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孤影（1 / 1）
四十一，孤影
比剑结束的第二天，最后赢的二十位擂主就被女皇召见。女皇对众位各有安排，除了唐情与叶红玉两人。唐情上前陈情，说他在比武中伤了右手，恳请回唐门养伤，女皇恩准。而叶红玉陈情说是在战场上的时候，伤了身体，不可过于劳累，这次比武能够得胜，实属侥幸。女皇因为看过叶红玉在战场上表现的折子，觉得她所言不假，同样恩准她休息。出了大殿之后，唐情与叶红玉一道。唐情问道，“他们各个势力的人算是如愿以偿了。我还以为你也是为了官职。”叶红玉说道，“我是为了一个梦，现在我也不知道这个梦是真的还是假的。”
叶红玉辞别了唐情，回去之后，看到叶朗手上正拿着一封大红的信，问道，“这是什么？”叶朗说，“三哥下的聘书。”叶红玉一惊，问道，“这么快，什么时候？”叶朗说道，“三天之后。”叶红玉喃喃自语，“三天之后，三天之后……”叶朗看到叶红玉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问道，“师妹，怎么了？你想回杭州出嫁是不是？你要知道嫁过去做侍妾，很多仪式上……”叶红玉没有理会叶朗在说什么，反而抓住叶朗的手说，“师父会到这里来吗？”叶朗说，“你答应武睿求婚的时候，我就报与师父了，估计师父这两天也就到了。”
叶红玉不理叶朗，跑了出去，到了武睿在洛阳的别院，报了门房。武睿出来，看到叶红玉，笑着说，“我已经出了聘书给叶朗了，你要什么聘礼，只管开口。”叶红玉看着武睿，说道，“我只要一句实话。”武睿问道，“什么实话？”叶红玉抬头专注的看着武睿，问道，“如果我什么也不是，与叶府一点关系也没有，三哥还会愿意娶我吗？”武睿说道，“这说什么傻话，你师兄怎么会不管你。”叶红玉，依旧带着恳求的目光凝视着武睿，“我只要答案。”武睿说，“小妹，从你第一天跟叶朗去书院的时候，你说的每一句话，你在我面前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无论你与叶府关系怎样，我都愿意娶你。”叶红玉双目有些润湿，依旧抬头看着武睿说，“希望三哥的回答是真心的。”说完，便转身离去。
叶红玉回到医馆，取出一块白绸，慢慢在桌上铺平，磨了浓浓的墨，拿起笔，一点点的沾上墨，用颤抖的手写道，“叶府不肖徒叶红玉，枉视师尊教导，冥顽不化，屡犯门规，现将其逐出师门，去其姓氏，终身不得再以叶姓示人，武林同道共监之。”写到最后一笔，叶红玉发现自己落下的眼泪，将颤抖的字弄得有些模糊，立刻放下笔，坐到远一些的地方，生怕眼泪弄糊了字，还得再写一遍。
这已经是第二次写断亲的信了，天理昭彰，报应不爽。难道是上苍因为自己不要亲生父亲，就要这样惩罚自己吗？可是自己不离开叶府的话，等嫁到武睿家后，一定是叶府带来很大隐患。武则天还有几年好活？她死了之后，武族人维持扑腾了几年，就被诛杀，而且是十族全部被诛杀，包括朋友和师长。本以为这段爱情只是，自己做只小小的飞蛾，贪恋一时的光亮，去扑火。总想着为了那一时的美丽，炙烤成灰也无怨无悔？这不是爱情的动人之处吗？可是现在才知道如果自己扑向火了，可能会使得整个叶府都被焚烧殆尽，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又怎么忍心这样？白千骂道对，叶府辛辛苦苦的养育自己这么多年，自己怎么可以为了一己之欲把大家都带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现在自己连退出的余地都没有了。那边是王府，已经应下的婚事，怎么可能取消？如果王府的人不允许取消，又会给叶府带来什么？叶府门规不许与皇族的人牵涉，自己非但牵涉了，而且把自己卖身进去。来自皇族的压力，怎么可能让自己进退自由？自己一时的意乱情迷，卖了自己就算了，实在不能让叶府也跟着牵扯进来。再说只要自己与叶府还有一层关系在，武睿怎么可能不利用，怎么可能甘心放手。比武台上，武睿亲见了师兄和小宫主的实力，他不会任这两个到手的人遛走。武睿绝对也不会放自己悔婚的。
