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高晓彤总是问我是不是喜欢武阳，面对这样直白的问题，我却每次都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喜欢武阳吗？我也会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悄悄在心里问自己，却总是对心里的答案感到茫然。武阳对我来说是个好得过分的朋友，我知道自己相信并且全心地依赖着他，看到他的时候会微笑，想到他的时候心里会觉得温暖；我有时候心里也会隐隐约约觉得担心，如果有一天，他像一阵风那样飘走，我该怎样回到过去常常独自一人的状态呢？武阳，他会有一天离开我，消失在我的生活中吗？
可这是喜欢吗？书上魂牵梦萦千回百转的爱情就这样到来了吗？我不知道。
虽然我对自己的心感到迷惑，但还是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不再简单得像一杯白开水，不再单纯地开心或是不开心，心里常常有一种我不明所以的快乐和忧伤相互伴随的感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还有另外一种感觉，就是我距离过去的生活和那些人似乎已经渐行渐远了。比如说陈撼，我不记得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是在远远地看着我，我猛然回头，竟发现他的眼神已经不复从前的亲切和温暖。
有一天快要放学的时候，陈撼走到我桌前。
他不说话，只是站在我身旁，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磨擦着。我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的手指，过度的用力使血液全部集中在指尖，那样通红的颜色。徐霁抬头看看陈撼，又看看一脸茫然的我，便起身走开了。但是刚才我们目光相遇的一瞬，我仿佛听到了他心里逸出的一声叹息。
我看了看陈撼，他终于要跟我说些什么了吗？我起身走到教学楼走廊尽头的阳台上，陈撼也跟着走进来。我看着操场上运动玩耍的学生们，却不知该开口说什么。
我们俩面对着阳光下广阔的操场，却都没有说话，气氛越来越压抑。
沉默了好一阵，陈撼终于低低地开口，“你喜欢那个混混吗？”我愣了一下，他是这样看武阳的吗？我转头看着陈撼，第一次发觉陈撼跟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这是我曾经定义为皓月清风的契交吗？陈撼见我不语，便接着说，“学习成绩差也就罢了，居然还什么都不懂，我现在真的不明白你了。”我闻言冷笑了一下，气道，“请你尊重别人，你根本就不懂他，你学识渊博，他知道的也未必比你少。”陈撼眯眼看了我一阵，忽然冷笑了两声，“我不懂他，那就是你懂了，看来厮混得久了自然就能够惺惺相惜了。”厮混，我心里一怔，感到自尊有点受到伤害，多么令人难堪的一个词汇，他把我看成什么了？我死死地看了陈撼半天，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淡淡开口道，“你们都是朋友，我和武阳同路回家，自然常常在一起，仅仅如此，你可能想多了。至于武阳的学习成绩，我想我不在乎。”
陈撼听了仍是冷笑。我想我忘了，他要的不只是朋友；我还忘了，尖酸刻薄的话语其实原本就是他很擅长的技艺。“什么都不在乎……我倒忘了你是多么的与众不同，你觉得身边黏着个混混，接受众人的瞩目，这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吧。”我听了陈撼这番尖锐的指戳，简直就要背过气去，便倔强地还嘴，“是啊，我就是喜欢这样，可是，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请问你是谁？”我昂起头，冷冷地看着这个曾经跟我说喜欢，说想要每天看到我微笑的人。陈撼听了眼睛一黯，嘴里的话却更加不留情面起来，“既然这样就不要假纯情，表里不一的人最令人感到恶心了？”“什么？那个，你说什么？”我呆了呆，简直不敢相信这样恶毒的话语，就出自这个我一直当作知己的人的嘴巴。
我的心夹杂着一波波的难堪与疼痛，泪水轻易就聚在了眼眶里，“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纯情；既然你觉得我这样的人恶心，那么，如你所愿，我不会再跟你说一句话。可是，我也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有给过你这样的权利，让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说罢，我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透过朦胧的泪眼，我看到陈撼有些苍白的面色。身边走过的人，他们投来的异样的眼神。我用手背使劲抹掉脸上的泪水，没有再看他一眼，昂着头转身穿过走廊走向教室。
