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最终章（七）（1 / 1）
“婚礼就定在上元节，一切礼俗从简……朝露没有娘家，那天早上就从舅舅家老宅出发，到山庄里成礼，晚上大家还可以一起过上元节。”
“咳……”慕容允忍不住插嘴，“君绝，这样会不会太委屈朝露了？你再急，也不能这样将就啊。”
“是啊，你小子就算心急如焚，也得顾全一下礼数啊！好歹你也是你们兄妹里第一个成婚的，你都这么将就了，让他们两个小的还怎么办事啊？”玉宏也站出来打抱不平。
“没关系的，这些其实都无所谓。”白朝露笑道。
“怎么能无所谓呢？一个女人这辈子还能成几次婚不成？朝露，你别不好意思开口，想要什么尽管说好了，舅母一定帮你准备好。”文婶和蔼地说道。
“不不，我什么都不需要，真的，只要吃饱穿暖就行。”她连忙摆手道。
“你说的好像现在我没有让你吃饱似的。”尉迟君绝笑着搂住她的腰。
“是，现在我的确是饿得不得了，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吃年夜饭啊？”她夸张地抚着自己的胃。
“白姑娘别急，我这就吩咐下人开始上菜。”尉迟暮说道。
玉宏的声音插了进来，“还叫白姑娘？该叫大嫂了！”
“是，”尉迟暮的眼睛满含笑意，“大嫂，请让小弟敬你一杯。”
她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小心翼翼地接过尉迟暮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唉，今年庄里的除夕夜好冷清啊，真是世态炎凉，大家一定都跑到江家去祝贺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们自家人聚一聚倒也增进感情，只是可惜远……没什么。”容珍话说了一半就打住了。
大家沉默了一阵，玉宏突然开口道：“等君绝和朝露成过亲，庄里的事情又打点得差不多之后，我就出发去找远道他们。”
尉迟暮点头道：“也好……帮我向他们问好。”
容珍低低的声音传过来，“……还有我，也帮我向他们问好。”
玉宏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容珍的头，“不会忘的。”
“谢谢，白……大嫂，我们去放爆竹吧！今年我买了很多新奇好玩的爆竹呢！”容珍笑着说。
“可是饭……”感觉到尉迟君绝在桌子下面踢了她一脚，她只得改口说，“……好吧，我们一起去。”
两人走到远处放起爆竹来，几位老人也闲聊起来。很快远处就传来噼哩啪啦的声音，掩盖了低低的谈话声。
尉迟暮示意尉迟君绝和他一起出去，两人站起身走到离酒桌不远的地方。
“什么事？”
尉迟暮盯住远处的容珍和白朝露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想把庄主之位让给你。”
尉迟君绝一愣，“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尉迟暮的双眼无焦点地看着远处，“你长我七岁，这一切本来就应该都是你的。”
尉迟君绝皱了皱眉头，“我早说过我志不在此，决不是虚言。”
听到他的回答，尉迟暮的表情显得高深莫测，“志不在此……那你到底志在何处？”
“我只想和我想保护的人在一起，自在地过我的生活。”
尉迟暮的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想保护的人？是她吗？”
尉迟君绝看向白朝露，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放柔了几分，“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这时白朝露刚好向他们俩的方向望过来，见尉迟君绝也正在看她，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大哥！一起来玩吧！”
尉迟君绝向白朝露走去，忽然听到身后的人说道：“如果我执意要让给你呢？”
尉迟君绝的身形一顿，没有回头，冷冷留下了一句“不要逼我”。
尉迟暮望向他的背影良久，才喃喃自语道：“……大哥，对不住了……”
※※※※※
“大嫂，你绣的鸳鸯真的很像鸭子呢！”
她斜着眼睛看了容珍一眼，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继续进行手上的“大工程”。
容珍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以前她怎么竟然会觉得这位大嫂和蔼可亲呢，现在看来真的是情绪阴晴不定，性格喜怒无常，做事随心所欲……不过感觉上比以前要真实得多，脸上的笑容也真诚得多，有时甚至觉得她这样生活也蛮好的，让她心生几分羡慕。
文婶来到白朝露旁边看了看她的“作品”，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朝露，你成亲用的东西我都帮你绣好了，你别担心。你才刚开始学女红，不必这么着急，这是个慢活，急不来的，别勉强自己做。”
听到文婶的话，白朝露的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索性把手里绣了一半的东西丢到了一边，掩面问道：“难道我绣的东西真的这么不堪入目吗？”
