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甘甜(1 / 1)
禁苑未许情有痴,沉浮何由惜此身。
两岸烟笑,淮水漾波,精致龙舫徐徐于中渐行,岸边围满了好奇的百姓,还有风尘女子或夹羡慕的嬉笑。今日是皇家的龙舫竣工试行之日,从开始提议到监工完成都是十皇子一手揽下的活,如今瞧这盛况空前,自然让皇上笑开了怀。
舫仓内流泻着柔心的乐声,上好的膳食,抛下君臣之别的欢笑声,一派融融,姿晴于下,紧着神,水袖轻挥,舞得轻灵。
这场合原不是她这身份该来的,却是七爷执意要她跟来,还请了教司坊最好的舞师紧罗密布的暗地里教了她好些日子,只为今晚这一舞。他的用意她不解,隔着脸上薄透纱,看着那个始终不苟一笑亦不看她一眼的男子。
兴许他那日的话是说对了,他们之间一直都如此刻般,看似只有一纱之隔,实则如山般难越的距离,只是这距离并非她一人设下的,亦是他总可以隐着心事。
从前密不透风的保护,今日又要她端着舞妓的身份现于众人前,他究竟在想什么?
一曲舞罢,乐声嘎止,她才凝回心绪,摘下面纱,接过一旁公公递上的赏赐,恭敬谢礼。
“朕说呢,那双眸里的神采怎么就这么熟悉,原来是你这丫头,舞的好啊!来人,加赏。”见她露出脸后,皇上惊叹,更是龙心大悦。
“奴婢谢皇上恩赐。”皇上的身体是真的违和了,明显病态苍老的脸,呵,可是那些儿孙们却只顾着斗。
“呦,我们家老七今儿居然舍得让晴姑娘出来献媚了,难得啊!”六皇子放下手中的酒樽,有些兴味的戏觎。
“是啊七哥,前些日子我问你讨人时你可护的紧呢,现下里倒也真舍得了,我还以为七哥您对这丫头较真了呢!”辰啸也跟着热闹凑了话儿,眉捎微挑,心潮暗涌。
闻言,姿晴有些厌恶的暗皱眉,对这六皇子满是不屑,呵呵,果然未必是人人套上华衣鲜履都能真正的锦绣堂皇。
“不过是个丫头跳了支舞,值得你们闹腾的吗?”一旁始终楚楚端庄,沉默安静的女子突然发了话,音极柔,却威严十足。
二皇子皱眉,频频点头:“大姐言的极是,七弟做事向来有分寸,一个丫头罢了,十弟那儿如果缺了来我府上挑便是了。”
原来她就是长公主啊,姿晴偷偷的向她投了一眼,却正对上那双情绪复杂的打量之眸,赶紧低头回避,这女子有与生俱来的皇家风范,坐着不言也饶满了肃穆之气。
“丫头多了是了,可是对上心坎能悸动的,二哥觉得是随便就可以找个替代的吗?”这一语这场面顿时尴尬了,没人料到他会这么坦言不讳。
“好了!”一直对儿子间近日来的明争暗斗不发一语的轩辕持泽,突然厉声开口,隐着浓浓的怒气:“丫头,退下吧,去外头吹吹风。”
“是,奴婢告退了!”她欠身离开,转首魅笑浮现,暗叹,都是群虚长了几岁的笨蛋,帝王之术倒没学会,还想起要争了,储君之位压根就不是争来的,而是忍来的。
亦终于明白七爷今日这一举措原来是种保护,让她这样亮相于皇亲国戚前,是为了让所有人觉得他不在乎,示意他们无需从她下手。轩辕辰宇啊,他的爱静默的让人不解,立于暗处精心守护便觉足矣,却又浓厚的让她不敢相信,甚至会被压得窒息。
换了身清爽的衣裳后,她独自走上甲板透着气,秀眉始终紧皱,想着如今的混乱,几次三番她真的好想任性的逃离了,可是却又不甘,她爱辰啸,如果得不到,也要让他伤到自己心如死灰,彻底断情,而非一直抱存着希望,藏妥一生。
