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1&2章 少年的烦恼（1 / 1）
第1章
瓶瓶和张鸣金会认识完全是武侠小说惹的祸。这得从她八岁那年开始说起。
那时, 爸妈带着姐姐和弟弟妹妹去了香港, 把她寄养在外婆家。
外婆是个麻将痴, 大部份时间都在筑四方城, 无暇理她, 她于是跟同桌同学小梅经常到隔壁李伯伯家玩, 无意中发现了他家的藏书。自此她喜欢上了看书, 开始由书里衍生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念头。
有一次她看完木兰词, 跑去李伯伯家, 十分疑惑问: “为什么在一起十二年同伴们都不知道木兰是女的?” 李伯伯刚刚跟李婶婶亲热完, 意犹未尽指着李婶婶胸口随口答: “因为木兰无长胸(兄)。”从此瓶瓶认定长胸是件坏事,做不了像花木兰那样的英雄。
后来她又看了红楼梦的精装版, 拿着书对小梅道: “这林黛玉是个傻瓜,不去种豆去葬花,哪,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贾宝玉喜欢抛红豆,你说她要是种红豆让宝玉去抛,哪还有空去找薛宝钗?”小梅却对她嘴里的傻瓜很感兴趣,接过书看到一幅黛玉凭窗托腮图, 从那后瓶瓶发现小梅常常对着镜子沉思。
再后来她又疯狂迷上了武侠小说, 最喜欢梁羽生的
想做张丹枫怎能没有云蕾? 但云蕾是个有气质的美人, 放眼同班的女同学, 大多行动像青蛙、说话像喇叭, 只有小梅安安静静, 时常见她对窗托腮凝思, 瓶瓶觉得她托腮托得挺有气质, 于是找她商量客串云蕾。
小梅看完书后很不乐意: “你又不是男的, 怎么做张丹枫? 再说张丹枫比云蕾大, 你比我还小了两岁呢!” 不过最后还是被瓶瓶用几张Hello Kitty的贴纸给诱惑了, 答应做一学期云蕾。
有一天放学后, 两人在学校的后山练习双剑合璧, 小梅一个失手, 木剑飞了出去, 瓶瓶跑过去捡, 有人已先她一步抓起木剑。
“嗬~嗬~, 你们在练什么剑法?” 一个男孩扬了扬手中木剑, 一脸的兴趣盎然。
瓶瓶看看他身上的校服, 犹豫着要不要回答, 上星期妈妈从香港打电话来对她说: “瓶瓶啊, 妈妈告诉你件事, 你表姐, 就是那个大你三岁的表姐阿铃, 刚打掉一个BB, 在医院深切治疗, 造孽哦, 就因为在学校常常跟同桌的男同学讲话, 就讲出事了, 所以瓶瓶啊, 听妈妈话, 上大学前千万别跟男同学讲话。” 瓶瓶自然不相信跟男同学讲话就会有BB这种谎言, 书上从没说过有这回事, 但她是个听话的孩子, 妈妈说不要跟男同学讲话, 那就最好不要讲话。
伸出手, 摊开手掌, 瓶瓶看着那男孩, 意思是把剑还我。
“告诉我我就还你。”
瓶瓶不作声, 伸手要去拿, 男孩举高木剑, 笑道: “要不你拜我为师, 别练剑了, 我教你李小龙的截拳道。” 见她还不吭声, 啊了一声: “我知道了, 你不说话, 一定是个哑巴。”
瓶瓶蹦高双脚去抢木剑, 但那男孩比她高了一个头, 木剑抓不到, 只抓到他的手臂。
“够不着!” 男孩得意扬扬地摇着双手。
瓶瓶怒, 一脚踹向他脚背, 转身就跑。
男孩哎哟一声, 跄着脚追上去, 揪住她肩头: “哑巴, 你敢偷袭我!”
