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裂痕生（1 / 1）
“怎么？妹妹是否有心事？说没有意中人是假的吧？”沈颜不放过的取笑她。“女孩子到了你这个年纪，早就该有心上人啦，你不必害羞。”
“我哪里害羞……”
“那你告诉我刚刚在发什么呆？”
“我……没什么。”
“我不信。妹妹不公平，我将所有心事都告诉妹妹，妹妹却对我藏藏掖掖的。”
楚伊可叹口气：“不过是有个人向哥哥提亲，说要娶我罢了。”
“哦？此人胆子不小，竟然向王爷直言要娶你？”
“嗯，他们险些打起来。”
沈颜呆了一瞬，笑道：“看来，妹妹的真命天子出现了，妹妹千万不要错过哦！”
“嫂嫂！我是来看嫂嫂的，可不是让嫂嫂来取笑的！”她微恼。
“取笑什么？”一个温柔好听的嗓音插了进来，二人惊讶的转头，这才发现楚桓已立在门口。
“王爷！”沈颜又惊又喜，手足无措了一番方才走过去，将他迎进座椅，又倒了杯香茶，恭恭敬敬的端给他。
楚桓一手接过茶杯，又问了一遍：“可儿方才说取笑什么？”
“我们只是在一起说些女儿家的体己话……”
“是么？”楚桓端杯轻啜一口香茗，含笑道：“你们两个能互相说笑解闷，也未尝不可，只是莫要忘了时间，说得太晚就不好了。”
“是，王爷。”
楚桓点点头，放下只喝了一口的香茶，顺手牵起楚伊可站起来，无波无澜道：“可儿的终身大事就不劳公主费心了，你好生歇着。”携楚伊可走了出去。
“哥哥，你不是来看嫂嫂的么？为何刚来就走？还说那样的话！”楚伊可扶住一根廊柱，停下脚步问他。
“哥哥还有事，不宜久待——”
“那你日日待在大理公主那里就没事了？”她蓦然冲口而出，连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他深思的看着僵住的她，一眼望不到底的眸子如大海般无涯。“可儿，为什么生气？”
“我才没有生气！”她喘口气，矢口否认，将头扭过一边。
因自小体弱，她易犯心悸的毛病，平日尽量避免生气，但近来，她却动辄怒气攻心，竟是身不由己。
“好了，你说没生气就没生气，当心身子。”他柔声低哄。
眼泪“唰”的一下，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
“可儿。”他上前一步，她即后退一步，最后索性跑走。
刚刚奔入“紫竹苑”，便与一人撞个满怀，尚未抬头已被人捂住嘴巴，拖至偏僻的东南角那间闲屋。
“杜煜！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杜煜，先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回答道：“自然是来救你脱离苦海。那个小丫鬟忒的碍事，定是楚桓派来监视你的！”
楚伊可垂眸不语。
“怎么了？是不是开始相信我了？”他咧嘴笑道。
“你还是离开吧，我不想生事。”她推开他。
“你放心，那个小丫鬟不足惧，将她点晕就是了。”
“不许你伤人！”
“你以为我是楚桓么？不过是让她睡上一觉罢了。待在此处莫动，我去去就来。”
“杜煜，你莫乱来——”
话未完，人已不见。
眨眼工夫，他又回来，笑道：“好了，已经解决啦，这一觉她会睡到明日早晨。咱们先吃点东西，天一黑就走。”
“杜煜，我不曾答应跟你走。”
他深深看她一眼，剑眉一扬，不以为意道：“无妨，我有的是耐心，今晚我先带你去个地方，之后你再下决定。”
“什么地方？”她戒备的看他。
“你哥哥常去的地方，你正好看看他平日都做些什么。说起来，他这几日的确很忙。”
“我……不想去。”她涩然道。
“怎么？害怕了？这说明我的努力不曾白费，你愈来愈相信我了。等着，我会让你彻底相信我的。”
“我不——”
“你会相信的！”他不由分说的拽起她跃出高墙。
天黑了，阴云遮月，星淡无光。
“这……这是哪里？”望着眼前这幢黑黢黢的建筑，楚伊可搓着玉臂惶然道。
“此地是你哥哥的私人囚牢，从这里出来的人再送到天牢，无一人能活命。”他唇角嘲讽的一勾：“我有幸是唯一一个从这里逃出来的准死囚。走吧，此地我还算熟悉。”抱起她飞身入内。
整座囚牢暗黑如地狱，阴风惨惨，寒气逼人，透体生凉。
“我什么也看不见，这是到了哪里？”她颤声道。
“去那边。”他指了指稍远处一点如豆灯光，手一扯，带着她纵身而至。