“你倒是清闲的很啊,闷吗?”身后飘来玩味之音,掺了些体贴。
没有转头,她立刻换上娇嫩笑颜,熟练的弯身,开口:“奴婢给十爷请安。”
“原来你背后也有长眼的啊!”习惯的杠了她句,见她仍是淡淡的,似是无意和他争吵,才正了声:“还真瞧不出舞得一手好剑的你,跳起舞来也那么漂亮,哪儿学的?”果真是昨日武者,今日舞者啊。
她暗笑于心,为他这掩饰拙劣的试探口气:“十爷忘了吗?奴婢在青楼里待了三年,这些个把戏早就看得无师自通了,能入了爷们的眼,奴婢深觉万分荣幸。”
“你和七哥……近来是怎么了,从前他去哪都会带上你,这几日独来独往的,闹脾气了?”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继续试探。
“哪儿的话呀,奴婢和爷之间怎能用上这词儿,只是刚巧那几次白鹭园里都有事儿,需要奴婢留下打理。”
“打理!哈哈,靠着你打理,那还不是越弄越乱的。”他干脆开起玩笑,不太喜欢如此恭敬的她,总觉得有刻意的疏离。
“什么话,七爷不在那会儿,奴婢在瞻园也没把爷伺候出事儿啊。”她甚至都以为自己打小就注定是伺候人的命了。
他大笑,有抹真诚的开心,让姿晴禁不住的恍了神,率真的感觉一如当日,她傲坐在马上,俯瞰着他,匆匆一撇,固执的以为定会留下传说。
“除了瞻园就是白鹭园,打小你都没离开过京陵吧,哪天等一切都定了,我们一起出去玩好吗?”他拉过她,亲密自然,与自己比肩:“带你去看洛阳,还有巫山,七哥一直说那很美!”
“巫山?神女峰?”她低头褪去了笑,喃喃重复,那地方于她的纠葛似乎好多好多。
“是啊,来,闭上眼,你想象一下,眼前是巍峨的群山,烟雾袅绕,立在那下面,你会觉得自己很渺小也很伟大。”说着,他率先闭上眼,嘴角勾起满足的笑,傲视苍穹,如此简单而已,呵。
“哈哈,有没有御医说过你病的不轻呢?”她尝试着闭眼,尝试着幻想,可是耳边除了游人的嬉闹声,奴才们的议论声,潺潺的水声外,一无所有。
“喂,你就不能浪漫一下吗?”有时候真的觉得她硬的不像女人,无奈,他只好突然转了话题,“知道我最想去哪吗?”
闻言,她懵懂的抬头,不解他为何忽有此问,好奇的眨着眼,待下文。
他低头,凑近她耳边,呵着气,近在咫尺,却真实的遥远,那一句轻喃“你心里”,让她抽气,顷刻,弃械投降。再多的理智也敌不过她是女人的事实,甜言蜜语,她挡不住。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会如何?”看她嫣红的脸颊,他笑的骄傲。
“以后?”她不敢想,就算这一切没有阴谋,这爱真的纯粹,以后也是个奢望,他们的身份有太多的难以跨越,就算用尽全力争取,顶多……她也只是个妾,而爱是她惟独不舍跟任何人分享的。
“如果……我想要的是万民景仰的身份,你会不会帮我,能不能够母仪天下。”这话他迟早都要说,他要她的帮忙,也许一句话,一份情,就能改变他的一生,也许……
“你想做皇上?”她低声惊问,倒抽冷气,明显的惊讶,心却冷笑:“皇后……这身份我不敢要也不想要,我宁愿跟自己喜欢的人云游四海,即便是餐风饮露,也至少能远离是非,我不想独守空枕,到头来暗叹当日悔教夫君觅诸侯!”
