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晚来风（1 / 1）
悄悄回到“紫竹苑”，楚桓将她安置妥当方才离去。
半夜，楚伊可做起了噩梦。梦中到处是鲜血，死尸遍布，哀号震耳。一个二三岁的小女娃困在尸山中哇哇大哭，口中叫着“娘、哥哥”。四周恍若修罗地狱，无人应答。
她恍惚觉得那个小女娃便是自己，一如多年前，无论她如何喊叫均无济于事，恐怖便似周遭黑色的空气压迫着胸腔。她大叫一声，惊坐而起，醒了。
室内并无骇人的黑暗，一灯如月，照得通透明亮。
“哥哥？”她惊讶的瞪着桌旁倚灯而坐的白色身影，“你不是走了么？”
身影缓缓起身，移至她的床前坐下，柔声道：“你白日见了血，哥哥料想你会做梦，岂会真的离开？”
“哥哥！”她忽然哭了出来，扑入宽阔的怀抱，嘤嘤泣道：“为何我总是做这个噩梦？到处都是死人和鲜血，我怎么也找不到哥哥，无论我如何喊，哥哥总是不答应……我明明有好多年不做这个噩梦了……哥哥会不会不要可儿了？可儿做错了什么？”
“乖，那只是个梦，”温柔的手轻轻拍抚她惊悸的后背，“哥哥永远也不会不要你。说不定将来是你不要哥哥了——”
“才不会！”哽咽的气息吹拂在他胸口，眼泪擦在薄薄的衣襟上。“可儿才不是那般没良心之人！可儿曾经发过誓，这辈子就守着哥哥，谁也改变不了！”
轻轻拍抚的手愈发温柔，眸中光芒如朝霞盛放。“可儿真的这般喜欢哥哥？”
“嗯！”她重重允诺。
“好，睡吧。哥哥明日带你到府中走走。”
小脑袋再度重重的点了点，笑颜尽展，黑亮的长发披散满怀，柔如春江之水，一股青涩的少女风情盈手可掬。
“哥哥也睡吧。”她拍拍身下的床榻，慷慨道。
小时候每逢做噩梦，哥哥都会抱着她一起睡，哥哥的怀抱是天底下最安全最舒适的角落。
“哥哥睡不着，看着你即可。睡吧。”
扶着她躺好，白色身影退了开去，重新坐在桌旁，温柔的眸光恍若荷塘月色笼罩她，使她很快沉入香甜的梦乡……
乍闻摄政王竟有一个即将及笄的女儿，合府哗然，但均不敢多言，有条不紊的准备着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姐的生辰宴会。
楚桓砸下重金请了京城最为红火的戏班子，另有弹琴的，唱曲的，甚至杂耍的，楚伊可生辰这日，整个王府空前热闹。就连很少回府的摄政王楚簟秋似乎也突然想起自己尚有一个女儿，赶了回来。
楚伊可对这个父王无甚印象，她似乎是被父王遗忘的一棵小草，但她并不曾有何怨恨，哥哥的陪伴弥补了一切。倘若哪天猛然得知父王与世长辞的噩耗，她也定会毫无感觉。
楚桓领她来到高坐尊位的年近五旬的男子面前，她乖巧的拂身问候，生涩的唤了声：“父王。”
楚簟秋看着这个一年到头难得见上一面的女儿，威严的目光细细打量一番后，眸子眯了眯，似是满意的点点头，应了声：“好。”
楚桓指了指楚簟秋身畔的女子，似乎强调道：“这是母亲。”
楚伊可不知何时又冒出来一个母亲，她只晓得这绝非生她的那个，她与哥哥的母亲早就死了，久得她毫无印象。而这位“母亲”年轻得很，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公主嫂嫂。当下乖巧的上前行礼，并无失措。
王妃眸光低垂，略略笑了笑，算是回礼。
楚伊可又依次见过几位亲王、郡王及王妃，方在楚桓的陪伴下入席。
楚簟秋终于含笑道：“桓儿将你教养得很好，总算没叫为父失望。”
“女儿不敢当。”楚伊可轻轻应道。
楚簟秋端杯喝了口茶，游目一望，忽的皱眉道：“端王妃不在府中么？”
楚桓回道：“公主前些日子着了风寒，正在休养，不宜出门。”
“那要多加注意，多派几个丫鬟好生服侍，切莫大意。”
楚桓点点头。
“好，开席吧。”
席间楚伊可向楚桓悄声道：
“哥哥，散席后我去看看嫂嫂可好？”
“待她病好了再去吧，免得传给你。”
“哦。”
热热闹闹的宴会过后，天色很晚了。楚桓送楚伊可回到“紫竹苑”。
“哥哥，你今晚不必陪我了，我已经不做噩梦了。哥哥赶快回去陪着嫂嫂吧，嫂嫂病了，一定希望哥哥陪着。”楚伊可善解人意道。
“好，待你睡着了，哥哥再走。”
“不必了，我真的没事了。”
“睡吧。”
楚伊可深知哥哥虽然百般疼宠自己，但有时却是极为强势，说一不二，更像是她的主人。当下不再争辩，浅浅一笑，钻进打开的床幔睡下了。
