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新来瘦(1 / 1)
楚伊可突然自梦中惊醒,梦中的一切历历在目,那种心房剧烈疼痛的感觉如此真切,真切得仿佛刚刚发生。
颊上一片冰凉,伸手一摸,竟是满手泪水。
她呆了。
“你还不明白么?”脑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细听之下,竟是自己。她惊骇莫名。
“你是谁?”
“我是你,或者说,我是鲤儿。”
楚伊可闻之魂飞魄散。
“你……你在哪里?”
“就在你的脑中。”
她难以置信的捧住头。
“不要拒绝他,你最终也无法拒绝他。如同你梦中所见,一切都是真的。你在前世是一只锦鲤鱼,受他点化而修炼成仙。”
“……”
“对前世的你来说,他就是水,鱼儿是离不开水的,因此,你注定无法离开他。”
“不!不是!”她失神的低喊:“这一切只是梦!”
“梦?那你此刻听到的声音是什么?”
“我被梦境所扰,产生的幻觉。”
“莫要自欺欺人。我是你体内的一部分意志,是你的前世,你无法抹煞。”
“无法抹煞的还有我和他是亲兄妹,我不可能与他在一起!”
“你想逃?”
“为何不?我是人,我做不出……灭绝人伦之事!”
“不要伤害他,求求你!”那个与她相同的声音静默片刻后突然苦苦哀求,饮泣不止。
“我不会让你控制我,我就是我!”她咬紧牙关。
“……或许因此,他比前世更爱你。”饮泣声时断时续,“你太过执拗,我挣不过你。我只求你切莫伤害他。”
眼泪流下面颊,楚伊可伸手蒙住脸,啜泣道:“我只能如此,别无他法。”
房门轻响。
“可儿,你怎么了?”楚桓将她抱入怀中。
楚伊可尽力令自己平息下来,直起身,问道:“这是哪里?”
“紫竹岛,这是我的房间。”
楚伊可四周打量一下,似乎略加布置过,红烛高烧,金猊吐香,月上帘钩,四下飘散着熟悉的清雅气息。
“可儿,喜欢么?”
那气息靠近她唇边,她慌忙躲闪。
他扳过她的脸,紧紧锁住她的眸子,轻声道:“为什么?”
“你明知故问!”楚伊可挥掉他的手,“我虽然答应随你走,但是我们不能再……再同床共枕!”
“不能再同床共枕?”他沉声重复,眸光盯住她,好半晌方道:“你在做梦。”
“我们是兄妹!”她崩溃的大喊。
“也许不是。”
“有一丝可能都不成!”
他看着她,持续着,一言不发。
她周身冰冷,犹如置身极寒之地,连眼泪也冻结成冰。
“罢了,今日发生太多事,你且好生睡一觉。”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转身出屋。
楚伊可回过神,对于他的轻易妥协犹自不信。
含泪入睡,幻梦依旧,恍若架空的记忆,缕缕扯痛心弦,直至繁华空逝,红颜香消。
泪湿凤枕,凉意袭人,她在自己的哭泣声中被惊醒。
床沿坐着的人影将她揽入怀中,抚着她颈后的发丝,喃喃道:“何不顺着自己的心意?何苦这般徒劳挣扎?”
楚伊可哽咽难言,泪如泉涌。
他捧起她的脸,静静凝视。“可儿,不要自讨苦吃,你不可能离得开我。”
不可能么?那她就试试。
“可儿,在想什么?”他抚着她细细的娥眉,俯唇吻上泪湿的面颊。
她的神智瞬间凝结,双唇相触的一刹那,幽幽涣散,漫无边际。
“不要拒绝他,不要伤害他,他寻了你那么多年,受尽所有,求你好生安慰他……”她脑中的声音不断撞击她的灵魂,粉碎她的意志。
寻她?
她的心恍若撕裂般疼痛,她的手不知不觉的揽紧他的颈项。她欲沉入那无垠月色,自由游弋。
“可儿……”
火烫的手烙上她霜雪般的肌肤,娇躯蓦地僵住。
饮鸩止渴!
她脑中倏忽闪过四个可怕的字。
“可儿?”他手一顿,敏锐的看着她。
“不……不成……”她频频摇头,满面惶恐。
“可儿!”
“不要拒绝他,求求你!求求你!”
