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长成（1 / 1）
偌大的院落空旷无人，只有不甘寂寞的阳光白花花的到处肆虐。
“小姐！小姐！”乳娘焦急的呼唤回荡在翠盖如伞的上空。
“刘妈，我在这里。”一个猫咪般娇软的声音浅浅传来。
刘妈循声望向一旁的假山，以惊人的速度奔窜过去，果然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躺卧在假山的阴影里，睡意朦胧的望着她。
刘妈心头一颤，连忙将那个馨香娇弱的身子扶了起来，抖唇道：“我的小姐，您怎能睡在这里？您千金之躯，倘若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刘妈，这么热的天，不妨事的。”楚伊可伸个懒腰，娇声道。
“我的小姑奶奶，莫要吓刘妈啦，下次一定要去床上睡。快快，刘妈给你泡碗姜糖水去去寒。”
“刘妈！”楚伊可瞪大眼，又望望头顶的炎炎烈日，“我没有听错吧？”
“没有！回屋喝去。”拽住便走。
“刘妈，我头昏，稍等一会儿。”她靠在假山上虚弱的闭上眼。
“小姐，你没事吧？”刘妈小心翼翼的问。
“没事。刘妈，不要大惊小怪。”
“小姐啊，不是刘妈大惊小怪，只是你若是有个头痛脑热，奴婢如何向王爷交代？”脑中不期然浮现那双举世无双的凤眸，明明是赤日炎炎，她却感觉一股寒气透骨。
“刘妈，你太夸张啦！”净白如玉的脸蛋浮上一抹清愁，“已经有五年，哥哥都不带我出去了。”
自从十岁那年出去后生了场重病，险些上鬼门关报道，哥哥对她愈加精心照料。昂贵的各色补品、稀世药材……不要钱似的流进“紫竹苑”。而哥哥似乎觉得这样的保护措施还不够，自那以后，便不让她踏出“紫竹苑”半步。郊游、关灯、赏花……一切皆与她无缘。她就像被锁进精美的金匣子里的珍宝，寂寂的独放光华，与世隔绝。
刘妈听了她的话，微微一怔，轻咳了咳，安慰道：“王爷也是为了小姐好。王爷很忙，他不是经常来看小姐么？”
螓首轻摇。“有何用？困在这‘紫竹苑’，又与坐牢有何异？早晚有一天会困死。”
“小姐！莫要胡思乱想！王爷疼你还来不及，怎会让你困死？”
“可是……”螓首微歪，“我有时甚至怀疑，他不是在疼我，而是在囚禁我。”
“小姐莫要乱说！”刘妈吓得大气不敢出，几乎上去捂住她的嘴巴。唉，人大了，心思就多啦，开始胡思乱想了。
“我有乱说么？哥哥几乎一个月没来看我了，恐怕他都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妹妹了。”落寞的神情，幽幽的眸光，带着稚嫩的薄怨。
刘妈暗叹口气，怜爱的看着她。
上天几乎将一切一切的美好都赋予了她一身，曼妙，轻柔，幽静，像潺潺的小溪……却也只能禁锢在这庭园之内，无人得见。
太美是要遭天妒的，她自小身子薄弱便是例证。
“老王爷将许多事务都移交给了王爷，大大小小许多事都需王爷亲力亲为，时间自然紧迫许多，不能常来看小姐亦是迫不得已。”刘妈安慰她。
“是么？”
“自然是，刘妈怎敢骗小姐？小姐，赶快进屋歇着去吧。”扶住她细弱的双肩往回走。
甫一踏进花厅，刘妈一声惊叫，吓得楚伊可捂住心口。
“刘妈，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小姐，你……你……你受伤了？”
“什么？我哪有受伤？”纳闷的顺着她哆哆嗦嗦的手指看过去，但见雪白的裙摆上两团鲜红的血渍。“怎么回事？”她眼前一阵发晕。
她怕血！
刘妈先见之明的一把扶住她，哆哆嗦嗦的瞪了半天眼，突然眸中一亮，小心翼翼道：“小姐，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不舒服？唔，好像有点……腰酸吧。”
“啊！小姐，你长大啦！”刘妈一把抓住她的手，喜笑颜开。
“刘妈，你怎么了？我本来就长大了嘛。”
“小姐啊，你都快十五岁了，葵水迟迟不来，我还以为……以为你……咳咳……这下好啦，一切正常，你可以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嫁人生孩子啦！”
“刘妈，你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又叫又笑。”
“刘妈是高兴，嘿嘿，小姐，来来来，刘妈教你如何处理这些女人家的麻烦事。”
刚刚处理妥当，换上干净的衣裙，便听得花厅内一声久违的低唤：
“可儿。”
楚伊可一怔，移步出屋，但见窗前挺立着一个修长如仙的身影，逆射的光芒烘托得那个影子如梦似幻，似乎一眨眼便会消逝无踪。
楚伊可揉揉眼，呆呆的看着。
“傻孩子，怎么了？”永远温柔的
