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1 / 1)
傍晚,我在房间里,看着已经熬好的药,眉头紧锁,没有幽赤花作药引,这些药根本就没有作用,有些挫败地起身,衣袖却不小心将药盏带到了地上,我只好蹲下身收拾,一片碎屑却将我的手指割破,伤口并不大,不过还是有些许血迹沾在了碎片上,这时,门口又传来阮琪的声音。
“姐姐姐姐。”
我只好起身去为他开门,只见他神秘兮兮地走进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
“姐姐,我有礼物要送给你。”阮琪笑着说。
“礼物?”我惊讶地看着他,“什么礼物?”
阮琪将手中的白玉缸捧到了我跟前,然后示意我往里面看,只见清水里面,两朵薄如春冰的雪白花朵正伶伶地吐着芳艳,重瓣碧叶,花瓣的边缘晕出薄冰之色,在灯光里蒙出一层莹莹月华,清而不淡,艳而不妖,我一时也分不出是什么花来,只觉得美得令人心惊。
“这是我爹特意派人送来给我玩儿的,我想姐姐肯定会喜欢,就送了过来。”
“这是什么花?”我让阮琪将它放在了桌上。
阮琪看着我,笑着说:“这是并蒂薇。”
“并蒂薇?”我轻声念道,“倒是新奇,就听说过并蒂莲,没想到还有并蒂薇。”
“可不是么,我刚听说这名字的时候也觉得奇怪。”
“不知它能开多久。”
花美则美,就是太容易枯萎。
阮琪听了我的话,将一张光华流转的面庞凑到我跟前:“姐姐,你总算问到重点了。”
“哦?”
“这花如果用寒玉缸养着的话,可以三月不败。”
“三月?”我有些惊讶,“居然可以开这么久?”
“对啊,姐姐,你喜欢吗?”阮琪看着我,神情有些微微的紧张。
我始终觉得阮琪对我特别上心,甚至有种刻意的讨好,可我并不讨厌,因为我知道,他只是在过去的十四年都太过寂寞,端王的其他子女都是公主所出,而公主又厌恶阮琪的母亲夺去了端王的关爱,他们自然跟阮琪不亲,而端王又特别疼爱阮琪,甚至是想将爵位传给阮琪,他们更是看阮琪不顺眼。
这么一来,在阮琪的人生当中,除了端王和任子君,大概就只有我和他是稍微亲近一点的了,或许在阮琪的看来,在我身上多少可以找到些他母亲的影子。
想到这里,我对他的心疼又多了一点,于是我微笑:“嗯,姐姐很喜欢。”
阮琪听了,看起来很高兴:“那我帮姐姐把它搬到里间去。”
说着,他便捧起寒玉缸,正要往里间走,脚下却一滑,手中的寒玉缸顺势而出,人也往前倾,我一看,还未多想,却已经移动脚步,将他扶住,不过却没来得及接住并蒂薇,于是随着清脆的破碎声,寒玉缸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阮琪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碎片,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一见,忙道:“没关系,再去寻个寒玉缸便是。”
阮琪没有看我,径直说道:“可是姐姐,你看,花已经碎了。”
顺着他的目光,我发现那两朵并蒂薇果然已经变得支离破碎:“都是姐姐不好,刚才打碎了药盏没有收拾,不然你也不会因为踩到碎片而滑到。”
“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阮琪看着我,声音轻颤。
我皱眉:“小琪,这不过是一个意外。”
阮琪听了,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姐姐,对不起。”
我拍了拍他的额头,轻声说:“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接着我让他坐下,自己蹲下身检查了下他的脚,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碎片伤到。
忽然,一块碎片引起了我的注意,本来纯白的碎片上面竟然有碧色水滴,我小心地将它拾了起来,仔细闻了闻,是之前我熬的药的味道,可是,为什么由褐色变成了碧色?
阮琪见我看着碎片发呆便唤道:“姐姐,怎么了?”
我拿着那一片碎片站了起来,阮琪也凑过来看:“这碎片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脑里忽然有点模糊的东西跳了出来,我一时又说不出是什么,迷茫地看着阮琪。
“姐姐,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看了看手指,蓦然抬起头看着阮琪,微笑着说:“小琪,你一定会没事的。”
不错,他一定会没事的,因为我已经找到药引了,那就是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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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还没来得及将这消息告诉给任子君,阮琪就发病了,而且这一次似乎格外严重,等任子君将他抱到药房时,阮琪早已经没了意识。
“凤姑娘……”任子君一脸的慌乱。
“你放心,我会尽力的。”说罢,我将门关上。
虽然有了药引,但阮琪中毒时间太长,所以要将毒全部解除,还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由于解毒过程痛楚难当,那日之后,阮琪体力大减,之后的几天都是在昏睡当中,我坐在床边,轻轻地为床上的人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床上的人睡得不安稳,额头密密渗出冷汗,眼珠在眼皮下微微转动,呼吸时长时短。我拿出一个小瓶在他鼻息处,不过多时他的呼吸开始变得均匀,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姐姐……”床上的人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
“小琪,怎么样,还有没有那里痛?”我握住他冰凉的手。
阮琪轻轻摇了摇头:“姐姐,我又发作了吗?”