两人皆不语,静默了,她知道自己很会破坏气氛,可是既然爱上了,就绝不要分享。
顿了片刻,他突然执起她的手,不顾一旁的非议,冲她眨了眨眼:“我们划小舟去岸边逛夜集如何?”
她回头,已是一脸兴奋,频频点头,刹那两抹同样艳红的身影没于甲板,只徒留暗处那双如鹰利眸,满腹心事,溢出叹息。
良久,辰宇才转身回舫仓,看来他估计错了,辰啸的用意并非是是他,琢磨着,兴许一切缘于那夜的媚香楼吧,他是在那夜之后突然开始对姿晴来的兴趣,也许他该去那儿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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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他们逛了很久,从街头到街尾,携手嬉闹,从不知京陵的夜原来也能如此沁入人心,如果……那一刻就是结局,多好。
回府时,七爷还没回来,姿晴独自一人随意坐在他房门外的石阶上,高举起手中的玉饰,透月而望很是盈亮,温润的玉像极了辰宇。
这东西不贵却也不便宜,足足用上了她三个月的俸银,可偏只一眼就对上了。辰啸抢着付银子,她没应,想着七爷每次只要想到便会替她买回一堆的东西,禁不住只是想还些,怕欠久了沉重。
今夜,她很开心,打小自大从未有过的满足,已经不愿再去想太多,国仇家恨也好,阴谋诡诈也罢,是她爱上辰啸在先,一切早就没了胜算,放弃,坚持,都是一种痛苦,不如一赌。
只要此刻开心就好,想着,嘴角晃出甜笑,靠向柱子,原想假寐片刻,却没料这么也能沉沉睡去了……
天骤亮,辰宇才端着有些疲倦的步子回府,看着门前熟睡了的她,只能无奈摇头。她等了一夜吗?这想法让他坦然一笑,轻声上前,小心翼翼的抱起她,怕吵醒,每个动作都刻意放柔了。
安置在床上后掖好被角,他才发现她手中始终紧握着的玉佩,侧首好奇的端详了许久,伸手想替她拿下放好,稍一用力惹来一声嘤咛,顿了会,耳边突然响起她兴奋的音。
“七爷您回来啦!”姿晴努力瞪大惺忪的眼,为自己终于把他等回来而有了小小的成就感。
“恩。”没有抬头,他只是淡应了声。
“这个喜欢吗?是奴婢昨儿晚上逛夜集体时替爷买的。”见他的手停留在那方玉佩上,便开心的解释着,这是她第一次尝试用自己辛苦挣来的银子买东西送人呢。
“我从来都不喜这玩意。”瞧见了她闻言后,眸里泛起的落寞,跟着不忍。可听闻“昨晚夜集”,心就没由来的闷窒。
“可以栓在剑上嘛,舞起来多漂亮,奴婢等了爷好久,早知爷不喜欢就不等了,赶明儿送给十爷去,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呢?”她自言自语的说着,思量着买着玉佩时辰啸的眼神,该是会喜欢的吧。
话刚完,他突然掌心用力,猛得从她手中拉过这玩意,若无其事的藏入怀中,冷回:“不必了,十弟更不喜这东西。”
她没有多话,只轻笑了声,很是喜欢他偶尔褪去沉稳的孩子气,因为那是她一个人才能瞧见的辰宇,轻瞥首,窗外的湛蓝才让她后知后觉的顿悟,变了脸,惊叫:“呀!天都亮了,七爷您昨儿一夜没回吗?”
“恩,和二哥他们商量朝政呢。”低头,不敢看她的眼,有些莫名的心虚,这是他第一次撒谎骗了她。
“哦,那爷赶紧去歇着吧,奴婢这就起来替你去打点……”
他起身,略微松了松筋骨,露了体贴:“让别的丫头来吧,等了一夜了,你也好好的补下眠。”
她没反驳,乖乖的应允,也着实想贪心的好好睡一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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