不久，感觉哥哥打开床幔，她合目装睡。
良久，久得她真的要睡着了，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面庞，细心绘制其上精致纤柔的线条，直至白玉般的肌肤泛起花瓣般的粉红。
楚伊可难以遏制的轻颤一下，忙翻了个身。温柔的手转而抚上她的秀发，那种轻梳慢拢透出某种神秘莫测的深意，令得她的心莫名的悸颤，一种禁忌的、慌乱的情绪油然而生。
温柔的碰触流连许久方才离去。
楚伊可睁开眼睛，久久无法入睡。
蓦地，床幔一番奇异的波动。她心一跳，正欲继续装睡，但尚未合眼，眼前已是一黑，她的嘴被捂住了。
“你最好不要出声！”警告的声音在她耳畔冷森森的响起，绝非哥哥温柔好听的声音。
恐惧及窒息逼出她的眼泪，扑簌簌的滚下来人的手背。
那人低咒一声，再度警告，语气愈发森然。
楚伊可终于困难的点一下头。唇上的手掌略微松开少许。
“听着，我必须在此地养伤。在此期间，我说什么你就要听什么，若有异动，我就杀了你！”
眼泪吓得溜了回去，她一个劲点头。
“不准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任何人！懂么？”
小脑袋不住的点。随后她的嘴终于得到自由。
“你这里有吃的么？”那人坐在床畔，神情松懈下来，有些虚弱的问。
“你……你先转过身去……”她怯怯的提醒。
那人瞥了她一眼，倒是顺了她的意。
楚伊可战战兢兢的穿好衣裙，下床点燃灯，找出点心盒，放在长案上，小声道：“就这些。”
那人走了过来，坐下，看着她不语。
楚伊可屏息看了他一眼，灯光下是一张狂野不失俊朗的面庞，大出她意料之外。
“你就是楚家从未露面的女儿，楚桓的妹妹？”
她愣愣的点头。
“他们将你藏得够深。”他忽而一笑，不是哥哥那种温柔溺爱的笑，而是一种诡异、令她全身发冷的笑。“很好，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我就藏在他们的心肝宝贝的居所之内。”
“你……到底是谁？”她大着胆子问。
“休想耍花招！不许多问！”警告完毕，他开始填肚子。
楚伊可傻愣愣的看着他吃完，见他脱去外面的长袍，里面的衣衫竟是破鄙不堪，血渍遍布。她大声抽口气，闭上了眼。
“倒热水来。”他皱眉道。
她慌忙应一声，来到外间取水。
因她睡眠较轻，故而乳娘都是在隔壁入寝，这种活她从未自己做过，待将水搬到内室，已是气喘吁吁。
男子已将上衣除去，露出伤痕累累的躯干，触目惊心。
楚伊可发出一声惊喘，险些将水盆打翻。
男子瞥她一眼，沉声道：“找块干净的帕子来。”
楚伊可捂了半天心口，方拖着虚软的双腿，翻出一块手帕递给他。
男子将帕子浸在水中，开始擦拭身上的血迹。楚伊可转过身去不敢看。
“帮我将后背的伤口洗干净。”他突兀出声，吓得她浑身一颤。
“你胆子总这般小么？”他的口气似乎缓和了些。
楚伊可骇得惊魂失魄：“洗……洗伤口？”
“没错，动作快些，洗完伤口再上药。”
“可我……我……怕血……”她望望那盆已染成红色的水，慌忙挪开眼，气若游丝道。
“怕血？”男子“嗤”的冷笑，“你的哥哥可是嗜血得很呢！我这些伤都是拜他所赐！”
“你撒谎！”楚伊可本能的反驳，震惊使她忘了害怕。
“撒谎？”男子唇角的笑愈加扭曲，眸中射出怨毒的光。“他自然不会亲自动手，他只需动动嘴，然后坐在一旁悠然欣赏就可以了。就像一位君王欣赏一场血色大餐。”
“你闭嘴！我哥哥不是这样的人！我哥哥是普天之下最最温柔善良的人！你不要污蔑他！”她凝聚全身的气势反击。
男子静了一瞬，突然无声的大笑，双肩不住抖动。
楚伊可惊怒交加，险些就要将他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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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完毕，哈哈，够慷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