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1 / 1）
我初中时代最严重的一件事情差不多就发生在这个时候。对于我来说是严重，但是对于陈撼来说，就是惨烈了。陈撼因为其太过愤青的思想和太过尖锐的性格很早便失宠于老吴，成绩也有点不尴不尬地徘徊在七八名左右的样子，很多时候大家都忘记了他曾经是怎样的出类拔萃过。但是我总觉得陈撼是异常聪明的，因为他即使如此漫不经心，却还是能在一些异常艰难的竞赛中崭露头角。我常常会产生很奇怪的联想，有些时候觉得他和徐霁很相似，有些时候却截然相反。徐霁是聪明而自持的人，而陈撼则是聪明而不羁的人，他们明明可以理解对方的心理，却又不屑走进对方的世界。
陈撼和老吴最激烈的一次冲突发生于期中考试以后的第一次班会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期中考试我们班的语文成绩整体出现了大幅度的滑坡，竟然名列全年级倒数第二名。这对于我们这样一个几乎任何时候都傲视群雄的重点班来说不仅是难以置信，甚而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在我眼里语文老师的情绪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但老吴显然对此震惊了，并在第一时间采取了她认为正确的措施。
那天的班会课异常安静，因为大家都知道老吴情绪不佳。
“我给你们联系了一个语文兴趣班，任课老师是教科所的特级教师，每个周日下午上课。明天每人带200元钱来，罗嘉木和徐霁跟着我一起去报名。”老吴很平静地说，教室里却立刻有些嘈杂了。我在心里暗暗叫苦，周六已经贡献给学校了，现在连周日都要壮烈牺牲，天理何在啊！我看了看周围，表情都很痛苦，皱眉的，眯眼的，呲牙咧嘴的比比皆是。
陈撼的声音就是在这一片纷扰中响起的，“既然是兴趣班就应该是自己的事情，应该由自己决定参不参加，这样强迫算什么。”我距离陈撼不远也不近，他不大不小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我心里一惊，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但愿老吴没有听到。
我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老吴，老吴的脸色已经发生了变化，想来是很及时地听到了那句话。“陈撼，你刚才说什么？重复一遍。”
教室里瞬时间就安静了下来。我转过头，无限同情地看着陈撼，我知道他的那声议论并不是有意为之的作对。他只是……只是这样想，并且脱口而出了。而我，抱着同样的想法，却选择了沉默。陈撼看了我一眼，用无声来回答老吴的发问，脸色却有些苍白了。
他究竟要吃多少亏才能改掉这样过于直率的性格？我叹了口气，有些怅然地转过头去，却毫无防备地对上了老吴锋利的隐隐含怒的目光。老吴看了我一眼，忽然问，“罗嘉木，陈撼刚才说什么？”
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心里一惊，拖拖拉拉地站起身来。我蹙着眉头看了老吴一眼，两只手紧紧攥着手里的笔，说什么？重复一遍？还是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应该选择哪个答案。
教室里又嘈杂起来了，老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紧紧盯着我，十足的压迫性目光聚在我的身上。徐霁低头翻着一本书，忽然在嘈杂中低声开口，“白痴，快点说陈撼那句话。”他的低低的冷冷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该这样说吗？我的心颤了一下，大脑里一片纷乱，但是嘴巴却像失去意识一般重复了陈撼方才那句话。
我的话音一落，周围一下子又恢复了寂静，老吴满意地点了点头，“陈撼，你不愿意去可以不去，以后每天晚上留下来打扫教室吧。”还是一片寂静，老吴顿了顿又开口，“还有谁不愿意去？徐霁？”
徐霁稳稳当当地站起身来，平平道，“我去的。”
“罗嘉木？”
我心里异常悲愤，慢慢站起身来，我听到自己说，“我去。”
老吴又点点头，“陈撼，你还是认为以你的成绩不需要去吗?”
我伸长耳朵，却听见陈撼淡淡开口，“我不去。”
放学铃声响了，老吴没有说话，转身走出教室，留下整个教室的人面面相觑。我虚弱无力地趴在桌上，几乎要被心里的愧疚感淹没。过了一阵，陈撼在我一片泪眼朦胧中走了出去。
教室里的人慢慢少了起来。我也终于可以允许眼泪放肆地流出来了，高晓彤轻轻地把我搂在怀里，“辣辣，别哭。”不哭，我也在心里对自己说，因为可恨的是自己，所以没有理由哭泣。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就这样源源不断地流着。徐霁看着我，叹了口气问，“你觉得自己不对？”我在一片稀里哗啦里听到徐霁问我，便流着泪点点头。
徐霁冷笑一声，“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糊涂呢？你以为你不说老吴就会放过陈撼吗？告诉你，没有任何区别，你总不见得为他那么一句废话就受连累。”我一怔，眼角还挂着泪。我看着徐霁冷峻的嘴角，他在任何时候都是这样冷静，这样有条有理吗？
我想了想才闷声说，“那还是我不讲义气，出卖了朋友，总是我不好。”徐霁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你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犯糊涂呢？那你准备怎么办？是不是刚才我不提醒你，你就跟着陈撼一起反抗老吴了?”我呆了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徐霁又慢慢说，“老吴也是为了我们好，她听了那样的话，会伤心的。”我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那老吴会为难陈撼吗？”徐霁蹙着眉头看着我，想了一会才慢慢开口，“这我就说不准了，明天你们去劝劝陈撼，让他去给老吴道歉。”
我看着在这一刻显得特别冷静的徐霁，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收起了眼泪。我回头看了看陈撼桌上凌乱的东西，高晓彤了解地摸了摸我的脸，“别担心了，欧阳楠陪着他呢。”徐霁看着我便笑了起来，“你哭个什么劲儿啊。”我睁着又红又肿的眼睛白了徐霁一眼，他微微转过头，沉声开口，“武阳，你坐在那里干什么？跟罗嘉木一起回家吧。”
我听了徐霁的话回头一看，武阳果然坐在角落里，好像隔离在我们这一群人，这件事情之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好像和平时又不大一样。他一直就这样安静地坐在那里吗？
我整理好书包，准备和武阳一起回家。高晓彤揽着我的肩膀安慰我，“你先回去吧，别担心，我等着他们回来，晚上打电话给你。”我点了点头，刚刚和武阳走到教室门口，这时欧阳楠冲了进来，“罗嘉木，你还没走啊，去陪陪陈撼吧，他在操场上。”
我听了一呆，下意识地放下手里的书包就往门口走去。这时武阳在我身后轻轻开口，“罗嘉木，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