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昆明美人(1 / 1)
在这章加入了电视剧的看点,让孟丽君与皇甫少华、铁穆耳先结识,再重逢,为后面的戏埋下伏笔。(1)第一佳人
三月艳阳天,莺声婉转鸣。昆明城里温暖宜人,繁花似锦。
铁穆耳信步走在大街上,一边轻摇折扇,一边左顾右瞧,好不惬意。初平叛乱,这位皇太孙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他虽是蒙古皇族,却颇爱汉人文化。这日里作了汉人公子打扮,儒巾紫袍,倒十足的潇洒气派。后面跟着一个贴身侍从,名唤阿桑哥,是位草原勇士,也作汉装打扮。
铁穆耳一路都是走马观景,突然驻足在一间茶楼前,望着门上的楹联吟诵起来:“‘水色烟潇留云暮,璇音柳絮望春风。’好句,好句啊!”铁穆耳将折扇在掌心点了两下,不禁赞赏道,“我们进去歇会儿。”于是主仆二人便进了这茶楼。
茶楼中品客甚多,本城人有喝茶的习惯,闲暇时到茶馆中泡上这么一壶,可以细细品茗,亦可三五个聚在一起,边喝边聊,谈天说地,上下古今一番。这城中消息流言更是无可遮掩,流传极快。
铁穆耳一进楼来,便觉生机勃勃,只见店里小二来回奔跑,忙得不可开交,这边斟茶,那边递水的。管柜劈里啪啦拨弄着盘珠,一派热闹景象。阳光下,正厅上“春明楼”三个大字的匾额亮堂堂的。
“哟,二位客官,请进请进!”小二殷勤过来招呼,一面又向铁穆耳身上打量,见他虽是一身儒服,却难掩豪迈气度,身后的随从粗犷壮实,更不似汉人,便恭恭敬敬道:“大爷可是外省来的?我们这儿的雅间清幽,楼下便是春明湖,登楼望景最是合适了,大爷可需一间?”铁穆耳见小二善于识人,也便应承了。
铁穆耳主仆正欲登楼,忽听得厅中东北角的桌子上一位客人朗声说道:“听说贵州叛乱已经平定了吧!”却见他向东南角客人说话。
“据说还是当朝皇太孙亲征的呢!”
“那这位皇太孙是稳坐大位了!”
一时间,众口议论起来。
“等等,我们先在这厅中坐坐,不急上楼。”铁穆耳顿时起了兴趣,便示意阿桑哥留着楼上雅座,自己寻了个正北的桌子坐下。
“那也未必!朝中一干权臣贵戚,皆各具实力。那多位王爷,都是他的长辈,岂能容他一个小儿逞能?”东北角的客人又说道。铁穆耳见他书生打扮,面目清朗,约摸不过二十来岁,却老练得紧,摸了摸额头说,“这且不说,关外的四大汗国怕是也不容易松口。”
“哎,内乱不休,外战也难免啊!”厅中有人接了话茬,铁穆耳转过头来,见他仕绅打扮,然心中一惊,没想到民间不论老幼,皆关心政事,心怀国家,顿觉自己任重道远。又想起方才提到的两个阻碍自己的原因,确是又对又准,正是心中日夜忧虑的两个大患。
铁穆耳心思一恍,这个话题已过了。他方回过神来,听得南边一位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说道:“这场祸事可没完哪!战后突发了一场瘟疫,席卷了整个贵州。”
“真有此事?”铁穆耳惊愕不已,“在下前几日方从贵州府过来,怎么会有假呢?”
中年男子道:“此事当真。便是上月二十前后的事,一个镇子一个镇子地传,死了怕有百多人呢!”