眼神，永远温柔的嗓音，永远令她恍若饮酒般的沉醉。
“唔，没怎么，有些头晕。”还眼花。
刘妈抱着一堆衣裙低头走了出来，楚桓淡淡瞟了一眼，面色微变。
“那是什么？你受伤了？”他握住她的手上下审视。
“呃？没有啊。”楚伊可便如含羞草一般一经碰触便肌肤泛红。顺着他目光看过去，面上愈发大红，垂头道：“刘妈说……我葵水来了。”
刘妈倒抽一口寒气，恍若恶狼追杀般急急奔了出去。
“刘妈她怎么了？”她纳罕的低语。
楚桓神色未动，只略微点头，道：“嗯，你长大了。只是记住，此事不宜向外人张扬。”
“哦。”一股奇异的羞耻席卷而来，令她抬不起头。
冰凉的小手再度被一团温暖包围，小巧的下巴被迫抬起，望进一双温柔含笑的凤眸。
“傻孩子，哥哥不是外人。”
恍若朝阳初生的笑缓缓漾开，红晕遍布的小脸鲜润欲滴，令人不舍移眸。
“哥哥。”软软的娇唤似春风骀荡。
楚桓蓦然松开手，打开折扇轻摇，柔笑道：“可儿，想不想随哥哥出去？”
她傻了。将一根玉指伸进口中重重咬了下去，痛呼出声。
“你做什么？”楚桓飞快拿过她的手，但见食指指尖几乎咬破。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哥哥要带我出去？”仿佛梦呓的声音似有若无。
凤眸微微一眯。“不是做梦，是真的。”
下一刻，如梦的神情霍然一清，朦胧水眸光芒大盛，她欣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还不赶快去准备？”含笑的声音提醒她。
“好的！好的！”她轻风般飘进卧房，片刻后出来，已是一位翩翩小公子。“哥哥，走吧。”
他打量她片刻，瞳孔略微收缩，面上却一抹温柔笑意。“哪里来的男装？”
“我自己做的，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呢！”如花笑靥渲染着周遭难以察觉的异样氛围，转瞬间恢复如初。
楚桓点点头，携她走出花厅，来到院墙侧门边，拿出只有他才有的钥匙，打开门，牵她走出王府，来到外面浓密的竹荫小道中。
“哥哥，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一样可以自由外出玩耍？”娇嫩的声音终于开始发问。
“因为你身子不好。”
“如今好多了。”
“因此你在府中待着是对的。”
“……可我……很闷……”
凤眸看向她。“可儿，你从不曾抱怨过烦闷。”
“可是……我听到仆人说谁家千金出去游湖了，又有谁家小姐出去观灯了，还有谁家闺秀出去踏青了，甚至连公主嫂嫂也可以出去游玩，我好羡慕啊，为什么只有我不行？我的身子明明好多了！”
微眯的凤眸极快的闪过一抹冷鸷，声音却依旧柔软。“你听谁说的？”
“就是老莫他们啊。”
“老莫么？”好听的嗓音愈发低柔，如沉郁的琴弦流进心底。
“嗯，他们在院子里除草时被我听到的，然后我求他们也带我出去——”
包住她小手的大掌蓦地一紧，她下意识的挣了挣，未挣开，遂不在意道：“但他们好像一副快吓死的样子，一齐跪地磕头，说他们只是在胡说八道，女儿家是不能出门的……”
“他们说得对。”另一只修长的手移至她柔嫩的颊边，拂开几缕顽皮的发丝。
楚伊可并不知就在这一转折之间，她已救了三位仆人的命。
“可是，我觉得他们是在骗我，我又不是傻子，我还记得小时候跟你出去时，明明就看见有许多女儿家也在外面晃啊！”
“她们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你不同。”
“哪里不同？难道我生得很奇怪？”
深邃难测的眸光抛了过来，锁在她花瓣般的脸颊上，“你是哥哥的小公主，哥哥要好好保护你。”
“才不是！”清澈的眸光倏忽一顿，“哥哥的娘子才是公主，我才不是！”
“好吧，不是。”
“还有，为什么我连‘紫竹苑’都不能出去？也不能与你们一起用膳、一起说话，我总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鸟，看不到蓝天，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一点自由也没有。哥哥，我不想如此！”说着说着，黑亮的眸子缓缓漾上一层水气，盈盈凝注面前的男子，哀恳的神情能将铁石心肠的硬汉也融化。
“过几日即是你十五岁生辰，父王有意要为你大肆庆贺一番，从此你便可以走出‘紫竹苑’，但不许随意出府，闷了就告诉我，哥哥带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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