文婶和容珍相视一笑，抿嘴不语。见她不说话，容珍走到她面前拉下她的双手，果然看见她满眼的笑意，两人顿时笑作一团。
正在此时，门外匆匆走进一个人，白朝露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面貌，便被他一把抱在怀中。
她迟疑地叫道：“大哥？”
尉迟君绝紧紧地搂住她，嘴里低声说道：“……他走了……他竟然真的走了……就在我们成亲的前三天……”
她听得一头雾水，“谁走了？”
“尉迟暮。”
“二哥？”“庄主？”
容珍一脸的难以置信，“二哥怎么会走呢？他为什么要走？”
她也不解地看向尉迟君绝，“是啊，他为什么要走？”
他递给她一张信笺，“你们自己看吧。”
她接过信笺念了出来，“大哥，庄里的一切都交给你了，不必找我，在我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之前是不会回来的，帮我替容珍找个好人家。还有，祝你与白姑娘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念完信，她一脸的茫然，“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尉迟君绝脸色十分难看，猛地一拍桌子，吓了她们一大跳。三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他几乎是用吼的叫了出来，“……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他放弃了庄主的位置，放弃了他多年来的努力！他要过他自己的人生！这里的一切再与他无关！他把这一堆烂摊子都丢给我了！”
白朝露的心不由得漏跳了一拍，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么说，他是要你做庄主，掌管山庄的一切？那……”那我们怎么办？是不是走不了？如果他不回来，我们是不是要一辈子守在这里？
“大……”容珍小声地叫道，“我想二哥只是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并不是打算一走了之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尉迟君绝没有作声，低头不语。白朝露见状对文婶和容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先出去。文婶和容珍点了点头，默默地走了出去。
她无言地拉他坐下，自己从后面抱住他，脸靠在他的背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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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们知道东边住的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吗？”
“我听说是某个有钱老爷的小妾，因为不被正房喜欢，所以才被送到咱们这儿，名义上虽然没有被休掉，实际上没有什么区别……”
“小妾？我怎么听说是躲避仇家的富家小姐呢？”
“我听说的也是富家小姐，好像是和家里的长工偷跑出来了，不是有个青年男子和她们住在一起吗？真是有钱啊，私奔还带着丫鬟奶妈……”
夏日的午后，村子里的三姑四婆们聚在树荫下，一边做着手头上琐碎的农活，一边闲聊着。那个住在村子东边很少与外人交往的神秘女人一直是她们这两年多来津津乐道的话题，只要一聚在一起就一定要把她拿出来议论议论。
“阿强，”一位大婶冲不远处一个正在埋头苦干的青年问道，“你不是给他们做过几次木工吗？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那个男的和那个女的？”
青年停下手中的活，抬起他那看起来十分憨厚老实的脸庞，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清楚，白姑娘叫那男子韩湘子，那男子根本就不叫她的名字，说是下人吧，好像也不怎么听话……”
“白姑娘？原来那小姐姓白啊……”大婶点头点头，像是努力要把这个新的信息记在大脑中。
青年又说，“李大婶，我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那姑娘姓白吗？你怎么老是记不住？”
“哎，你这孩子真是……大婶年纪大了记不住嘛……你再说说她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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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东边的一户普通农家小院里，院子正中长着一棵大的梧桐树，树下搁着一张躺椅，上面躺着一个脸被书盖住的女子，女子不时呢喃几句，看来睡得很香。