铁穆耳腹中一算,正是战事平息后的第七日,也是他离开贵州的第三日。铁穆耳向阿桑哥抛了个厉光,阿桑哥将头埋了下去,便要下跪。“哎!别跪了,稍后容禀。”铁穆耳将他扶住,想继续往下听。
“真亏了孟大夫了!”中年男子又道,“孟士元孟大夫已经治愈了这场瘟疫的百姓了。”
铁穆耳听了心头大慰,顿时展怒为喜。
“孟士元,就是城东那位悬壶济世的神医吗?”又有人问道。
“真是仁医啊!”“妙手回春!”“是个大善人!”……
厅中一片赞声,登时热火起来。看来这位孟大夫在此地是一位广施恩惠,受人景仰的妙手神医了。
“在下倒以为孟大夫之女孟小姐的医术更胜其父。”此语一出厅中立时静下来,寻声望去,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瘦弱男子,他捋了捋胡须,似乎在回忆甚事。
“敢问这位仁兄,此话怎讲?女子如何懂得医术?这孟家小姐又是何人?”铁穆耳好奇起来,忍不住问道。
“这位公子想是外省来的。这孟家丽君小姐乃是昆明城中有名的才女,屡有佳作传世,才情横溢哪!”仕绅述道。
管柜突然插语:“我这春明楼外的楹联便是用了她的诗句。”
铁穆耳眼中一亮,朝门口看了看,心中暗道:原来此佳句是出自佳人之口。
那瘦弱男子接着道:“此事便要从拙荆的头疯症发作说起。此症甚是厉害,发作起来疼痛难忍,我夫妇二人寻医数年而无着,在下路经此地,听闻孟大夫医术精湛,便去了孟大夫的医馆。孟大夫悬丝诊脉,随即开方,拙荆的头痛已舒缓了不少,只仍有微恙。在下正要去谢过孟大夫时,他竟言明此情状不妥,病未根除必有其因。正于诧异之时,孟小姐侍婢送来一方,孟大夫乃豁然开朗,重开一方予我。此方真乃神奇,拙荆饮下三副后即绝疼痛,实至今日仍未复发……”瘦弱男子滔滔不绝,面上极尽感激赞美之情。
铁穆耳听得入神,接话便问:“到底有何玄机于此方中?”
瘦弱男子得意一笑,道:“乃是一味山药处方有异。拙荆之症需七味药,其中药引乃枇杷叶,然此叶乃玉龙山之独有,自然是气候、土壤、雨水、肥物等缺一不可,孟大夫植叶入盆中,又岂同野栽?药力难免有减。”
此刻众人哗然,大有原来如此的明了。
铁穆耳更是会心,对这样一个妙人儿又添了几分神往。
“这么说,孟丽君可是昆明第一才女了!”
“听闻孟小姐貌若天仙,是昆明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不过孟大夫对这个女儿爱若珍宝,这辈子怕也难见真容,是美是丑你怎得知?”
“哈哈……”
余下的话铁穆耳也未听进去,便上了雅间观景。推开窗,暖风拂面,只见晴日里,白云悠悠转,漓水环绕滇城,湖面盈盈,碧波千里,气象浩瀚万千,当真如临仙境,叫人怎不沉醉: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醺得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
铁穆耳心中怡然,口里却叹一句:“地灵人杰,只是‘人杰’倒未见着。”阿桑哥目光一聚,似乎明白了,便道:“主子,听闻今夜湖岸有花灯集会,江船齐聚,美姬如云……”“哎!我之人杰乃青年才俊,并非歌舞姬妾。”铁穆耳思及定是那句“西湖歌舞几时休”之过了,“花船集会?一去倒也无妨!”
(2)惊鸿一瞥
柳月清风,花船绕湖,岸上灯火通明,各式花灯点缀,与月争辉。
花船中,铁穆耳小酌一杯,已觉微有醉意。琵琶声起,此时彩袖蹁跹,八位仙姬飘然而来,翩翩起舞,时而轻盈弄姿,时而随风翻舞,当真幻妙如仙。曲终收拨,八女盈盈一欠身,笑语即出:“奴家有礼。”铁穆耳还当是在梦中,原以为青楼女子媚态俗生,今日见这风流体态,花容月貌,倒真是可爱的,恍然醒神。
“公子看来是初到此地了?可识得甚些昆明景致吗?”其中一位红衣女子问道。
“有甚美景?不如由姑娘一一道来,也让在下长长见识。”
那红衣女子退后两步,一甩水袖,吟唱起来:“浮云天南碧水间,白带绕山城阙连。怨里自有风流客,越江登楼望蝉娟……”
“什么?”铁穆耳不禁失笑,连道妙哉!然心中转思,这艳媚之词比之那“水色烟潇留云暮,璇音柳絮望春风”之句是要俗了,蓦然念起那位传奇佳人孟丽君。
铁穆耳闭目休憩,只听那红衣女子继续唱道:“吹柳如歌福音曲,但听得……”“吹柳如歌?”铁穆耳打断歌声问道。
“公子听了便知,山外青山楼外楼……”铁穆耳远望见湖岸上的柳条随风飘荡,顿时明白了:这柳条儿和着歌声起舞,是谓吹柳如歌了。又寻思歌中诗句倒与他在春明楼上暗吟的不谋而合,不禁莞尔。
探窗出去,湖上云烟泛起,薄薄细雾,犹如轻纱幔帐。月光皎洁盈湖,更显似梦非真。然惊见一身影,铁穆耳眼中便愣住了,只见青衫飘逸,步履优雅,走一走似步摇生香,弱柳拂风,静一静若洛神凌波,娇花照水。依稀只一瞥眼波,玉面半遮,然鬓似刀裁,肤如凝脂,眼含秋水,眉黛春山,真个是施朱则太赤,施粉则太白,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铁穆耳深深出神,半晌无语。
“公子!”红衣女子道。
“主子,主子!奴才来复命了!主子!”阿桑哥等喊了良久,铁穆耳方惊收魂魄。“啊!是我醉了?”
