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出走(1 / 1)
七,出走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三年。这三年,叶红早晨跟着叶天练武,上午跟着沙笑学医,中午吃过饭后,便去书院等叶朗放学。放学后,与十八兄弟姐妹游玩。傍晚回叶府,用过晚饭后,跟叶天学琴棋书画。
三年下来的成效是,叶红的琴棋书画没有多大长进,后来叶天觉得叶红实在没有什么天赋在这上面,也就不再苛责叶红做得怎样,只是要求她每日晚饭后拿出一个时辰来练习这些。在武学上,叶红的进步只能算是差强人意。唯一让叶天觉得有些满意的是,叶红的医理进步得很快。
叶红的自我解释是,在现代的时候,自己是一个学理工科的,几年的专业教育已经把所有的艺术细胞都砍杀光了,本以为自己可以在穿越人生中可以附庸一下风雅,却发现已经思维定式朽木难雕了;武功上,师父叶天只要一发现什么动作错误,就加大单项的训练量,任何人在严苛的叶天教导下都不会差,更何况叶红也知道这将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实在累了想偷懒了,就多想想中国的那些奥运健儿们,咱们不是号召学习奥运精神吗,拼了,就不相信不如人;医术上,就当另一种模式的生物化学吧,生物化学倒是自己的强项,拿出啃专业课的力气去学这古典的中国式生物化学,看看倒也觉得有趣。
一天晚上,叶红写完字,拿给叶天看,叶天叹了口气说,“看到你的字,真的不敢相信你已经跟我学了三年。”叶红在一旁恭敬的站着,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笑了笑。叶天抽出一封信说,“红儿,你到叶府已经三年多,你可记得你的身世了?”
“红儿是师父从洛阳的一家妓院中赎出来的。”
“那你可记得你的父母?”
“红儿已经记不得了?”
“你的父亲叫张正,在武林中算是拳法比较有名的人。你母亲是张正的妾室,叫盈盈。现在你母亲病重,希望你到洛阳去见她最后一面。这是你父亲的信,你看一下。明天一早,我与你启程去洛阳。”
“不必了,我不去。”
“红儿,你且先看一看你父亲的信,再做决定。”叶天将信放入叶红手中。叶红冷笑一声,立刻用力将信撕成两半,还欲继续再撕。叶天见状,立刻抢过信,喝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父母?我没有父母,我只有师父师娘,你叫我红儿,我的名字叫叶红,从哪儿跑出来一个姓张的父亲。”
“红儿,任何人都有父母。当年如果不是你母亲有托于我,我也不会将你赎出来。”叶天看着愤怒的徒弟,平声说道。
“生恩没有养恩大。如果这位母亲真的关心我,这三年的时间不会一点探问的音讯都没有。他们从没有关心过我。妾室生的孩子,随意糟蹋丢弃的多着了。师父何苦编一套子孝父慈的亲恩图来安慰我?他们有空去扮慈祥的父母,我还没空扮孝子呢。”
“啪”叶天一巴掌拍在书桌上,将书桌断为两半,怒声骂道,“你的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没想到我竟教出这样徒弟来。素日中你尽管有些玩闹,倒还算识大体。今日之事,你不愿意去也得去。”
“如果我决意不从呢?”
“我就是绑,也会将你绑去。”
“师父平日中教导我与师兄不许仗武欺人,今日师父的武功倒用到压制徒儿身上了。师父就算能够将我一路绑去,难道到了什么张正府上师父也继续绑着我。到时候如果我不愿意,说出什么不尊敬体面的话来,师父可不要怨我。”
“放肆,你倒学会了威胁师父。”叶天怒极,反而说话转为冷淡,一字一顿的说,“你在叶府一日,叫我一日师父,就必须听从我一日。”
叶红看到盛怒的师父,才意识到刚才口不择言的讽刺了自己最敬重的师父,看到师父一脸决断的表情,竟不敢正视,眼睛移开师父的脸,沉默了很久,哀声求道,“师父,不要逼红儿,真的不要逼红儿,好不好。”叶红边哀求着,边跪下,膝行到叶天的脚下,轻轻摇晃叶天袍子的边角,再抬头望叶天的时候已经满脸是泪。
叶天转过脸,深吸一口气,温和而肯定的说,“明日一早出发,你回房间去收拾一下吧。”叶红听到师父这样说,觉得浑身无力,不知道怎样劝说才能让师父改变决定。走到书房外面的院子中对着书房跪下。
叶天对着外面跪着的叶红,一句话也没有再说,离开了书房,回到叶府的主卧室。半夜中,叶朗敲醒了叶天沙笑夫妇房间的门,“爹爹,不知道师妹做错了什么,现在还在院子中跪着。深夜露寒霜重,不知道爹爹可不可明日再罚师妹?”