他扶她在昏黄的窗外站好，悄悄舔破窗纸，让她看向里面。
墙边的木桩子上捆着一个人，满身血污，乱蓬蓬的头无力低垂，已看不出本来面目，两只手掌各自被飞刀钉在墙壁上，血已凝固，深沉如墨。
楚伊可一口气哽在喉咙口，几乎停止呼吸。
“王爷，他晕过去了。”一个狱卒模样的人拿着一套刑具向着对面报告。
对面的太师椅中好整以暇的坐着她的哥哥，端王楚桓。此时，他脸上不再是温柔亲切的神情，绝美的凤眸冰寒冷酷，令人不寒而栗。
他端起一旁的香茗轻轻品着，眸光淡淡一扫，道：“将他弄醒。”
“王爷，呃，他今日已是第四次晕过去了，恐怕……”
“将他弄醒。”冷酷的声音冻结着周遭的空气，也冻结着她的血液。
狱卒不由自主的打个寒颤，走向囚犯，拿出一个铁夹子，夹住囚犯的一根手指，猛一用力，手指应声而断，跌落地面。
一声剧烈的惨呼掩盖了楚伊可的惊喘，她全身冻僵，被迫站在当地，眼睁睁的看着这场酷刑，半分动弹不得。
囚犯痛极而醒，撩了撩眼皮，兀自垂头。
“继续审问。”楚桓眉头也未皱一下，美玉般的面庞不见一丝波动。
狱卒用铁夹子拍拍囚犯的脸，喝道：“听着，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的主子到底藏在哪里？”
乱蓬蓬的头颅只摇了一下，再无其他动作。
“你还想再断一根手指么？”
囚犯依旧无动于衷。
狱卒又连续威胁了数次，囚犯一概不为所动。
“王爷……”狱卒惶然无策的望向楚桓。
后者将茶杯轻轻一放，凤眸一眯。
那狱卒顿觉一股寒气顺脊而下，瞬间冷汗直流。
“很好，既然他不愿开口讲话，将他的舌头割掉便是。”
狱卒连忙重新走上前，卖力的扼住囚犯的下颚，令他身不由己的吐出舌头，但见寒光一闪，血光迸现，囚犯哼也未哼一声，已然气绝。
寒气直贯入楚伊可口中，她只觉耳中嗡嗡作响，正欲尖叫，房门蓦然一开，颀长的身影夺门而出。
“可儿！”
她从未在楚桓脸上见过如此错愕的表情，她就像被人扼住喉咙般发不出半丝声音，一张脸愈涨愈红，而脑中飞速闪过如山的死人，成河的鲜血，还有绝望无助的哭叫。
她的心口一阵抽痛、抽痛……
“可儿，你……”他欲待上前抱她，她却如见鬼般尖叫闪避，她眼中那种恐惧、嫌恶、陌生的神情令楚桓僵住身形。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她狂乱的尖叫，身子忽的颓然而倒，被突然现身的杜煜飞身掠走。
“王爷……”狱卒胆战心惊的嗫嚅着。
“将所有护卫速速叫来！”
“是，王爷！”
楚伊可神智渐复，眼见后面火炬如龙，飞速而来，她闭目叹息，幽幽道：
“杜煜，放我下来，你走吧，他不会拿我怎样。”
“我怎能放心？他此刻是不会拿你怎样，但不难保日后！在他施行更大的阴谋之前，他要保证你这颗棋子的完美！”
“杜煜，我是他的亲妹妹。”
“他六亲不认！”
“我是他一手带大的。”
“那又如何？他付出如此大的精力，正是要收获绝大的成果！”
“杜煜，你想连命也搭上么？”
“为了你，我甘愿。”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不会这么笨吧？何必逞匹夫之勇？”
“……”
“快走吧。”
杜煜踌躇片刻，一咬牙，放下她。“好，待我安置好一切，再来救你！”说着急忙自颈间解下一个玉环套在她颈上，道：“这是我的定亲信物，戴好，等我。”飞身而遁。
楚伊可望着赶来的大批护卫，几乎是倾巢而出，不由苦笑。“不要追了，我跟你们走。”
无声无息的回到端王府，众护卫悄然而逝。
楚伊可呆呆的坐在床沿发怔，门口闪进一人，她望了一眼，继续发怔。
“可儿。”来人静立在她面前，看了她半晌，伸指去抬她下巴，被她飞快闪开。她木然的望着别处，神情空洞。
“可儿，只有那个人知晓宋氏父子的下落，哥哥只是想逼出他的供词。”他缓缓解释。
楚伊可索性将身躺下，面朝里，不理不睬。
楚桓轻叹一声，俯身脱下她的绣鞋。
她身子一僵，连忙缩至床角，离得他远远的。
静默了半晌。
“你睡吧，我走了。”
尚未走到门口，已然响起楚伊可冷幽的嗓音：“你莫要伤害杜煜，否则，我一辈子也不原谅你！”
“好，我答应你。”他柔声允诺，无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