铁穆耳再向月下望去,却哪里还有那美妙的身姿?
“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绿水之波澜。”
次日清晨,铁穆耳精神恍惚,只觉昨夜那梦中佳人犹未远,又疑青衫儒服,怕是位男子,然男子怎生得钟灵毓秀,牵人魂魄呢?越想越发的迷茫:“莫非真是作梦吗?”
于是便不往那热闹街市中行,挑那□□林丛中去了。穿过花林,竟有着一片翠竹,枝叶繁茂,郁郁葱葱,鼻中闻到丝丝香沁,顿时心旷神怡,百忧尽消。
林中央立一凉亭,临着一弯半月水潭,铁穆耳主仆二人走近亭子,望见“洗心亭”三字,更添一分韵味。正欲到亭中一歇,忽然听到远远的一阵策马之声,一人高喊:“快啊,追不上我了!”铁穆耳一回身,迎面两人策马而来,一前一后,你追我逐,像是在赛马。
前面那人一双眉目端正俊雅,十分的富贵气派,只是那股睥睨世人,居高临下的态度显了几分倨傲之色,令人不敢相亲。
后边赶上一人,英气勃发,气宇轩昂,方正的脸庞,剑眉扫额,皮肤愈黑,显得一对虎目愈发有神,顾盼之间,有如天上繁星闪亮,令人难忘。
铁穆耳见得如此俊彦,惟恐会错过,立时上前,行了一礼,恭手道:“两位慢走,在下襄请一叙。”二人便停下马来。“在下铁慕儒,初到贵地,见二位英杰俊采非凡,如能不弃,万望结识。敢问二位高姓大名?”铁穆耳为掩蒙古人身份,只说了个假名。
那虎目少年谦厚一笑,下马迎身,道:“英台过讲,能结识公子这样一位良朋,乃在下之幸也。在下皇……在下黄石刚!这位是在下刚结识的好友刘奎璧。”说着示意那倨傲少年下马。
“有礼!”那倨傲少年抱拳一迎,却不下马。
铁穆耳也不相近,微笑回了礼:“刘兄!黄兄!两位真是豪爽之人,今日我铁慕儒当真快矣!”
铁穆耳与黄石刚一齐笑语称快,刘奎璧却有些不耐烦,纵身下马,拍了拍黄石刚的肩头,道:“你输了。你既失约,又输马,便要请客了!”
铁穆耳隐住眉头的不悦,恭手道:“我们先入座亭中,再慢聊,如何?”
刘奎璧却不领情:“这亭子里有甚坐的?不如我们上马到前面街市的香满楼坐坐!”
“万万不可!刘兄,你……”黄石刚似有为难。
铁穆耳也不急与刘奎璧犯气,转问黄石刚道:“这‘香满楼’是什么地方?”然心中已猜着了几分。
“便是那,那种烟花之地。”
刘奎璧在一旁见黄石刚满面羞赧,真要笑出声来:“烟花之地如何?在下愿意相请。”
黄石刚脸色严峻起来:“刘兄,你怎么不知悔改呢!……”
铁穆耳见此情景,忙解围道:“哦,在下没有马,二位陪在下走一段可好?方才听刘兄话语豪迈,定是个性情中人,不会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吧!”刘奎璧望了望铁穆耳,倒没了话。
“对了,刘兄道黄兄你失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黄石刚无奈笑笑,感激地看着铁穆耳,言道:“铁兄有所不知,我与刘兄昨日在市井中结识,约定今日赛马,怎料在下途中遇阻……”
“是何阻碍?我倒要洗耳恭听,免得你道我胜之不武!”刘奎璧气势冲天道。
“乃是,因在下被人盗了马,这才折回家中,再寻一骑。”
“青天白日,有人公然窃马,竟有此等事?凭贤兄的武功,不如那贼人吗?不知贤兄可曾见得那窃马贼的模样?”铁穆耳问道。
“在下倒未曾看清。实不相瞒,今日之事实在汗言,只因我路见一老妪悬绳吊于树上,一时情急,用箭射断绳索,后下马劝解。不料此时,竟有人偷将在下的马骑走。在下欲追之,那人却已飞奔而去,尘土飞掩,只见他一身青衣,儒生打扮。我大呼“窃马”,但听那人远远喊道:“借马一用,欲得回马匹,今日正午往某书院寻我!”
