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之喜（1 / 1）
风掠过，很柔，可和着雨丝仍扰的满林的树叶沙沙作响。姿晴闭眼仰头立着，贪心的奢望着身旁这人能在此时予她想要的安慰。
哪怕只是片刻，让她知道，即便行过千里，看周遭人亡人散，她都不是孤身一人的。
良久，谷诤易的声才飘忽而至，果没让她失望。
“孩子……看来云王那小子把你照顾的不错，你比从前丰韵的多了，也出落的越来越像你娘亲了，好漂亮，听说你有了身孕，好好的照顾自己，这样我……也放心了。”这话他说的颇为生硬，隐约察觉出了姿晴现下需要的是什么，身为父亲的关怀他多久没曾付出过了，当真是不习惯啊。
她撇首，因这话而愣了愣，转念一想便也通了。刹那的感动，很想开口唤这迟暮老人一声爹爹，却终是启不了唇，只有平静的问道：“致陵哥哥还好吧？”
“恩，遇见了个不错的丫头，闹腾了不少时日，终是定下来了。卧薪尝胆了许久，那孩子也该是长大了，与生俱来的王者之风也愈发表露无遗了，想是先皇再天之灵也瞑目了，微臣没负太上皇所托啊。”说着，老脸上的笑纹加深了。
却被姿晴冷声打断：“你们还想复辟？”
早该料到的，若是不想又怎会对她的所有近况了如指掌。怕是暗中早已把轩辕氏察透了，只是到时她该如何自处？
“你放心，不管怎样致陵都不会为难了辰宇的……”
“天下也没有任何事会让辰宇为难。”那熟捻的称呼，隐约她似是有些猜到辰宇近来在忙些什么了。当真把她看成了个局外人啊，禁不住嗤笑了声，犹豫了片刻，她转身，“我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别淋坏了，让致陵哥哥不必担心我。”
欲抬的步子再撇见石碑旁新摆上的兰花后，顿了顿，才离开。烂漫的笑容泄出唇边，自言自语道：“原来娘亲喜欢兰花。”
一路的泥泞甚是难走，也污了她纯白的绣花鞋，皱了皱眉，正想埋怨出口。一道更为不满的怨声，倒是率先在她耳边杨起了：“方才不是见你打着伞进去的嘛，怎么还是淋成这样了，伞呢？你现在是怀了身孕的人啊，要是染上风寒怎么办，回去准是又会被辰宇念死……”
“我看我会先被你念死，你什么时候也变的跟辰渊似的恬躁了。”受不了的开口打断，对于突然出现的明宣，姿晴颇感意外，还是吞下了疑问。
这人实在太幻，由他口中吐出的答案还是不去探究为妙，省得越究心越烦。
“还不都是在关心你，不然那么大的雨谁还驾着马车跑那么远。”简直损了他一身的飘逸。
“你都不用去接赫骞的吗？”大伙都去了，明宣最近似乎越来越闲，没事就爱窝来瞻园蹭饭吃。
“亲王重臣才有的去，哪轮的到我啊。”
“那到是，一个算命的确实跻身不上。”
“……”这样爱闹的姿晴，明宣束手无策，唯有噤声。
冬青树依旧四季常绿着，伴着那方鲜少有人问津的残碑遗世傲立。确是啊，是生活太过安逸了吗，她的奢求也越来越多了。明明有那么多人关心着她，怎还会觉得孤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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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倦灯残，豪华铺张的宴也行至高潮，余下的全是些大臣们。皇上早已和凌乾王移驾玉华殿谈正事去了，紧闭的房门戒备森严。
辰宇独自一人徘徊在门外，对于外头的喧闹只是皱眉，更担心的是赫骞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是大漓的江山，还是那个心念了若干年的女子，无论哪样，都让他恐慌。
“王爷，大漓在先皇的治理下虽不至于国运昌隆，但亦不是一攻即垮的，实在无需太过担心。”躲在一旁瞧了许久，那道不安的身影，让韵菲终是忘了避嫌，上前开了口。