瓶瓶回头一口向他手臂咬下去, 被他用力一推, 跌到地上, 校裙被风卷起, 露出草莓小內裤。
“哈哈哈, 草莓草莓, 注定要倒霉。” 男孩指着她的小內裤大笑。
瓶瓶爬起来, 狠狠瞪他一眼, 木剑也不要了, 拉着在一旁呆看的小梅扭头就走。
“喂, 我叫张鸣金, 要拜师到初二C班来找我。” 男孩在她们身后大喊。
张鸣金, 我记住你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瓶瓶暗下决心, 等我神功告成, 定要一雪今日之耻。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瓶瓶第二天上午立刻向同学打探张鸣金的底细, 原来张鸣金和她一样, 家里人都去了香港, 剩下他一个人被寄养在外婆家, 就住在隔壁村, 超级崇拜李小龙, 平时喜欢耍枪弄棍。
下午, 张鸣金找到她们教室, 点名要收她做徒弟, 瓶瓶跳窗逃课了, 当晚决定把练习场地转移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农舍, 没想到才练了两天, 双剑合璧从此无疾而终, 事缘小梅在练习“乳燕投林”这一招时, 不小心一头投进牛粪中, 爬起来后哭喊: “臭死了, 我再也不做什么鬼云蕾!”
之后瓶瓶又给了好多Hello Kitty的貼紙, 小梅才勉强答应在她练功的时候为她护法, 但无论如何也不要再做云蕾。
双剑不能合璧, 瓶瓶狠下心暂别“能哭能歌迈流俗”的张丹枫, 另外立了很会喝酒的真英雄乔峰做新榜样, 不学他喝酒, 只学他的降龙十八掌, 当然降龙十八掌的秘籍在书里是找不到的, 恐怕问金庸也不知道吧, 不过不要紧, 只要认清人体的穴道和运气的方法, 再照着书里说的姿势就能练了, 瓶瓶这样想。
刚好隔壁的李伯伯不但有武俠小說还有关于穴道和气功的书, 瓶瓶向他借了来开始潜心修练, 小梅因为拒绝当云蕾, 心里有点欠疚, 自告奋勇做人体模特儿让她对图认穴。
瓶瓶每天埋头认穴, 穴道越认越多, 在学校的成绩却越来越差, 期末考几乎拿个满堂红, 最低分的那科是英语, 英语单词她一学期也才记得一个: bad egg !
成绩下来后的几天, 妈妈又从香港打电话来: “瓶瓶你怎么回事? 只有一科及格, 你二表姐也读中一, 科科都是A, 你叫我怎么拿你的成绩单给你姨看? 瓶瓶啊, 你不是说要为振兴中国经济出一分力么? 不努力读书怎么出力呢?”
那是小学的志愿, 我现在只想做个锄奸扶弱的大侠, 打倒张鸣金这个坏蛋! “妈妈, 我想去南少林学校读书。”
“什么? 不行! 南少林是学功夫的, 将来来香港不顶用。”
南少林寺当然没去成, 降龙十八掌也被迫暂停, 妈妈叫舅舅每天督促她温习, 补考才勉强及格, 升上了初二。
第2章
新学期的第三天, 瓶瓶坐在后山的一棵树上捧着笔记本, 苦恼着怎么定个时间表, 既能好好学习, 又能练习降龙十八掌。
“钟瓶瓶, 你在树上干嘛?” 张鸣金在下面大喊。
瓶瓶正在苦思冥想, 听到喊声吓了一跳, 手一抖, 笔记本一头栽了下去。
“嗬~嗬~, 降龙十八掌!” 张鸣金捡起来一看, 狂笑: “哈哈……我告诉你, 世界上根本没有降龙十八掌, 那都是金庸编的, 我爸爸说武侠小说都是骗人的, 李小龙才是真的。”
瓶瓶爬下树, 见他要把她的笔记本往裤兜里揣, 急叫: “还给我!” 这本Hello Kitty的笔记本是姐姐去年送的生日礼物, 妈妈说是姐姐用帮人补习赚的钱买的, 瓶瓶一直舍不得用, 今天为了表示学习的决心才从箱底翻出来。
“咦! 原来你不是哑巴!” 张鸣金跳到树下的石凳上, 一手把笔记本揣进裤袋, 一手撮唇吹了个响哨: “嗬~嗬~, 叫声师父, 就还给你。”
瓶瓶眼睛冒火, 二话不说, 跳上石凳, 迎面就给他一招“亢龙有悔” 。
张鸣金没想到她突然动手, 急忙使出一招截拳道的左右封手剪住她双手。瓶瓶用力抽回手, 力道过猛, 身子直直向后跌, 吓得双手乱抓, 把张鸣金也一起扯下凳去。
“哎哟!” 张鸣金哀哀呼痛。
瓶瓶傻愣地看着躺在她下面的张鸣金, 不明白明明是她先跌下来, 怎么会变成他在下面?