“何谓‘某书院’?” 铁穆耳诧异道。
“在下愚顿,未曾听清,倒是这马怕也寻不回了。”黄石刚连连低眉,惭色非常。
“什么‘某书院’!便是你真去了,哪会有马匹?这贼子岂有归还窃物之理?”刘奎璧在一旁讥讽道。
黄石刚却不以为然,驳道:“话便如此,难保没有真借马之人,只是在下……”
“黄兄言之有理!”铁穆耳再给黄石刚铺了一节台阶,心觉黄石刚太敦厚了,却也不觉对他更添几分欣赏。
“铁兄是言你‘愚顿’有理!”刘奎璧笑道。
三人会意笑了一场……
少顷,阿桑哥牵了匹马来,三人策马便要赛一赛。刘奎璧仍然占首,铁穆耳居中,黄石刚在后,然间隔均不足一丈。如此争先恐后,终于耳闻有风,汗流浃背了。
三人慢下马来,黄石刚向铁穆耳问道:“贤兄初到此地,可曾到处游玩一番?”
“正有此意。只缺了一位友人引领,不知黄兄意下如何?”
“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别说了,快行几步,便去茶楼里坐坐!”刘奎璧指着前面的春明楼道,“或许还有买艺兄妹等着黄兄搭救呢!”
黄石刚直摇头,眼中似有光芒,正气凛然地对刘奎璧说:“刘兄家中有财有势,何必为难买艺之人呢?况且……”
这时前面来了八名家丁,向刘奎璧马前行礼:“公子!”
“不听你絮叨之言了,走!”说着便扬尘而去。
铁穆耳觉得尴尬得紧,黄石刚倒不气愤,面色坦然,如无事一般,向铁穆耳道:“铁兄,在下带你游览一番。请!”
(3)书斋妙语
二人便接着徜徉街道,看看车水马龙,谈些景致情怀之类。二人至一轩榭前,见外挂“两院盛交”字样,榭深庭径,有石桥相接而入,清烟袅袅,古韵生香。
“莫非是两书院比试才学的盛会?我倒想入内一观。”
“正是,小弟也有此意。”
铁、黄二人异口同声,便先后过了石桥,直到了榭坊门前。忽而,黄石刚目光惊异,立身下马,铁穆耳紧随他也下了马。只见一匹马拴在榭坊边的榆木栏杆上。“黄兄,如何?”
黄石刚竟笑道:“那‘贼子’,果然是借马!”
“此马当真是贤兄的,无疑?还真奇哉!”
二人兴致萌然,穿行四径榭坊,虽不见雕梁画栋,却是古朴淡雅,只见榭中有廊,曲曲深深,直通远处。廊中柱题诗,壁绘景,有傲霜菊,有君子竹,似骚人赋兴,如美人吟诗,伴清卷瑟鸣,若陶陶然也。
曲径通幽处,便是书榭,榭名书香院。二人未进得门,已闻得香气阵阵。跨入门里,却见两排书桌东西列置,书生们分坐两边,桌前挂着横幅,各写有“东岳书院”“云林书院”字样。周围观者颇多,挤得密密麻麻,未及细观,只见一人站在大堂中央,背身立手,扇面轻拂,微微含笑。铁、黄二人即一振,齐道:“是他!”忽而疑惑对望,便寻了空钻入。此时全场的目光无疑都在他的身上。
但见他着一身儒服,青衫翠冠,目似清泓,神清似水,玉貌修颜。细赏五官,真无一处不是,让人疑似玉仙。
“如何?可有对?”听他语音清脆,将扇柄慢收,目光清亮,自信满满。
“有了!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赛台绝世,赛才绝世。”一个面目清朗的儒生恍然大声道。
铁穆耳方才觉察到那天仙少年正与这个书生在对对子。只因先前一颗心都在他身上,竟未留意到旁人。此时瞥见那清朗书生,顿觉面熟,似在那里见过。黄石刚也是如此,不过此刻还未回过神来,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天仙少年。
“嗯,算是对上了。”天仙少年道。
“崔兄对的合景合韵,不知魏兄的下联是?”另一个圆面书生问道。
铁穆耳仔细瞧来,也似个熟脸,却总是想不起来。
“我的下联?”天仙少年运了一口气,转顺眉尖,字字明朗,道,“便是‘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轩堂内顿时哗然,书生们连连称是,先生们啧啧赞许,有人捶胸顿足,直把扇子抛了,有人拼命鼓掌,兼道“好句”,有人干脆垂下头来,暗叹生不逢时……千种形态,却看得人奋起激越。铁穆耳越发好奇,便问身旁一人:“请教此句上联是?”