唯有的办法就是切断自己与叶府和紫月宫的关系。这种切断是把连筋带骨血肉相连的躯体生生分离，可是如果不分离又能怎样？自己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自己一时情迷，任性比武，这一切有什么后果都应该自己一个人背，实在不可以，也实在不应该让叶府和紫月宫来分担。
叶红玉稍微擦了一下自己的眼泪，收了桌上干了的白绸，到了后面院子，看到叶朗、紫清、莲书正在说话。叶红玉轻轻说道，“师兄，有空吗？师妹有一些话，想跟师兄说。”这几声师兄师妹的称呼，像锉刀在磨着自己的骨头，痛得泪眼婆娑。叶朗见师妹这样，拉师妹进了房间，将门掩上，问道，“师妹怎么了？有什么难处跟师兄说，师兄一定会帮你的。”叶红玉对叶朗跪下说，“师兄，师妹恳求你一件事情，以叶府名义发一份武林告示。”叶朗看到叶红玉跪下，大吃一惊，因为师妹从来没有跪求过他，说道，“什么告示？师妹，你起来。叶府告示你也可以发的，不用求我。你要做的事情，师兄从来就不曾拦你。”叶红玉望着师兄，哀声说，“师兄，你先答应师妹好不好。”叶朗见师妹这样伤心，说道，“好好，我答应你，我发就是了。师妹，你快起来。”
叶红玉依旧跪着，痛苦的慢慢摇头，将怀中的白绸交给师兄，看到师兄的脸色发白，眼泪更加是不断的涌出来。叶朗看完之后，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盯着叶红玉，跌坐到叶红玉面前，问道，“师妹，为什么？为什么？”叶红玉看到叶朗的眼眶中也有了泪痕，伸手帮叶朗擦去，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师兄…..”叶红玉柔柔的将自己的身子靠在叶朗身上，慢慢的流着眼泪。
过了很久，叶红玉才说，“师兄，我想嫁武睿，真的，真的想嫁武睿。”叶朗说，“可是……”叶红玉说，“师兄让我把话说完好不好？如果我不一下子说出，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说出来了。师父如果到了，一定不会同意的。而且我为了武睿，不仅比武争名次，把自己卷到皇族的争纷中，还伤了别人。这些都犯了叶府大忌。师父不会放过我的。就算师父饶我一命，师父也绝不会同意我嫁给武睿。”叶红玉几乎每说一个字，心就被纠痛一下，每一个违心的字就像重锤一样狠狠的击打在自己的胸上，一下又一下。叶红玉几乎觉得艰于呼吸视听了，停了一下继续痛苦的说，“师兄还记得我小时候，因为不想去探望亲生父母，被师父家法处置。师父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一个人可以改变的。”叶红玉无意识的用自己一只手的指甲掐着另一只手的手腕中，心中说，师兄，对不起，师妹骗了你。师妹除了这个借口之外实在找不到其他的理由可以劝说你，让我去自生自灭。师兄，我亲爱的师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骗你。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是咫尺天涯，明明偎依在一起却不会不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来决裂。
叶朗看到叶红玉痛苦的样子，以为师妹真的因为是害怕师父不同意而痛苦，又见师妹的手指已经掐在手腕的肉里面却似乎浑然不觉，慢慢牵开师妹的手，叹道，“师兄一直欠着你一份真心。你真的为了武睿，不惜放弃叶府吗？”叶红玉已经没有力量再说一句违心的话了，看着师兄，心中呐喊，师兄，没有什么在师妹心中重得过叶府众人平安的。为了这份平安，我愿意离开一切，放弃一切，也承受一切。师兄，怎么可能有什么能让我放弃叶府？叶红玉想到这里，不禁吐了一口血。
