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五十七章 远行(1 / 1)
波浪起伏的海面上,:
白衣的少年正站在船头的甲板上,凭栏远眺。
海风掀起他的衣角,少年单薄的身子被裹在飘起的衣袂中,给人一种他的脚下好似没有根基,便如浮在空中,随时都会御风飞去的感觉。
青衣的小僮走到少年近前,手里捧着一件披风,“国师,这里风大,还是到里面去吧;补品已经炖好了,要趋热吃才好。”
“嗯,”少年只轻轻应了一声,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目光仍一直望着前面的几只海鸟,待小僮又催了几次,才懒洋洋地开口,“不然你替我吃了吧,这一路上去湑藜,远航很辛苦,你补补也是应该的。”
“补品让我吃了,回头呈给皇上的回报里该怎么说?陛下圣谕一定要颖儿伺候国师每天吃下补品的,您难道忍心让颖儿落个违旨欺君的罪名……”
颖儿扮起可怜来,唱做俱佳,明知她是假装的成分居多些,洛清淩也不忍点破,只好乖乖被她拉着回去。
师兄要颖儿扮做小僮随行服侍她,还真是会选人呢……
半个月前她回到冬湟,皇宫里,穿着龙袍的男子回过身,远远地凝视着她,阳光下看过去,他的容貌神态与年初时并没有多大不同;然而她却不再上前,只在足够远的距离处遥遥下拜,“民女拜见陛下……”
年初时神庙里那一幕亲密无间的偷袭场景再也不会上演了,时间,已经让很多东西变得不同。
还来不及让心里浮现的那一点伤感加深,下一刻,她已经被人紧紧地拥在怀中,然后,就听到头顶那个人的声音,带着和以前一样的,看似责怪实则万分心疼的语气,“淩儿,你怎么这样瘦了……”
如同握得很紧的手突然脱力松开,泪水,被这么一句话轻易地引出来;像以前一样腻在那个人怀里,洛清淩才有了清晰的感觉,自己,是真的回到冬湟了。
原来,还有一些东西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第二天,国师是因为染恙才在前一段日子于别处休养,而今已经病愈归朝,神器也未丢失的告示便被贴出,昭告天下。对外如此宣传,私下里,南宫舫对于她之前的经历居然也是绝口不问,甚至都没有向她打听过神器和萧黎的下落。南宫舫越是如此,反倒让洛清淩心里愈发觉得不安。他们有同门之谊,作为师兄,他疼她,不忍问她之前的经历,这固然无可厚非;但他现在还是冬湟的皇帝,神器是镇国之宝,至今下落不明,难道他也不关心么?
其实,她并非一到冬湟便去见了师兄,而是先回神庙见了师父,然后又借故去了神庙的神殿。当日,她用赝品和真正的神器调了包,要离开时发现被人施了迷香,昏迷的前一刻她将怀中的神器藏于神案下的暗格内,此次回到神殿,趁无人时打开暗格,发现神器还完好无损地放在里面,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费尽心力,也一定要回冬湟,固然是因为想念这里;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却是,真正的神器还留在这里,她要找机会将它带走。
若不是湑藜使节来朝,要求冬湟按照之前的约定,即在证明冬湟的国师和神器失踪之事与湑藜无关之后,便要还湑藜一个人情,以雪其当日被人诬陷之辱;她可能便会在见过师父和师兄后,偷偷带着神器离开了。按湑藜的要求,是要冬湟派国师亲自出使湑藜,方能显出致歉的诚意。
以南宫舫的意思,自然是不肯让他这个刚刚回来,又神形憔悴的小师妹再次离开的,宁肯愿意做为交换,答应湑藜一些其他条件或是改派别的使者前往;然而一来湑藜方面态度坚决,定然要冬湟的国师亲自出行才肯罢休,二来洛清淩也执意要去,表面上的理由固然是她身为国师,责无旁贷,其实,私下里,她却另有打算。
她现在手中已经有了冬湟的神器,若是到了湑藜,以友国国师的身份,应该也是有机会接近湑藜的神器的;届时相机行事,她希望可以把湑藜的神器也得到手中。
这样,就离那个人的目标更近了一步了……
终于把一盅补品吃完,一旁的颖儿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洛清淩心里却无语的很:她又没有虚弱到这种程度,师兄有必要一定要她每天吃这么多进补的东西么?而且还郑重地把这作为同意她去湑藜的条件之一,并且每天还要专人将她的饮食起居飞鸽汇报。
难道国师都是这种待遇么?以前怎么没听师父说起过……
不过……
若是某个地方已经破了一个很大的洞,纵使投进多少东西进去,也不可能补得好了……
师兄,你这样做,其实是补错了方向……
微微发呆的女孩,被外面的一阵嘈杂声打断了思绪,抬起头,随行的侍卫总管姜环推门进来,“国师,湑藜派使者来接,人已在船上候着了。”
出了舱门,远远的便看到很多身着异国服饰的官兵聚集在船中央,正中一人身形魁梧,服饰上也与那些官兵明显不同,正与和她一同出使的司徒张正则交谈。