我点了点头:“放心,现在已经没事了。”
阮琪看着我,眼里有氤氲的雾气:“我又让姐姐跟君叔叔担心了。”
我摸了摸他苍白的脸颊,笑着说:“傻孩子,只要你好好就好。”
阮琪说起话来有些费力,不过精神倒还不错,于是我也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但到底因为体力不足,所以等任子君熬好药进来的时候,他又已经沉沉睡去了。
“凤姑娘,琪琪怎么样?”他轻轻将药放在桌上,然后走到床边,爱怜地看着阮琪。
我轻声回答:“刚刚醒了会儿,精神好了不少。”
任子君松了口气,接着说道:“这次真是多亏了凤姑娘。”
我笑了笑,没有多语,来到桌边,拿出匕首,偷偷在手臂上划出一道口子,然后将血掺进药里,不多时,原本呈深褐色的药汁变成了通透的碧色,从衣袖中拿出药瓶,倒了些止血散在伤口上,接着,我端起药盏,正要转身,却发现任子君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站在了我身后,而我却毫无所知。
我猛地一惊,差点把手中的药撒了出去:“任先生……”
任子君惊讶地看着我,语调古怪:“凤姑娘,琪琪的药引是你的鲜血?”
我知道他已经都看见,也就没了否认的必要:“不错,因为一些巧合,我发现我的血可以做小琪的药引。”
“凤姑娘,你这样做,让我们如何报答。”任子君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变调。
我淡淡一笑:“任先生,救小琪本就是我自愿的,又何来报答之说。”
任子君直直地看着我,情绪激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药凉了便失了药性,任先生,还是先让小琪服药吧。”我将药盏递给任子君。
任子君又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没出声,接过药盏,他过去到床边,一勺一勺地将药汁喂入阮琪口中。
而后的两个月里,端王来过几次,不过我不想跟端王府有过多的牵连,于是让任子君隐瞒了我为阮琪解毒的事,此后,我又陆陆续续为阮琪解了两次毒,这么一来,只要在初春的时候等寻到白芍药的新鲜花蕊再解一次,阮琪就可以不再受血冰莲的折磨了。
到时候,我也该离开,去寻找凤陌了。
冬日的下午,阳光明媚,我同阮琪在花园里的八角亭内闲聊,不多时,有婢女来报,说是王府来人。
“是谁?”阮琪手中把玩着任子君为他寻来的小玩意,懒洋洋地问道。
“是大公子和夫人。”
阮琪听后,眼神变得凛冽,与我平时所见的他完全不同,少了份纯真,多了份狠戾。
狠戾?
我被自己这个形容词给征住了,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小琪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罢了。
“他们人呢?”阮琪似乎没有起身的打算,依旧伏在白玉小案上。
“任先生同他们在前厅。”
“去回任先生,就说我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是。”
见婢女退下,阮琪转过头看我:“姐姐,你不觉得奇怪么?”
我捧着杯热茶,笑着说:“有什么可奇怪的?”
父母与子女之间尚有间隙,更别说兄弟姐妹之间了。
“他们总是喜欢找我的麻烦,我已经搬到这里了,他们却还是不肯罢休。”阮琪低垂着眼说道,“姐姐,就是因为爹对我格外疼爱,所以他们就非要这样么?”
我伸出手指,温柔地拂过阮琪僵硬的脸颊,来到他的鬓边,轻轻抚摸着:“小琪,你必要了解,人心都是自私的,因此不管你对别人态度如何,别人还是有可能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而做出伤害你的事。不过我告诉你这个,并不只是要你了解,重要的是要你明白,不能因为自私而伤害到别人,还有就是在面对那些自私的人时,若你不想应付,就躲开,但若是他们死缠不放,那么,你就应该给他们一个教训,当然,最好是能让他们印象深刻的教训。”
阮琪听着我的话,本来微眯得眼睛忽然射出一抹精光,而嘴角扬起的弧度更是让我觉得有些心惊。
然后他握住我的手:“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稍稍回过神,然后淡淡一笑:“明白就好。”
这时,他站了起来:“姐姐,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可好?”
阮琪走后,我懒洋洋地倚在软榻上,遥望着碧蓝的苍穹,心思随着空中回旋的飞花,时而东飘,时而西荡……
凤陌,现在的你在哪儿,又在干着什么?
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让人止不住地犯困,闭上眼,我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以为是阮琪,我笑道:“小琪,你若再不回来姐姐可就睡着了。”
来人脚步一滞,接着传来一个略显稚气却有带着些许骄傲的声音。
“你就是那个凤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