这人正自懊恼,得问间眼中流光,欣羡声道:“这上联乃是‘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这望江对印月,千古对万年,妙处还不在此,二位向窗外一观便知!”
铁、黄二人齐向外看,见遥湖相对的是春明楼,楼下的春明湖在四面环山中如同一口大井,“真正妙极!”“绝倒佳作!”铁、黄二人相望同声。
堂中央,两书生拜服揖礼,天仙少年连声不敢,以扇扶起。清朗书生脸已羞红,以手摸了摸额头,铁穆耳登时记起这两书生便是昨日茶楼中的谈客,一个坐东北角,一个坐东南角,犹记得那清朗书生的一番‘论政’,深得己心。
“好,反败为胜了!”惊听得左边桌前,学子个个击掌欢呼,好不兴奋。
“老夫汗言,今日却未能心服!”又听右席一老夫子言道,“魏生确有卓群之才,却姗姗来迟,巧言令色,恐有投机取巧之嫌吧?”
再观那姓魏的少年,浅浅一笑,道:“在下确实胜之有愧,还望严夫子出个题目,考考学生。”
严夫子面上一惊,见他不但不惧,反有挑战之意,心中咯噔一声,然这面子还须争得,硬着头皮道:“阁下便胜了老夫乃算。若东岳书院真有一位绝世奇才,我云林书院又岂能……不服?”
姓魏少年眼眸清闪,闻他傲言中已有颤音,便得了几分胜算,于是躬身上前,不急不忙道:“那便由晚生从四书中出一题,夫子若能答出,今日便是‘东岳’夺魁,然则,我‘云林’乃当仁不让了。”
然此言一出,榭中无一人不惊。看者惊他一个后生小辈竟敢出八股题考夫子;云林书院师生皆惊他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东岳书院一众则惊中有得意之色。
夫子挺直了腰板,道:“好,你便出题,老夫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只要是孔孟先师书中写到的,没有能难倒老夫的!难道输与你这后生小辈吗?”
一时间,论声又起。铁穆耳听到有不屑之声,但见那姓魏少年依旧微笑,亲和谦恭,却自信不减:“夫子此言差矣。有道是‘学无先后,达者为先’,晚生是后辈,却未必不如前辈。”
铁穆耳不禁赞道:“不亢不卑,乃真达人!”
“夫子听好。敢问:孔门弟子多少,精通六艺者几何呢?”
严夫子似不相信这是题目,答道:“哼!孔门弟子三千,精通六艺者七十二人。这谁人不知?”
“那么这七十二人于记载时,有多少人正值壮年,多少人弱冠未足呢?”
“什么?这,这孔孟先师在书中似乎并未提及啊?这……”
“这是什么问题?你倒答答看!”席下一片唏嘘。
姓魏少年却不作声,仍是初时的从容不迫,边摇折扇,边观望四周,似在等待答案,也似有显威之意,然而他转向铁、黄二人所站一角,竟停顿了一下,盈盈的眼波在黄石刚脸上略略一转,继而收住,又向严夫子看去:“如何,夫子可答得出?”
黄石刚脑中‘轰’的一声,似着了魔一般神智不清,只觉一双令天地失色、日月失辉的绝美妙目在自己眼中无限放大,深深地印在脑海里,再也挥拭不去。
这边夫子无奈,道了声请教,姓魏少年便朗朗吟道:“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欲呼舞沂,咏而归。”
“这有何关?”
“冠者五六人,五六得三十,童子六七人,六七四十二,相加为几人?”
“七十二。”不知是谁说出,众人皆悟。
“张冠李戴,狡辩之词!”严夫子瞪直了眼睛,似更不服气。
“并非张冠李戴,而是猜测求证。读书贵在思,学而不思则罔!迂腐儒生何来?便是死读八股,不知言之所指,意之所在了。”姓魏少年滔滔不绝,直指其弊。
严夫子便是气也是服,确是辩不出来,面上也再挂不住,道了声告辞便出了轩榭。云林书院一众不知所措,也纷纷还礼走了,只那清朗书生向姓魏少年揖身一礼,惭色也走了。
云林书院师生离席后,看客们也陆续退了,铁、黄二人正欲前去与那姓魏少年‘叙旧’一番,只见他已朝着二人这边过来。
铁、黄二人喜出望外。黄石刚想抢先说,岂料竟如嘴里塞着何物,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姓魏少年前来恭敬一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缓缓道:“这位仁兄,像是有缘见过,未知可是寻怨之人?”