我轻飘飘地回到教室，教室里只剩徐霁一个人了。
我睁着红红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很麻木地坐在座位上上自习。徐霁不知在何时放下了手中的笔，他静静地看着我，忽然轻轻说，“你是不是很难过？”“恩。”我点点头，使劲吸吸鼻子，却还是有重重的鼻音。“罗嘉木！”徐霁忽然很响亮地唤了我一声，我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徐霁。他微微笑了一下，忽然就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来，我被动地被徐霁拉着跑，沿着一级一级的台阶，一直跑到教学楼最高一层连着平台的梯子旁边。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徐霁，他扬着下巴笑望着我，一边指指破败不堪的梯子，有些挑衅地问，“你敢爬上去吗？”我有些不屑地斜睨了徐霁一眼，马上施展拳脚向猴子一样沿着脆弱的梯子往上爬。徐霁伸手扶住梯子，一边发出低低的闷笑，我心里一气，脚下不觉就重了几分，那梯子竟发出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咔嚓声。徐霁这才停了闷笑，抬头戏谑道，“大妈，你能不能灵巧一点？”
待到爬上了平台，我站起身，才一眼，便立刻喜欢上了这藏匿在塔楼顶端的美丽。金色的夕阳像母亲一样把人间抱了个满怀，风从不知哪个方向吹来，揉乱了我细细软软的短发，远处操场上传来的嬉戏声在这一刻显得有些遥远，却因此而更像天籁。我仰起头，深深呼吸，浅浅微笑，很单纯，很安静，就是空气的味道。童话里的被囚禁在塔楼上的公主是不是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徐霁慢慢走过来，我转过头笑问他，“难为你竟然能找到这么好的地方。”徐霁有些嘲讽地看了我一眼，懒洋洋地说，“你以为我是书呆子吗？”我有些惊异地看着徐霁不同寻常的懒懒的表情，原来每个人都并不像我看到的那样单纯，我微微笑了一下，问，“你常来这里？”徐霁摇摇头，看着远处慢慢开口，“心情不好的时候。”我怔了一下，原来徐霁也有情绪波动的时候，才要开口，却被他适时阻拦，“你们刚才究竟说什么了？”
我看着徐霁金色的如同雕塑一样的侧面，踌躇了一下才开口，“他说我是假纯情，他说觉得我很恶心。”徐霁琢磨了一下，看着我缓缓道，“如果你们之间并不存在什么承诺，那他就没有权利这样说你，你居然还为这个哭得那么丑。”我先是有些恼火地瞪了徐霁一眼，而后又有些忧伤地看着天际，“没有承诺，我们还很小，根本没有承诺的权利。”徐霁点了点头，目视着前方，目光却穿越了眼前的一切，触及到遥远的我看不到的地方。“我总是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给她很多幸福，如果什么都给不了，那就只有远离和祝福了。”我看着徐霁，很吃惊平日里有些近乎冷血的他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也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伤心。我总觉得，这一刻的他很忧郁，却又无比坚定。“看来你也有喜欢的人，这个人，她很幸福。”徐霁看了我一眼，淡淡地笑了一下。
我看着眼前似乎有些神圣的徐霁，暖暖地笑了一下，这个会爬到楼顶上看风景的徐霁，真的很亲切。徐霁却忽然又回收了刚才所有的柔软，转过头来问我，“罗嘉木，你以后想做什么？”啊？我呆了一下，从缥缈到现实，我不明白徐霁怎么就这样突然转移了话题。他看着我，目光很专注地等待着他的答案，我想了想才慢慢说，“我吗？想做外交官，可以去很多地方，吃不同的东西；或者当一个作家，可以写很多文字，打动很多人。你呢？”徐霁听完我的答案微微笑了一下，表情有些腼腆却又踌躇满志，“我想学军工业，造飞机或者火箭，我特别喜欢火箭点火升天前数秒的那个过程。”
我听了没有说话，不是没有想过徐霁的卓然出众，却还是被他的志向吓了一跳，我脑海里天马行空地幻想着我们将来从事的职业，并不由自主地发起笑来。徐霁伸手给了我一个爆栗子，笑看着我满脸的抗议，“该回家了，幻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