“哎, 起来! 起来! 疼死我了, 早知道就不帮你挨这一下。” 张鸣金推了推她。瓶瓶爬起来坐到一旁。
“你喜欢吃草莓?” 张鸣金坐起来看着她咧嘴笑: “好象很好吃的样子。”
瓶瓶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的草莓小裤裤大大方方地在晒太阳, 一颗颗的草莓闪着红光, 像真的一样。
坏蛋! Bad egg! 瓶瓶跳起来, 向他踢了一脚, 转身一溜烟逃了。
放学一回家, 瓶瓶将所有的内裤扔给外婆: “我不要穿草莓内裤!”
“那就光着屁股等你妈再寄给你。” 外婆把内裤扔回给她, 施施然踱进客厅搓麻将去了。
瓶瓶捧着内裤十分泄气, 外婆这个麻将痴, 眼中除了麻将, 其它事情都不管不顾, 她用的东西几乎都是妈妈从香港寄过来的, 偏偏妈妈很奇怪, 帮她买的内裤全是草莓图案的, 也偏偏零用钱从不给她, 说需要什么东西写信告诉她就行了。
吃完饭, 瓶瓶坐在她的睡房里等小梅过来让她认穴。这个房间是她和小梅晚上的天地, 客厅是麻将房, 吵得电视也没法看, 她和小梅也就从不看电视, 只呆在这房里, 她认穴练功, 小梅对镜凝思。
不过大多时候她都不知道小梅在思考什么, 只有一次小梅照完镜子问: “你说我好不好看?” 好不好看这问题瓶瓶其实没什么概念, 只是觉得小梅眉毛弯弯, 嘴巴小小, 而且喜欢托腮凝思, 跟红楼梦里的泪美人林黛玉挺像, 于是点头, 接下来小梅又问: “你说张鸣金好不好看?” 为这话瓶瓶两天不搭理小梅。小梅从此只照镜子不说话, 以致于瓶瓶长大以后再见到小梅时很愧疚, 总觉得那时要是由着她说话, 就不会眼睛长时间对着镜子不动, 长成了斗鸡眼。
瓶瓶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小梅来, 拔脚跑去对面她家敲门。小梅爸妈都去了澳门,家里只剩下她跟奶奶, , 但她奶奶跟瓶瓶外婆一样, 也是麻将痴, 天天都凑在一起筑四方城, 所以小梅差不多每天晚上也跟瓶瓶一起睡。
等了很久, 小梅才来开门, 眼睛红红的, 像刚哭过, 见了她也没说话就转身进了房间。
“小梅你怎么了?” 瓶瓶追进去问。
隔了一阵子, 小梅从被子底下伸出脑袋, 抽答着说: “我……我……下面……下面流血了……一直流……”
“谁打你了? 我帮你报仇?” 瓶瓶愤然捋起袖子。
“没人打, 也没摔倒, 不知道为什么就流血了, 肚子还有点疼。” 小梅掀开被子让她看裤子。
啊! 真的好多血! 没被人打, 也没摔倒, 肚子还会痛, 肯定是内伤!
瓶瓶吓坏了, 一头冲出她家, 先到李医生伯伯家哭喊: “李伯伯, 不好了, 小梅下面流血了!” 再回自己家跑进客厅喊: “阿月婆, 不好了, 小梅下面流血了!”
之后的一个月, 小梅都不敢抬头看人, 瓶瓶那天晚上到李伯伯家喊的时候, 他的儿子跟她们同级不同班, 也听到了, 回学校一讲, 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小梅。
瓶瓶没有到留意这些, 她正为另一件事烦恼, 当她问阿月婆小美为什么流血了, 阿月婆含蓄地回答, 女孩子都这样, 以后你也会这样。
啊! 以后我也会这样? 一直流血? 太可怕了! 瓶瓶每天低头看裤子, 看了几星期, 也没发现流血, 渐渐地也就忘了阿月婆的话。
但是少年的烦恼就像少年的头发, 今天掉了一根, 明天又会长出一根。阿月婆的话刚被她抛到脑后, 张鸣金又晃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