黄石刚这才应过,憨憨一笑,忙答道:“正是,正是。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是在下误会了。”
“非是误会,在下一时情急,借马亦是窃马。在下可不说什么‘读书人不为偷’,便只狡口‘事急从权’,仁兄以为可好?”姓魏少年笑意融融,铁、黄二人亦会意,直点头一笑。
说笑之后,姓魏少年恭手道:“在下魏子尹,二兄何姓?”
铁穆耳见他眉尖轻扬,眼含秋水,实可谓丰神俊朗,直看得痴了。
“在下黄石刚” 黄石刚抱拳相迎,虎目聚神。魏子尹细端他的样貌,只见一个少年英杰,貌比潘安,眼中最含深情,笑意嫣然,却是忠直诚恳,憨态可掬。魏子尹不禁失笑,如此不凡气宇怎生得憨傻面貌。
“在下铁慕儒。”铁穆耳放声报名,为的是引起魏子尹的注意。方才他与黄石刚调侃,尽侧对自己,如今只消他回转眼眸,便要仔细看看,是否月下蝉娟。
魏子尹眼中波光轻动,便与铁穆耳目光相接,只见他面颊修长,肤色黝黑,鼻柱高挺,眼棱微陷,举止风流潇洒,通身的贵气逼人。便觉他非一般普通人家,然相貌更兼似蒙古族人,莫非是蒙古贵戚,皇室子孙?心中便埋下一份狐疑。
然而魏子尹心中思虑的还不止这一样,自他听闻二人姓名,便不觉好笑,自思不是真名,一则太过简单,二则呼上不顺口,似是被人问急了,现编的。自信若是自己,即使被逼急了,也能镇定自若,不失态度,何尝编不出一个好名?及此,便欲讥言探问,且虑自己未用真诚对人,岂望别人真诚对己?况出门在外,各有各的隐衷,便也不必多问。
再说铁穆耳自观了魏子尹玉颜后,细细品赏,然心中想着昨夜那惊鸿一瞥,真不知实情如何,却疑觉魏子尹是女子,便要试他一试:“魏公子丰神如玉,俊雅绝伦,更加才情横溢,是当时俊彦。今日铁某结识公子,是在下幸甚。”
“铁兄怕是过奖,样貌乃是天生,非我所择也;气度乃是父母赐予,亦非我所欲也;才情乃是师叔长辈教授,更不能算在我头上了。在下只有谦逊之心一颗,愿与二位交个朋友。”这一席俏皮却真诚的连珠妙语,听得铁、黄二人暗暗赞许。继而铁穆耳闪过神来,直道:“妙极!”
“表弟,这二位是?”自旁边过来一人,铁、黄二人回礼,再报了一遍家门。
“在下孟子儒,乃是子尹的表兄。”
随后大家一番笑谈起来,孟子儒听说铁穆耳初到此地,便主动要引领着大家游玩春明湖。子尹也不哼声,且在一旁听着。
(4)冠绝医才
四人说笑便来到春明楼前,阿桑哥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主人携友而来,忙迎上前,铁穆耳却道:“你不必跟着了,就在厅中候着吧!” 阿桑哥握刀持礼,黄石刚和魏子尹二人即时眼中一亮。
寻了雅间,四人入座,只待酒席。
黄石刚立时便问:“铁兄,小弟有一事不明,还请直言相告。”
“但问无妨!”
“依小弟看,铁兄不像是汉人。”
铁穆耳一惊。
“铁兄的随从手持弯刀,应该是蒙古武士的刀。”
“只怕‘铁慕儒’也不是贤兄的真名吧!” 子尹接道。
铁穆耳歉意一笑,只得承认:“得罪,再下铁穆耳。”
黄、魏也知蒙古人还当有姓,然心中有数,也不再多加追问。
酒正酣,兴正烈,孟子儒便介绍起昆明景致,说的大家非去不可。
突然楼下传来马踢声,还有‘啪啪’的甩马鞭子的声音,一片肆虐而过,有人惊叫,有人大呼救命,接着应声倒地,一时间聚集了不少围观者。子尹他们奈不住好奇,也下楼来。子尹刚走出厅堂,见一老者在地上抽搐,四周围有八匹高马,正中间站着一人,手持马鞭,赫赫骂道:“老不死的,你别装死啊!” 子尹忙俯下身子为老者把脉,子儒望见老者气色,直摇了摇头。
黄石刚和铁穆耳也见此状,那伤人者不是别人,正是分手不久的刘奎璧。黄石刚气愤道:“你如何无缘无故又作恶?”