不解他们之间的真正关系，更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事还会牵扯到姿晴，径自以为云王的担忧全是为了国事。
“夜深了，皇后还不去安置吗？”闻声，辰宇转过身，随意的道出一言。
透过雨丝，韵菲的脸有些模糊，贵为皇后，她却在这雨夜孤身一人，连个随侍打伞的宫女都没有。仰着头，她并未急着回答辰宇的话，眨着眼看着，许久，才说：“我想这样的夜没有几人能安然入梦吧，瞻园内的云王妃怕也在辗转。”
“为什么不叫个宫女陪你出来？”看着浑身滴水，华服下尤为狼狈的她，辰宇皱起眉。犹如哥哥般的轻斥，顾不得那虚浮的礼。
“我……只想跟你单独说说话，像从前一样叫你一声‘宇哥哥’，如此便好。”那么久了，她压抑下太多，为了自己，为了小晴。可是终究是血肉之身。
这样的时日，知晓世事后，心每跳一下，便也痛一下。
“韵菲，我永远会是你的哥哥，还是会以前一样疼你。但是有些东西，天下间唯有小晴可以得。”一直知道她对自己的情愫，沉默是辰宇一贯的回应方式。可是如今已不同往日，他该了断任何暧昧，为她。
“我知道。”她确实知道，比谁都清楚的看见辰宇如何一步步的陷入，只是不解：“可是，可以告诉我什么是小晴吗？”
“爱无由。”如果今日是小晴相问，他可以说出无数的理由，但是这些他无需为外人而道，只叹无由。
零落的掌声响起，不远处两道势气相当的身影击掌而近，赫骞拍着手，昂扬的唇角，毫不隐瞒的泄着欣赏：“云王此际无由，往生亦无悔吗？”
他凄身，挨着辰宇，低声的问，眸光锐利。
没有回答，对方只是蕴笑点头，很是坚定。若是连心中挚爱都握不住，那做了丰功传颂世代的英雄又有何喜。如辰啸吗，他当真有喜吗？
想着，眼风轻抬，扫向从出现起便不发一辞，紧睨着韵菲恍神的辰啸。
静默异常，他没有出声，脸上亦无该有的怒容，阴郁的叫人捉摸不透。那就无需琢磨了，眼神再次徘徊自赫骞，辰宇开口：“皇上，微臣特来告退的。”
“我那妹妹颇不习惯你们中原的水土，身体有些不适，我也不适合逗留太久，该回别苑了，一起走吧。”这气氛，让赫骞暗觉夹在中间难受的很，不如和云王一起溜了。
“恩。”连眼都没抬，辰啸便胡乱应了声。依旧直直的望着他的皇后，良久，待人走远后，他才道：“随朕回寝宫。林公公，剩下的事由你替朕去打理。”
“喳。”应了声，林蚺出神的望着尾随皇上而去的那道身影，雨夜下的皇后更显惆怅。清楚知道自己不该亦不配，可他还是紧皱弯眉，为皇后揪着心。
朱红色的宫廊暗黑的很，纵是有无数明纱灯照着，依旧望不到尽头。今日走来，看似更长，赫骞敛起眉，按捺不住的出声：“怎么还不问，你等到现在难道不是为了想知道我和皇上在里头谈了些什么吗？”
“你不是正打算说吗？”辰宇背过手，挑眉反问。
就是这种对世事了如指掌的口气，让赫骞忍不住的憋闷：“真想好好的跟你打一场！”
“我也想，小晴会不高兴的。”棋逢对手，他又何尝不想一斗。
“休战条件样样无差，他全应了，可是我却没应，我在想值不值。”就这么放弃大好的机会，中原这块历代赞普都想争的肥肉，他当真就这么轻易放过吗？
除了小晴，没有更好的理由了，可是她的意愿他至今都不得而知啊。
“为什么？”顿下步子，辰宇问道。这倒让他好奇了，千里迢迢来中原，难道真的不是为了休战之事那么简单吗？
“因为方才我一时兴起，问你们的王，如果我愿意放弃那些每年交换的锦粮玉帛，只需他助我得了云王妃，便可休战，且愿结盟，今后不管大漓发生任何事，凌乾定当出兵相助。没料，他居然毫不犹豫的回答我‘那就战吧，大漓军队的矛都快生锈了’……看来他对小晴起了执着，这热闹愈发精彩了。我怎么可以那么轻易答应一切，离开中原呢。”这样的辰啸，与他原先设想的差太远，想来最近中原的日子定也闹腾的很。
“……他当真这样说？”一番话，便成功的让辰宇失了冷静。对辰啸，他无法像对赫骞那样释怀，只因为他的王妃把最初的心动给了辰啸。
难得见到这样的辰宇，赫骞满足的一笑，情绪闪烁飘忽，“我可以在这等你，不介意你折回去问个究竟的。”
“我想……不必了。”边说，他边望着不远处的宫门口，原本紧崩的脸缓下，温柔的笑乍现。