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孩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看到女子正在睡觉，忍不住叫道：“小姐！你怎么又睡在外面了，这样会着凉的！快起来！”
女孩一边叫一边开始摇睡着的女子，女子被她晃了几下，脸上的书滑落，露出她有些苍白的脸庞。女子叹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丫鬟说道：“琴儿，这么热的天气怎么会着凉？不被晒死就不错了……再说我刚才只是在背书，一闭上眼你就来了。”
“背书？小姐你每次都这样说……明明就是在睡觉……你总是吃了睡睡了吃几乎都不出门，这附近的风光多好呀，你老呆在家里不知错过多少好时光呢！”
她急忙点头，“是是，琴儿你教训的是，我已经起来了，你忙你的去吧！”
琴儿不情愿地回到了屋子里去。院子里又安静下来，只听得到知了的叫声和风穿过树叶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拢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拣起掉在地上的书，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这丫头，小时候虽然笨些，好歹是听话懂事，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罗嗦？也没有以前好唬弄了……没意思……”
空气中飘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像是鼻孔发出的轻蔑的笑声。她像是没有听到，躺回到躺椅上，接着说道：“干脆找个人家把她打发了算了，反正她年龄也不小了……大哥真当我是富家小姐吗？三个丫鬟三个男丁一个厨娘外带一个保镖……一年打发一个丫鬟和一个男丁，今年就轮到她了……把她许给韩湘子怎么样？我看她还是对他有点意思的，不管怎么说，身为主人的我，还是希望她能嫁个中意的男人的……”
又是一声轻蔑的“哼”声传来，还伴着几片叶子的飘落。她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抬眼看了看树上的青衣男子，没有再说话。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她的眼睛上，不一会儿就让她两眼昏花了，只得闭上眼睛。
尉迟君绝的声音在大脑里又响了起来，“三年，给我三年，我会让尉迟山庄渐渐淡出江湖，到时我会去接你，是回来还是把山庄迁到别处由你说了算……我知道你不想离开我，可你也无法适应这里的生活不是吗？这次换你等我，不是无期限地等，三年，就三年……我一定去接你……”
她长出了一口气，又把书盖在了脸上。
这里是尉迟君绝娘亲曾经住过的西滩。慕容允和文婶怕触景伤情不愿来这里，选择了回到洛阳城外的老宅，但是尉迟君绝坚持要她住到这里。她知道，他是想要自己代他到他亲娘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生活一段日子，以填补他内心的窟窿，所以她欣然来了。
这里的风光是不错，鸟语花香，绿树成荫，男耕女织，牧童短笛声也处处可闻，俨然一派世外桃源的模样。刚来的时候是很新鲜，只是当日子久了，新鲜感不在的时候，思念就占了上风，没有想要的人在身边，再好的风光也让人觉得索然无味。多亏了裴无双有心，竟然能找到她住的地方，常常托人送些医书药材之类的过来，让她不至于太无聊。
她闭目养神一会儿，开始又觉得昏昏欲睡了。
三年约定之期已经过了两年半了，也许她该做些准备了……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接受一种新的生活，一辈子……
“徐湘，”她忽然叫道，没有拿下盖在脸上的书，“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出发去王屋山……别告诉琴儿，免得她跟着又唠唠叨叨……”
没有得到预期的回答，她拿下脸上的书睁开了眼，看到徐湘已经不在树上了。
“动作真快。”她嘟囔了一句，又把书盖上，准备再睡一会儿。
徐湘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我只负责你的安全，不负责你的生活起居。”
“……如果你去准备，我今年就做往年两倍的量的辣椒酱，你最爱吃的那种，那可是我家祖传的秘方。”
“……”
“等回来以后我们每天放你一个时辰的假，你可以每天少见我的脸一个时辰。”
“我早就麻木了。”
“……既然你不愿意准备，那我只好叫琴儿去准备了，这样的话就不得不让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就一定会要跟着我们一起去的……这样倒也好，虽然她唠叨是唠叨了点，但是这是你们培养感情的大好机会，等我们回来估计你们就可以进礼堂了……”
“……我去。”徐湘瞪了她一眼，转身向屋子里走去，临走不忘提醒她一句，“两倍。”
她点头，“嗯，两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