“我只抽了他一鞭,是他自己……”
这时老者抽得更厉害起来,还浑身发抖,口吐白沫。
“是痫症发了吧?”人群里有人说道。
铁穆耳看了看魏子尹,子尹未说话,只是有一丝疑惑萦绕眉头,然后向四周上下望了望,叫子儒看着老人,便走出了围观人群。
接着有人还说拿根菜让老人咬着,大家都着急,七手八脚起来。
刘奎璧已被吓得脸变了色,趁乱就想溜之大吉,黄石刚一把抓住他,刘奎璧欲脱身,于是两人便缠打起来。刘奎璧的手下惟恐主人吃亏,一起冲上来擎拿黄石刚。铁穆耳一个健步,反手拿住二个人,解了黄石刚背后之围,黄石刚轻脱了乃复寻刘奎璧去,与铁穆耳左右夹住刘奎璧。孟子儒见此状,忙上去相助,接着阿桑哥自然也加入了战圈,将刘奎璧的手下打了个四仰八叉。
这阵势一拉开,围观百姓能躲便躲,一下散开了人群。却见子尹正在众人正上方的二楼上,和掌柜指指点点,讨了什么东西。
楼下越打越乱,老者却是不行了,面上土灰,眼睛已经发直了。大伙儿又围上前来,有人拿来一本书,就要往老者嘴里塞,子尹突然出现拦住了那人,然后将老者扶坐起,喂了老者一棵草一样的东西,又替他顺了顺心脉,让他轻轻靠着自己的右手,左手提起衣袖,替他遮阳。
“让开让开……”这时巡捕大队人马蜂至,其中一个红鼻子差爷提高了嗓门道,“出人命了没有?人呢?”
黄石刚他们也就停了下来。众人都向老人看去,只见老人脸色渐红,目中回神,再不似方才模样,渐渐可以动坦了。子尹慢慢扶起老者,子儒过去帮着让老人坐在沿街的摊位上。
红鼻子差爷不耐烦道:“怎么档事?有说话的人没有?”
子尹恭恭敬敬向官差道:“各位官爷辛苦了,并没有什么人命的事,老人家已经醒来。官爷费心了。”
红鼻子摸了摸他的鼻子,佯装不知,道:“噢,没‘我们’的事了……这倒好办了,这昆明城的安宁今后得靠大夫了?还是靠我们官家衙门哪?”
子尹听了甚是有气,险些就要发作,子儒忙上来,挡在子尹前面,连哈腰带点头,道:“官爷莫怪,莫怪。休跟舍弟一般见识,他小儿算个什么大夫?官爷们乃是英雄人物啊,除暴安良的,这累大半天了,莫动怒,歇一歇好回去交差啊。”
红鼻子乃降了下来,便命官差们撤走。官差们见虚张一场,甚是恼火:“是谁报的案?当我们无事可做吗?”于是拳打起了报案之人,众人无谓得罪官家,纷纷避开了去。
“官爷!官爷无谓跟他计较,就此作罢如何?” 子儒见拦住官差的正是子尹,并且暗暗递了粒碎银子给打人的官差,官差们便纷纷扰扰的退了。子儒心道:“学的倒快,孺子可教!”
再说那边刘奎璧这才心下大放,也不急逃走了。
黄石刚斥道:“刘奎璧,你可要好好感谢子尹兄。若不是他救了老人家,后果不堪设想,官府也不会轻饶你。”
刘奎璧马上回复了一向的气焰,颇不服气道:“什么?谢谁?官府能拿我……”终于瞥见救人的子尹,见他神采飘逸,俊秀逼人,宛如女子一般容貌,直生生地呆住,突然没了话。
子尹回到摊位,扶起老者,道:“其实老人家之病也不能怪这位公子。”
“不怪他?” 子儒不解道,“表弟发现了什么?”
“老人实际上是中毒了。老人误在此处……” 子尹抬头向春明楼上的屋檐,并指指楼角,“檐上刚巧有只星目蛛作丝,不慎垂下液汁,老人也许当作汗滴舔了下去,便中了毒。”
黄石刚他们这才大悟。
铁穆耳问道:“那么有人立此楼下,岂不是很危险?”