叶朗看到叶红玉吐血，不想再逼师妹，缓缓的说道，“好，我答应你。”叶红玉听到这句话，又吐了一口血。叶朗看到，心痛的说，“师妹，以后你真的要好好照顾自己了。”叶红玉点点头，默默从脖子上解下紫月宫的信物，然后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镯子，说道，“师兄，这上面是你的名字，你收着吧。”叶朗接过手镯，放入怀中，说道，“你先去收拾一下。等你收拾好了，就告诉我。爹爹这两天就要到，我今天就得把武林告示发出去。”叶红玉点点头，无比留恋的看着叶朗，不愿意挪步走出去。叶朗上前抱住叶红玉说，“师妹，以后你就要靠自己了。”叶红玉用力抱了一下叶朗，然后贴着叶朗的耳际说，“如果没有人的地方，希望我还可以叫你师兄。”叶朗说，“恩，没有人的地方，我也还叫你师妹。”
叶红玉强忍住眼泪，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然后到了叶朗房间，泪眼看着叶朗，说，“我已经收拾好了。我住到郊外去。等我走远了，你再去发武林告示。”叶朗也盯看着叶红玉，点点头。叶红玉看了很久叶朗，才擦了一下眼泪走了出去。
到了郊外，叶红玉走到以前为春桃准备的屋子中，看到蜘蛛网到处都是，桌子上也满是灰尘。叶红玉放下包袱，在沾灰的桌上，漫无意识的写着“口”和“十”这两个字。等天色很晚了，冷风不断的吹进来，吹得门时开时关，不断拍击着门槛，砰砰作响。
叶红玉出门，走到漫漫的长夜中。不知道走了多久，来到江边上，看到一个遗弃的破船。叶红玉将破船推到江中，人蜷缩的坐在船的一头，看着瑟瑟的衰草在岸边抖动，茫茫的江水没有一丝声息，半圆的月影惨白的映在江心中。叶红玉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叶红玉干脆躺在船的甲板上，心中想着，原来了无牵挂是这个样子，静悄悄一片什么都没有。模糊间，叶红玉觉得有什么呛在嗓子中。一下子醒来，发现船已经渐渐进水，沉下去，自己也被淹没了，立刻挣扎着，憋着气，游到岸边，吐出不小心吸进去的江水。叶红玉苦笑一声，心说，原来天地明月也不愿意要我。默默的回到住的地方。
第二天，红玉到街市上想买一些吃的东西，才在客栈上坐定，就听到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弃徒，弃徒”。红玉想到，这些天比剑的人还没有散去，洛阳客栈中很多都是武林中人，叹了一口气，请小二将这些菜包好，准备带回去吃。走在回去的路上，忽然觉得被石子打中。转身去看，就见一个佩剑的小孩子在冲她吐口水。红玉猜想可能是哪家武林人士的小弟子，以这种被弃为不齿，摇摇头，也无法理论。一路走着，不知道被多少石子打中，扔向脸上的倒可以避过去，身上的就没有必要躲避了，有些时候既然选择了走一条路，就必须一直走下去。不管别人是冷眼还是歧视，是吐口水还是扔石子，只要为了内心深处一个温暖的愿望，一直走下去就好了。红玉忽然绊倒了，就听到一个小孩子在叫，“你看我绊倒她了，”周围的小孩都在为他鼓掌，并一起拾了石子扔红玉。红玉站起身，觉得自己实在无法与一群顽童计较，只好叹气，用轻功奔了起来，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一旁，紫清叶朗在暗处看到了。紫清质问叶朗说，“为什么，叶姐姐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她？”叶朗说，“我昨天就已经告诉你，红玉已经不姓叶了。如果你坚持叫她姐姐，你只能叫她红玉姐姐。”紫清双目含泪的说道，“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朗哥哥，你一向最心痛你师妹的。为什么你看到她被人嘲笑，被人吐口水，被人扔石子，被人绊倒，你一点都无动于衷？”叶朗对紫清，叫道，“我心痛，我心痛有什么用？你为什么不去问你的好姐姐，她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说完之后冲了出去。