“不!不——”
她抱住脑袋,猛然冲出床幔,狂乱的打开房门,正欲夺门而逃,一件长袍及时飞来裹住她衣衫不整的身子。
“可儿,回来。”
她置若罔闻,兀自向外奔逃。忽的眼前银光一闪,她被轻柔的卷飞起来,重回他的怀中。
“可儿,你逃不了,莫做傻事。”
“我……没有要逃。”
“那就好,睡吧。”
她周身僵硬。
“放心,我不会对你如何。”他将她抱上床,相拥而眠。
在他怀中,她以为自己难以入睡,但她一如既往的睡得香甜。
次日醒来,楚桓已不在房中。打开房门,玄冰、玄云守在门口。
“小姐,王爷找证据去了,傍晚才会回来。”玄云不问自答。
“证据?”她喃喃低语。
“是,证明杜煜乃胡说八道的证据。”他扬眉道。
楚伊可面色一暗,漠然道:“他永远也找不到,杜煜不像他。”
“好人也会撒谎。”一旁的玄冰冷冷道。
楚伊可看他一眼,静静走出去,一直向前走。
“小姐,你去哪里?”身后传来玄云的惊问。
“玄云,你且歇去,我跟着她。”玄冰道。
楚伊可游魂般走至海边,一动不动的凝望远处,只余发丝随衣裙飘飞,悲凉荒芜。许久,她终于挪动脚步,竟是向着海里走去。
阳光下的海水并不刺骨,她一步步向前走,海水自脚踝逐渐漫过膝盖、纤腰、前胸……水的压力令她呼吸困难,视线开始模糊。
她忽然想起幽萝,是什么令她定要自寻死路?生无可欢,彻底的绝望!她与她殊途同归。
冰冷的泪水落在海面上,溅起一朵朵涟漪。当海水漫过下巴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青翠的紫竹岛美若仙境,岸边直直伫立的人影静静的看着她。
“谢谢你。”她轻声低喃,微微一笑,转头沉入海底,只余美丽的漩涡在海面上不断旋转扩散……
倘若她的前世真是一条鱼,那她就做回自由自在的鱼儿吧。
鱼儿在水中是如何睡觉的?她不了解,她只知自己睡了好长的一觉,睁开眼时,四周没有水,她躺在一张精致的绣床上。
她打量着周围,不知自己到了何处。
房门轻轻推开,步入一个白色的影子,她几乎停止呼吸,及至看清来人方才松出一口气。
进来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容秀美,正是那个观灯之夜所遇的白衣少年。
“姑娘,你醒了!”少年一惊之后,喜形于色,趋步向前。
“这是……”
“这是红叶山庄,我是向奕。你晕倒在海边,我和母亲救了你。”
“救了我?”
“是,你为何掉进海里?幸好不曾有事。”
她脑中一片白雾,漫至眼前,轰然而倒。
“必须将她送走。”不知多久,耳边响起一个女子斩钉截铁的声音。
“不!娘!”那个叫做向奕的少年激烈反对。
“傻孩子,她来历不明,怎能就此收留她?”
“娘,这些时日孩儿一直在寻她,好容易寻到,无论如何也要留下她!”向奕的声音比他母亲更加坚决。
“你莫做傻事!她身上有一些於痕,看起来像是……咳咳……说不准是从哪个妓院逃出来的青楼女子,娘决不允许此种女子留在山庄。”
“娘,她绝不是——”
“看人莫要看表面!待她醒来就请她走人!”
“不!”
“奕儿!”
母子两个马上便要发生口角,楚伊可睁开了眼睛。
“多谢二位相救之恩,我即刻离开。”说着坐了起来。
“姑娘!”向奕慌忙奔至床边,“姑娘且慢。姑娘身子尚虚弱,怎可独自离开?待姑娘养好了身子,在下再送姑娘走如何?”
楚伊可轻轻摇头。“我就不给公子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娘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否则当时也不会救你回来。”
“奕儿!”向夫人皱眉低斥。
“娘!”向奕回过头,哀求的看着她。
向夫人注视他半晌,终于叹口气,道:“你看着办吧,将来惹出事端莫要怪娘不曾提醒你。”拂袖而去。
向奕小心翼翼的看回楚伊可,央求道:“姑娘暂且留下来吧。”
楚伊可疲累的叹口气,点头应允。
自此,楚伊可便在红叶山庄暂住下来。向奕对她百般照顾,就差不曾摘下天上的星星以博红颜一笑。
向夫人原本冷眼旁观,时日一久,眼见楚伊可人品脱俗,仙气盈盈,亦心生爱怜,主动留她常住了。
此时的楚伊可虽然愈发清瘦,但似乎怎样都无所谓,走也罢,留也罢,平静如常。
向奕见此心中暗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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