：妈，看来我是真的回不去了……虽有不甘，却也觉得安心……总算是对他有个交代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亏欠他很多……也会担心如果我离开，他会孤单一辈子……我知道他会喜欢我，多多少少是因为我可以让他暂时忘记自己的生活，让他从报恩、怨恨的情绪中暂时解脱出来，但是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我也是无法离开他的了……我贪恋他的温暖，他的善解人意，他的耐心，他的……很多……四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我接受眼前这一切，我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妈，我会幸福的，你也一定会幸福的……再见了……
她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徐湘走了过来，“喂，墓碑在……”
见她满脸的泪痕，他叹了一口气，默默地退回先前站着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她哭得累了，一时找不到手纸，索性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然后一扬头，冲着徐湘叫道：“时候不早了，走吧！”
徐湘表情古怪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跟着她慢慢往山下走。
天色似乎一下子黑了许多，空气中的湿气渐渐变得浓重，一阵阵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停了下来，仰头望了望天空，眉头不由得打了个结，“看来这雨是躲不过了，我们得快点了。”
徐湘快步跨到她前面，冲她伸出一只手，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握住了他伸来的手。徐湘拉起她顺着山势一路向下狂奔，引得她一阵大叫。
“喂喂……慢……慢……慢点……我可不想被摔死啊！”
听到她的话，徐湘的速度渐渐放慢，却仍是让她心惊不已。惊魂未定之余，她仍不忘闲聊几句，“你的话一直都这么少吗？难道你的朋友不会因此而冷落你吗？”
徐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自己先跳下一个陡坡之后，才说道：“我没有朋友。”
“……”她觉得有些尴尬，只能默默扶住向她伸出的双手，跟着跳了下来。
站稳之后，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你觉不觉得我们上山的时候没有碰到这么多的陡坡？路好像也比来的时候要窄得多？”
徐湘转身向下接着走，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变化，“本来就不是一条路。”
她气得直咬牙，“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走哪条路都可以下山去。”
“哪条路都可以？”她的声音提高了八度，用手一直远处的峭壁，“那样的路也能下山吗？”
徐湘扭头看了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牛都可以，人当然也可以。”
牛？她愣了一下，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有一头老黄牛在峭壁上不紧不慢地散着步。不是吧？这老牛也太没有危机意识了吧？她张口结舌。
徐湘再次冲她伸出手，“快点。”
她伸出手拉住他，嘴里还嘟囔着“怎么可能”之类的话。
“有我在，你死不了的，这是我答应过尉迟君绝的。”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大哥跟我说过，你欠他一个人情。”
徐湘忽然笑了，停下来回头看着她，眼神中透着诡异，让她不寒而栗。
“怎……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三年一过，我欠他的人情就算还完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星星点点的雨滴落在她脸上，她却不敢伸手去擦，屏住呼吸等待他的下文。
徐湘的嘴唇一张一翕，在她的眼中已经变成了慢动作，“还有一年零十一个月……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细密的雨点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耳中传来一阵轰鸣声，让她分不清是雷声还是耳鸣声。
她的嘴唇颤动了几下，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渺，“……加……加闰月了吗？”
徐湘一愣，沉思了几秒，才道：“两年整。”
她像是松了一口气，笑道：“太好了，还有二十四个月呢……我们走吧。”
雨点变得密集起来，两人都顾不得再说话，只是一味地赶路。白朝露的脚忽然滑了一下，人立刻失去了重心，向山路一侧的陡坡滑了下去。
“啊……”
徐湘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衣角，大叫道：“快抓住我的手！”
她双手向身后一阵乱抓，终于抓住了他的右臂。徐湘又伸出左臂拉住她的腰带，把她缓慢向上拉。正当她稍稍放下心来的时候，徐湘的脚突然一滑，两人又向下滑了几步。她的身子大半从山路山滑落，悬空在陡坡之上。沙石滑落在她的脸上，脸上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痛。
她向下看了一眼：脚下完全是悬空的，离地至少十几米，从这里摔下去，即使下面有厚厚的落叶和松软的泥土做铺垫，恐怕也得摔个半死，就算摔不死，一直滚下去，恐怕一旦撞上树木，还是得撞个半死。
她只觉得一阵头昏目眩。一个念头忽然闪过她的脑海：如果摔下去的话，会不会就回到未来了呢？
我想要留在你的身边，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你还有一辈子可以用来偿还我……
我总是害怕……你会突然离开我……我好怕你会离开……
胸口传来一阵疼痛，她咬了咬牙，睁开了眼。
“如果我掉下去的话，你是不是就无法报答大哥对你的恩情了？”
徐湘用力向上拉着她的身子，脸部由于过于用力而变得面红耳赤，根本无暇顾及她的问题。
她没有用力也没有松手，又问道：“如果你一直欠着他的情，是不是就永远不能杀他了？”
徐湘只觉得一股怒气由心而生，不由得吼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胡说些什么！”
她扯动自己的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十分困难，一种对死亡的恐惧感笼罩了她的全身。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做个选择吧--要么拉我上去，并且答应我即使将来你胜过我大哥，也绝对不能伤他性命；要么……”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发颤，“……要么你就松开手让我掉下去，这样你欠我大哥的情就再也还不了了，你也永远不能杀他。”
“你……”徐湘恨得牙痒痒，差点就破口大骂了。
她向上仰头想看徐湘的表情，却不料他忽然松开了一直拽着她腰带的左手，她的身子失去了平衡，在空中晃了半圈。
她一阵惊呼，害怕得闭上了眼。
“哗”的一声响之后，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开始缓慢向上移动。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向上看去，原来徐湘用左手把腰间的剑抽了出来插入泥土里固定了他的身体，右手正吃力地向上拉她。
见她正在看自己，徐湘终于忍不住一阵大吼：“看什么看！别像头死猪一样动也不动！我的胳膊都快被你拉脱臼了！你就不会用点力吗？”
“哦……好……”顾不得心中的喜悦，她连忙用力向上缩起身子，两腿一阵乱蹬。
耳旁又传来一阵大吼，“乱蹬什么！给我老实点！再蹬下去我都被你拽下去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徐湘才把白朝露给拉了上来。她的脚刚一着地，徐湘就松开了扶着她的手，令她失去了平衡，跌坐在地上。
徐湘也坐了下来，不忘用眼睛狠狠瞪着她，“疯子！”
她抚着胸口，大声喘着粗气，“……好……好险……妈呀……吓死我了……”
徐湘又骂道：“白痴！”
她没有回嘴，反倒“呵呵”地笑起来，惹得徐湘又是冲她一顿乱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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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她曾经很喜欢一个电视剧，大结局的时候男主人公的弟弟说了一句让她印象很深的话，“莎士比亚说过：‘只要结局是好的，就一切都算好。’”
她并不喜欢莎士比亚，唯独却对这句话久久不能释怀。直到今天，她才稍稍有些领悟：只要结局是好的，不管过程多么曲折，就一切都算是好的。
“大哥，你提前来了。”
“是，我提前来了。”
“好久不见了。”
“是，好久不见了。”
她笑了，“你就不能不学我说话吗？”
“……我……准备好的话都忘了……”
“……那就用行动来表达吧。”她投入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