惊见此景的赫骞，下意识的猛甩头，几乎都快以为自己中邪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宫门边盈亮的灯光下，两辆马车并肩排开。不需猜，一辆定是来接自己的，另一边车前的搁板上，女子不雅的翘腿坐着，左右张望的模样甚是可爱。
蓝色的轻纱随风扬起，见到前方的来人，她迅速的收敛起坐姿。端庄的在随侍的搀扶下走下车，甜笑着婉立，冲着辰宇挥手。
而辰宇见状则快步上前，亲自接过侍卫手中的伞，替她撑着，怜惜的责着：“夜深了，又下着雨，不乖乖待在家还来这做什么？”
“周管家要安排侍卫来接你回府，明宣说他刚好要也该回府了，就顺道也接你吧，那我就想跟来看看你嘛。想你早上出门时，穿的单薄，这天昼夜温差好大的，给你带了衣裳来披上，好挡些寒气啊。”
一见辰宇，姿晴便笑开了花，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一旁的明宣无奈的耸肩，证明他曾试图阻止过，只是没有效果罢了。
了然的揉了揉她的发，满掌的宠爱，辰宇搂过她，急急的送上车：“先回车上待着去。”
“可是我和赫骞……”好久没见，想聊两句啊。
话音被淹没在辰宇警告的眼神下，她只好硬生生的吞回，眼神飘向一旁的赫骞，冲着他俏皮的眨眼。不出意料，又一道杀人般的视线袭来，最终，她只有嘟起唇暗咒着钻回马车。
“你这醋意真还不是普通的厉害。”赫骞受不了的开口，外头是谁谣传说云王沉稳大度的，瞧现在，都已经是他的人了，还护的好像自己能把小晴就这么生吞活剥了般。
“你不说话没人会忽略你的存在。”横了眼，辰宇闷闷的开口，他就是在乎，怎么了，“今日夜深了，待明日我带小晴亲自来府上一叙吧。”
说话的当口，刚好瞥见撩起的车帘后那道窥探的目光，无措下，他只好改了口。也是啊，怎么都是昔日故友，更是于他们夫妻两有解围之恩的人，他何时变的如此小心眼了。
“免了，听说小晴怀孕了，周车劳顿怕她身子不行，瞧那样子瘦的跟张纸似的，都不知道你怎么养的。明儿我率人来瞻园吧，顺道……”说着，赫骞拉长着尾音，矫健的绕过辰宇，靠向马车边，凑上脸紧靠着车窗边那张探出来的俏脸。
黑暗下，掩饰去了他躁红的脸颊，那么久了，她还是能让他如此心动。稳住心绪后，才想起继续未完的话：“顺道给小晴一个天大的惊喜。”
有了那皇帝的执着来搅乱，猜想她这段日子过的也不快乐，明日这惊喜该是能让她舒眉一笑吧。
“是什么？”就惊喜二字，让姿晴往日的淡定全抛了。她便是如此，心机从不用在有恩之人身上，对赫骞从前的恩怨情仇，全因为他的成全消失殆尽了。
“明宣，驾车！”完全不理这相谈甚欢的两人，辰宇无力阻止，总有力离开吧。
迅速的跳上车后，他厉声命令。意料外的是，这向来喜欢看好戏的明宣，居然会动作比他更急的立刻调转过马车，扬尘而去。
完全不顾赫骞这邻邦之王的身份，就这么赏了他一身的污水。
“王，该上车了。”一旁的侍卫赶紧出声想化了一切，天知道，他们这阴郁著称的赞普，下一刻会不会把怒气出在自己头上。
“真是两个性急的家伙，明天还不是一样会遇见。”没理会，赫骞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车身，念着。
“王，雨势恐怕要大了，快上车吧。”侍卫继续努力着。
“我都打算在中原逗留上一段日子了，日后瞻园我随时都能去叨唠，有什么好避的，你说是不是？”这厢，依旧有人在自言自语。
“……是，是。”
“是个什么啊，那么大的雨，还不快把车驾过来！没看到本王一身的水吗！”
宫门边，震天的吼声响起，终于某个后知后觉的人，从重逢之喜中回了神。
侍卫唯诺的转身，立刻拉开仅有一步之遥的马车车帘，恭敬的待王上车，不敢出声。这年头，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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