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五十八章 治水(1 / 1)
是夜,湑藜皇宫中灯火辉煌,弦乐齐鸣, 网:
殿堂上首的位置,美丽的女子坐在皇帝身边,在这样的场合,自然少不了美人相陪,而能享如此殊荣的,便是宓妃,祁成鲲最宠爱的妃子,也是整个湑藜最美貌的女人。
此刻,宓妃妩媚的眼睛看向对面那个虽是男子,容貌却绝不输于自己的人,嫣然一笑,“国师远道而来,长途劳顿,又听说前一阵子国师身染贵恙,一直闭观养病;今日哀家见了国师,却只觉国师神采俨然,断不像旅途疲乏、久病初愈之人,看来,国师这段时间身子调理得不错呢,这定然是安心静养的结果;想来那些传言,说什么国师实际上是让人掳去了别处,连神器也跟着一起下落不明,自然全是假的了。”
洛清淩手中的那盏酒正欲送至唇边,宓妃的这番话并未令她饮酒的动作有任何停滞,将酒一饮而尽,抬起头,双颊因了酒的缘故,更添了几分明艳的色泽,也是一笑,“娘娘如此关心骆清的安危,在下感激之至。谣言之所以得以流传,便是因为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凭空捏造,再被另一些愚昧之人以讹传讹;若说关于骆清和神器的下落,在冬湟也颇有一些言论,说是陛下——”含笑看了宓妃身旁的男子一眼,继续,“指使别人来冬湟所为,”见宓妃的脸色已然不太好看,笑意加深,颇为了悟般——“当然,这定然是谣言,想陛下一直身居湑藜,怎会突然去万里之外的邻国,去做这等偷鸡摸狗的勾当;便如骆清,现在便在娘娘面前,鄙国的神器,也一直在冬湟被好好保管着,何来被掳之说?娘娘慧质兰心,定然不会如那些愚昧无知之人一般,去信那些空穴来风的无稽之谈,徒成笑柄。”
几句话说的宓妃脸上颜色变了几变,只低头端起酒盏饮酒,却不再说话。
爽朗的笑声突然响起,洛清淩心里一动,却见祁成鲲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国师说得不错,那些个谣言破绽百出,不必采信。不过,若非是因为这场误会,朕又怎请得国师来到湑藜,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国师和朕此番相遇于湑藜,也算是有缘了。”
那样犀利的视线,似乎能直探人的心底,便如当日在颖都时那般,给人沉重的压迫感;而那句“有缘千里来相会”更让人觉得话里有话。洛清淩可以几句话击退宓妃的挑衅,对于这位莫测高深的帝王,却实在拿捏不准该如何对付,僵硬地一笑,便别开了视线。
随后的晚宴上,便装做专注于歌舞,再不去和那对幽深眼眸对视……
……
漫天的大雨,似从天上向下泼水一般,行走在雨中的两人,虽然撑着伞,身上却已被风吹进来的雨水打湿了大半。
“公子,眼看入秋了,这里怎么还有这么多雨水?”颖儿费力地撑着伞,看向同样一身便装的洛清淩,她们主仆二人此番乔装出来,便是想去湑藜的神庙探探虚实。本想挑个好一点的天气出行,但自从她们踏上湑藜的那天起,这雨便没停过,据当地人说,像这样连续两个月不曾间断的雨水,近百年来也不曾有过,再这样下去,庄稼收成受损事小,上游的水位持续高涨,若哪一天冲垮了大坝,洪水冲入城中,后果不堪设想。
洛清淩对于眼前的景象似也十分困扰,微蹙着眉,还未来得及回答颖儿的问题,便被一阵震天的哭声吸引了注意。
二人俱是一愣,向声音传来处望去,只见前面的河岸边聚集了不少人,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被人用绳子绑了跪在河边,发出哭喊的正是旁边的几个人,似乎是孩子的亲人,拼命想要上前,却被别人制住不得动弹,挣扎间,每个人都滚了一身泥污,和着哭声,场面分外凄惨。
洛清淩蹙起了眉,和颖儿对视了一眼,颖儿会意,走上前向近处的一位老者问道:“老伯,这是在做什么啊?为什么要绑那两个孩子?”
那老者也是双目泛红,听了眼前这个少年的提问,叹了口气道:“这位小哥定然不是湑藜人,不知道我们的风俗,这是在祭河神。”
颖儿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些,“祭河神?那是什么?”
老者又叹了一口气,“河神便是掌管湑藜水路的神仙。你看这雨,已经下了这么些日子,上游的湖泊已经满了,堤坝随时都会被冲垮。督办的官员命我们将童男童女投入河中,就是为了献给河神;河神收到了,就不会发洪水,才能保佑湑藜平安。”
洛清淩的眉从刚才起就一直蹙着,听了这些话后,蹙得更紧了。
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双拳微微握紧,一字一顿地缓缓道,“若是为了预防洪水,便应积极修筑工事,想办法对聚积的水位加以疏导;不去做这些,却在这里拿两个无辜的孩子做牺牲!身为皇帝,应该爱民如子,自己的子民身受如此苦难,皇帝却不闻不问,只在宫中享乐,怎能算是明君!”