红玉回到郊外住处，正在慢慢收拾被摔坏的饭菜，忽然觉得有人在院中。红玉走了出去，微笑着，用很轻的声音叫道，“师兄。”叶朗帮红玉弹去身上摔倒的灰尘，问道，“痛吗？”红玉笑着摇摇头。
“你们两个在演哪出戏？”叶天的声音传过来。红玉抬头就见紫清、沙笑、叶天出现在面前，立刻跪下。叶天盛怒的盯着红玉说，“你最好准备一个合理的解释。”叶朗也跪下说，“武林告示是我以叶府的名义发的。”叶天不理叶朗说什么，继续盯着红玉说，“红玉，你跪到屋子里面去。其他人都在屋外。”说完，准备进屋。叶朗拦住叶天说，“爹爹，不要……”叶天一把推开叶朗，进屋关门。
叶天看着跪在地下的红玉说，“为什么哄骗你师兄发这样的武林告示？你自己说吧，最好不要让我动手。”红玉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忍着眼泪看着地下。叶天冷声说道，“你如果不肯说实话，我现在就打断你双腿，然后将你幽禁到天山，关一辈子。”红玉听到师父的厉喝，哀声说道，“师父不要吓红玉，好吗？”说完这句话，抬头看着叶天，委屈的哭起来。叶天说，“你这次太放肆了！你让师父跟整个武林怎么交代？重新收你为徒吗？”红玉摇摇头说，“叶府还有紫月宫都得与我划清界限。”叶天问道，“为什么？”红玉便将喜欢武睿，参加比武，夺名次伤人，以及艳春楼姑娘偷听来的话，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最后，红玉说，“红玉一开始没有想到，嫁给武睿会给叶府带来不好。等意识到别人可能利用叶府的时候，红玉已经别无它法了。”叶天接过红玉的话，说道，“于是就巧语哄骗你师兄发武林告示。你算得真准，知道如果我来了，你用作幌子的借口一个都不成立，武林告示就发不出来了。” 红玉低下头。
叶天喝道，“叶红玉，你勾结皇族，比武伤人，这些我暂先原谅你。但你私自巧语哄骗叶府主事，以叶府名义招惹事端。我必须罚你，你可明白。”叶红玉点点头。叶天说，“把你左手给我。”叶红玉将左手抬起来。叶天说道，“我将折断你的一根手指，希望你以后引以为戒。”叶红玉轻声说，“是，师父。”就觉得小拇指上一阵剧痛，不由得惨叫一声，收回左手，用右手笼着左手。
叶天看到，叶红玉浑身痛得发抖，跪在地上，颤颤的吹着折断的手指。叶天深深叹了口气，开了门，让大家都进来，对跪着的叶红玉说，“把你刚才对我说的话，告诉大家。”叶红玉便说，艳春楼姑娘告诉她关于皇室人的一些对话，自己怕以后叶府和紫月宫受牵连，所以不得以才诓骗师兄发武林告示。叶朗坐到叶红玉身边地上，问道，“师妹，你是怕以后连累叶府，才不得以要离开的？”叶红玉点点头，说，“师兄对不起，如果我与你讲实话，你一定不肯发武林告示。我承认自己是诚心诓骗你。你不要罚我，好吗？”叶朗笑道，“师兄早已被师妹陷害习惯了。”说完想拉叶红玉的手。叶红玉惨声叫道，“不要碰。”
叶朗这才看到叶红玉左手上的小拇指已经被折断，吃惊的看着叶天。叶天说道，“紫清，你回紫月宫，将整件事情告诉嬷嬷们，就说我已经罚过叶红玉，这件事情就此作罢。红玉，以后名面上我们不能再与你过多来往。但你如果遇到任何事情，都不可以再像这次一样一个人乱做主张，一定要禀明我们。你可知道。”叶红玉低头说道，“是，师父。”叶天又说，“如果以后我再发现你诓骗设计你师兄，不要等我动手，你直接自刎吧。”叶红玉用更低的声音说，“徒儿知道了。”叶天叹息道，“夫人，小宫主你们帮红玉包扎一下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