叶天起床,走到书房的院子中,看到叶红小小的身躯依旧在空旷静寂的院子中倔强的跪着,衣服已经被汗泪霜和露完全浸透了贴在身上,冷风吹动树影摇动越发显她的单薄。长叹了一口气,走到叶红面前,说,“你就算跪到早晨,也一样的要启程去洛阳。现在还是回去休息吧。”说罢,硬起心肠离开院子。叶红跌坐到地下。叶朗扶起叶红回到他们的房间,照顾叶红在外面榻上睡下。
早晨,叶天才起床,叶朗就匆匆跑过来说,“师妹不见了。”叶天蹙着眉头,对叶朗说,“叫叶府所有的人都到偏厅去。”
偏厅中,叶天面对众人说,“昨日,我喝叱了红儿几句,红儿可能心中不甘,竟然离府出走。如果你们有人在杭州城中见到红儿,请将她带回府中。朗儿,你跟我去书房。”
叶朗跟叶天来到书房中,看到书房一片狼籍的样子,吃了一惊,但忍住没有敢出声询问。叶天坐下对叶朗说,“红儿本是洛阳张府与其侍妾盈盈所生之女,出生不久为张府的另一妾室所不容,设计变卖到妓院,后来为我所买。前日我收到张府上的来信,说是,红儿的生母盈盈病入膏肓,希望红儿能回去见一面。”
“师妹一定不愿意。”叶朗不禁打断叶天的话。“你怎知道?”叶天有些奇怪的看着叶朗。
“爹爹,还记得我同窗中王府上庶出的武睿和杭州知府妾室的洪锡吗?师妹与他们一起玩耍的时候,经常劝他们不必将家中人物事情放在心上。师妹整天说,‘在士为知己者死后面加一句就应该是,心为无己者冷。对于不在乎你的人,也不必在乎他们,即便是亲生父母,他们云雨之欢的片刻压根就没考虑过孩子诞生的可能。所以对于他们的轻视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叶天听到这里一口茶喷了出来,叶朗见爹爹脸色有些缓和,继续说,“特别是对于武睿,师妹整天劝他不要再为皇室牵心,多积一些贴己,学一份手艺,以后浪迹天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甚至劝他连自己姓氏都改掉,《姓名录》中挑一个自己喜欢的,这一生就算是为自己而活。”
“你们也就都听她的歪论?”
“武睿一开始也不以为然,但架不住师妹变着花样的劝说。后来真的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韩萧,还让大家都叫他这个名字,连夫子最后都被师妹威胁着改武睿叫韩萧了。”叶朗看到爹爹没有生气,继续说,“在师妹的心中根本就没有一块地方属于她亲生父母的,现在爹爹要她回去,她当然接受不了。爹爹不要逼师妹走好不好?”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逼你师妹离开叶府,她永远都是你的师妹。我只是认为红儿至少应该回洛阳去探望她的亲生父母一下。红儿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去洛阳,那边是她的亲生父母,她应该有一个交代。我不希望我叶天的徒弟或是孩子,遇到问题只知道躲避问题,不敢面对问题去解决。” 叶天顿了一下说,“朗儿,我希望你能够把你师妹找回来。今天你去书院的时候,也请其他人留意一下,如果遇到红儿,劝她回来。这里是她的家,她不应该不辞而别。”
十几天过去了,没有人见过叶红。叶府上下和书院中所有的学员在整个杭州城来回的跑了好几十趟,没有人说见过叶红。悦来酒家,祥玉斋,四品居的老板帮工都在帮着找,程总捕头,崔寡妇,徐樵夫也在帮着问,依旧没有叶红一点消息。
深夜,叶天想了想,到叶朗房中问,“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师妹在哪里?”叶朗摇了摇头。叶天说,“你最好不要骗我。你师妹一个女孩子家,武艺不怎么样,现在孤身一人在外,你难道就不担心她遇到危险吗?”叶朗,想了想说,“我真的不知道师妹具体在哪里。但是我想师妹应该在玉皇山上,除了叶府之外,师妹最熟的就是玉皇山了。而且整个杭州城,我们都找了很多遍,没有一个人看到师妹,所以师妹应该在山上。”
叶天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那么书院中可有什么人反常的。”
“大家都在帮着找师妹,唯一有些奇怪的是韩萧,就是武睿,韩萧与师妹的感情很好,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大家一起找师妹的时候,韩萧总是说家中有事情,要么不参加,有么提前就走了。”
叶天心中“哦”了一声,对叶朗说,“放心,我们会找到你师妹的。你也早些休息吧。”
次日,叶天暗地中跟踪韩萧到了玉皇山上的一条小溪边。果然看到叶红在那里坐着,尽管十几天不见,但是人倒没有憔悴消瘦。那边韩萧叶红在溪边坐着。
“谢谢三哥这些天每天都来陪我。”
“小妹,现在杭州城中很多人都在找你,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以前我以为只要自己忘记了生父母就可以当他们不存在了,我在这里可以活得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可是没有想到他们还是跑出来,破坏我的生活。三哥,知道我现在最希望的是什么吗?我最希望自己是叶府上家生的奴婢,我宁可永远叫叶朗小少爷,陪着他在叶府中生活。”
“你打算回叶府吗?其实叶府中每一个人都很关心你。叶伯伯每天在外面奔走,打听你的消息。”
“我不回去是因为我无法回去,你不了解我师父。师父一旦决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得了。我回去就要被送回洛阳,可是让我离开杭州,我舍不得叶府,舍不得大家,也舍不得杭州。我现在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韩萧陪了叶红一会儿,离开了。叶红依旧一个人坐在溪边,独自坐了一会儿,转身要离开,却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
“师父。”叶红低声道。
“过来。”叶天冷冷的说。叶红走过来,叶天一把抓住叶红的一只手臂,生硬的拉着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