见国师出来,张正则忙含笑介绍,“王将军,这位便是鄙国的国师了。”
威武的男子随着张正则的视线转过头去,在看到少年的面孔时,脸上的笑容突然停滞了一下,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紧紧盯着少年的一双紫眸,竟似被磁石吸引了一般眨也不眨;直到少年脸上微微变色,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些失礼,忙低下头去,“在下王褒,奉本国国君旨意,在此恭候国师来访。”
许是这一路航行过于劳累,少年的精神似乎有些不济,脸色略有些苍白,淡淡一笑,“久闻湑藜的神威将军威名,今日得见,骆清深以为幸。有劳将军专程来接,如此,咱们上岸吧……”
湑藜的朝堂上,高座于龙椅上的男子在见到进来的一行人后,竟然从座位上站起,走到领头的少年面前,伸手托住了少年欲施礼的手臂,“国师不必多礼,朕一直仰慕国师的风采,憾未得见;此次将国师请来湑藜,既为两国修好,却也是了却朕一桩心愿……”
托着对方手臂的双手微微用力,竟是将少年的纤臂轻轻握住。
洛清淩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对方那双深沉含笑的眼眸,虽是炎热的天气,她的脸上却似蒙了层薄霜,笑容得体却稍显冷淡,“骆清蒙陛下错爱,为两国交好略尽绵薄,在下必当为此倾尽全力,以不负两国国君厚望,也愿两国百姓可以安享太平。”
借起身之势,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手臂也便自然地由对方手中抽出……
馆驿中,待所有的人都退下,洛清淩独自站在窗前时,才发觉贴身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端着茶盏的手也有些抖,却不是因为杯子烫。
果然……
是他!
早在第一眼看到王褒时,洛清淩便认出,他就是当日在颖都城中同她比箭登台的那个黑衣人;一惊之下,心里紧跟着便涌上更为不好的预感:当日王褒改装来到颖都,并非只他一人,与他同行的,似乎还有一个“主人”。以王褒之尊,配当他主人的,只可能是……
不过,她又觉得这不太可能,那个人的身份何等尊贵,怎能罔顾自己安危,微服去别的国家;这其中的危险自不必说,单是身份暴露,引起对方怀疑自己出行的意图,便十分难以向人解释。
所以,对于那个神秘的蓝衣人,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幻想着他或许是湑藜的亲王贵戚也未可知,便如当日的煜一般。但是,刚才在朝堂上,当她的视线对上那双久违了的锐利眼眸,才不得不相信,那日在颖都城中遇到的,确实是湑藜皇帝,祁成鲲!
他当日去冬湟,是为了什么?
难道和蓝氏兄弟的目的一样,也是为了神器么?还是另有所图?
另外……
他有没有可能……已经认出了她?
当日初见时,她虽说是易了容,又是以一介布衣的身份登台的,但是眼睛的颜色她却改变不了,煜不就是后来在蓝熙凭这个把她认出来了么?回想王褒在船上见到她时的表情,显然也是产生了怀疑,不知这个祁成鲲又是什么想法?
猛然又想到一点,冬湟派出的使节,湑藜为何指名一定要她这个国师前往?虽说是因为神器和国师失踪才惹来这场风波,但维系两国邦交的使者通常都会选由朝中重臣担当,国师的身份虽然尊贵,也只是为一国祈福的角色,选来办这种事似乎不太合适。湑藜也应该明白这点,却仍是坚持要她去……
心下一凛,她突然觉得自己答应来湑藜的决定似乎太草率了。
四国之中,冬湟、蓝熙、涪泽三国均为内陆国家,唯南面的湑藜三面环海,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又因独有铁矿,是以在四国之中其无论是经济实力或军事实力,都是最强的。祁成鲲为君五年,一直专注于本国政务,鲜少公开露面,给人行事低调的感觉;只有三年前与蓝熙的那场战争,让人记住了这位皇帝,然而之后他便又无声无息了。据此,洛清淩揣度,以祁成鲲的做事风格,是不会希望被人知道他当日的冬湟之行的;而那日的比箭,她在台上时言语之间多有讽刺,让这位皇帝当众失了脸面,怕他报复,洛清淩也并不希望祁成鲲会认出她。
想到这些,洛清淩心下已然打定主意,如今的重逢,不管是巧合还是对方有意为之;那个祁成鲲,不管他有没有认出她,他要她来湑藜的目的究竟又是什么,她也只能以冬湟国师的身份与他周旋,尽量避免被人戳破这层窗纸;而一但使节的任务完成,她便要设法早日脱身,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又变换场地了!
新出场了两个人物,祁壮男,还有lingmengying亲提供的,凌梦颖童鞋现身了,是个小丫环,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