“这位公子似乎对皇帝的治国之道颇有微词呢……”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洛清淩身子一震,僵硬地回头,见到由王褒随行的祁成鲲同样是一身便装,正站在离她不过数步之遥的距离,颇为玩味地看着她。
他跟随自己多久了,自己竟然不知道!
而,背后说人坏话,却被对方听到了,偏偏那个人还是自己绝对得罪不起的人,这该如何是好?……
祁成鲲注视着面前的少年,看他脸上的神色由初转头时的惊讶慌张渐渐转为沉稳镇定,其间还带上一丝倔强。他近乎着迷地看着面前人的表情变化,眼前的这张面孔,虽然与年前登台比箭时所见的那个人完全不同,然而他却早在祭典的那个晚上便已肯定,冬湟的国师同那个登台的少年是同一个人。
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睛便是最好的证据,纵然他再怎么易容,这个特征却是抹杀不掉……
当日若不是形势所迫,怕身份暴露惹来麻烦,他原本计划在祭典结束后找机会再去接近这个国师的;得知冬湟的国师被掳,他便立刻派人四处打听他的下落,所花的心思绝不比南宫舫少;而在洛清淩回到冬湟后,得到秘报的他立刻命使节前往,要求冬湟皇帝遵守当日约定,派国师出使湑藜,态度强硬得不肯给冬湟一点通融的余地;凡此种种,只为一个目的——
我们终于,还是又见面了……
“在下刚才只是就事论事,绝不敢有‘微词’皇帝之意。这位爷,眼见着雨水肆虐,朝廷没有其它作为,反而殃及无辜孩童,难道你不心痛么?”
既然他着便装,又称自己为“公子”,显是不想以真实身份示人;洛清淩便也就随了祁成鲲的意思,并不上前相认,只称呼他为“这位爷”;又因为这样称呼着,心里便真觉得他不是皇帝,言辞间便也不那么十分客气。
“哦?”
祁成鲲浓眉一挑,“自然心痛。不过水患为害已久,非一日可除,不知公子对此有何高见?”
“湑藜是海上国家,对于治水想来早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在下实不敢班门弄斧,谈什么‘高见’;不过,江河奔腾,其势滔滔,若只视其为患自然难以防治,是否可以换个思路,比如,依地势修建河渠工事,一来可以将洪水引导疏散,使其远离城镇;二来河水流过这些工事时定然会带动其上的设施运转,若能将水患变为可用之功,善加利用,岂不是抵过无数人工物力?至于具体的做法,我觉得可以……”
少年沉浸于自己的设想中,侃侃而谈间,那样专注而认真的神情,呈现在他清秀的脸庞上,竟然有一种难以言传的魅力;祁成鲲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少年脸上移开,对方的独特见解固然令他耳目一新,然而更吸引他的,却是那双焕发着明媚光彩的紫眸,如同两颗光芒璀璨的宝石,在周围黯淡的天色间,更显得熠熠生辉,令人怦然心动……
洛清淩似乎觉得解释得还不够清楚,想要找根木棍在地上勾勒工事的草图,刚一低头,一件宽大的外衣已经落在她肩上,温暖的大手同时握住她冰凉的柔荑,“好了,这些等回去之后再向公子讨教也不迟,在外面站得久了,风大雨大,我可是觉得有些冷了,不如,公子陪我找个地方避避雨可好?”
洛清淩瞪着眼睛僵在原地,手突然地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握着,身上披着还带着对方体温的衣服,而整个人都笼罩在他深邃的目光之下……虽然以两人都是男子的身份来说,这样做并无太大不妥;但洛清淩却知道,这实在是非常不妥!
一颗心怦怦地跳,想要挣脱,但那个人是一国之君,自己现在又是个男人,被握下手似乎没必要有那么大反应;但是话又说回来,一国之君,难道便会动不动的就去握别人的手么?
他是不是认出自己了,所以想用这种方法要她当众出丑,借机报当日被夺如意之仇……
洛清淩的脸飞快地转过去,手也骤然抽回,食指伸出装做用来去指河边,“那,那两个孩子是不是可以不必投河了?”
祁成鲲看着那个人尖俏的侧脸上浮上一层淡淡的红,勾起的唇角间竟然带上一点宠溺的意味,略侧过头,对身旁的王褒低低吩咐了几句。王褒领命奔至河边,远远的也听不清他对众人说了什么,便见有人上前将孩子放了,刚才还在哭喊的那些人全都跪地向他不住磕头。
洛清淩的手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僵硬地指着河岸的方向,很怕一放下去便又被对方捉了去;正在头脑中飞快地盘算着脱身的良策,那个人却先她一步说了话,
“现在,公子是不是可以陪在下换个所在了?我知道前面不远应该有家茶楼……”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现在新能源可再生能源应用的呼声日益高涨,
写治水这章时某蜚想到了三峡水利枢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