子尹笑道:“那蛛网我已叫小二除了。可巧解药亦是此蛛近旁之物,我向管柜要了来,并要他今后勤扫檐角,我才答应他不向官差和路人提起此事。”
黄石刚听了佩服地点了点头,铁穆耳似有所思。
“如此还是要多谢公子,叫我免了旁人误会。公子高姓大名?在下如何言谢?” 刘奎璧这时竟转了态度,向子尹软语道。
子尹只报了名字,便辞了刘奎璧。
四人回到雅间,铁穆耳却叹了口气,无端伤感起来。子尹已经察觉。便与铁穆耳的目光相触,等待他开口。
铁穆耳见子尹已看出自己的心思,便道:“在下初到贵地,人生地不熟,还有一事相询,烦请二位,可知一位前朝御医孟士元孟大夫?”
“孟士元!” 子儒大笑起来。
子尹抢道:“铁兄有何事,慢尽道来。”
“呃……哎!只因家父身患哮喘,不治日久。在下此次来访孟大夫,便欲赐一方,救家父一命。岂料孟大夫他……”
“怎料孟大夫鉴于汉蒙之别,竟不愿救治尊父,借辞推托于你,可是?” 子儒道。
“孟兄怎知?” 铁穆耳大惊。
“岂只知道,为了他推托于你,见死不救的事,小妹还与爹论了一场。实不相瞒,孟士元正是家父,我们是……”“哎!实不相瞒,孟士元乃在下娘舅,表兄的父亲大人。” 子儒冲口而出,幸子尹打断了他的说话。“哦,对对,正是如此。”
“不知二位可否代为引荐?”
“舅舅方子眼前是没有,不过在下自幼与舅舅学医。令翁这症,在下亦能效劳,不知贤兄可信得过在下?”
“方才见识过魏兄救人的本领,铁某岂有不信之理?还请魏兄相赐。” 铁穆耳喜不自胜,对方子更加深信不疑。
随后取来文房四宝,子尹思顿一下,写了二方,书毕乃向铁穆耳道:“铁兄,哮喘之症可轻可重,在下无缘见过令尊,终不明深浅。此方若轻可根治,若重还需调理日久方有效因。噢,这里另附一方,若病状加重可用之,能挽一时。”
“哦,魏兄嘱咐,在下记住了。”
正说话时,有家人通传医馆有病患,子儒向子尹使了使眼色,子尹却作不知,反催他速回。子儒无法,只得告辞。
(5)义结金兰
余下魏、铁、黄三人,说笑便下楼来,回首见门前楹联,铁穆耳不禁吟道:“水色烟潇留云暮……
……璇音柳絮望春风。”黄石刚接道。
铁穆耳与黄石刚同声而笑,忽又叹道,“可惜这‘春明楼’三字却逊了一层。”
“是耶?非耶!春明城里有个春明楼,□□满圆明丽乡,大俗亦是大雅。岂不比那故作清高的‘烟潇水色’‘柳絮璇音’要通达的多?”魏子尹折扇一翩,娓娓道出。
黄石刚也不作声,轻轻一笑。
铁穆耳点了点头,只是凝视子尹,但觉自与子尹谈话以来,他不出声则矣,一出言必惊人。每与他那清灵仙脆的声音相接,便暗自欣喜,当聆仙乐,更看不够他那清泓般的眼睛。在他身旁,似有一股幽香,若有若无,丝丝清雅,无兰麝之俗,亦无花香之馥,使人心醉。突有一念,便大声道:“在下有个提议,不知二位愿否?今日我与二位交谈甚欢,很是投契,更并肩一场混战,实乃相逢恨晚。古有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今日我们何不效仿古贤,结为安答!”
“安答?何为安答?” 黄石刚问道。
“安答是蒙古语,意为结拜兄弟。”
“贤兄好提议,小弟求之不得!” 黄石刚一拍即合,转目向子尹。
子尹心中又惊又喜,却反作打趣儿道:“在下也有些身手,只不过来迟一步,未赶上一场痛快仗了,这‘一场混战’可没有我啊!”
铁穆耳与黄石刚相视一笑,道:“虽未作战,却是并肩!要不是你解开迷团,只怕我们此刻还没打完呢!怎说这‘一场混战’没有你呢?”
子尹抿唇一笑,三人便依年纪做了结拜兄弟。铁穆耳身高颀长,孟成大哥;黄石刚虎目炯炯,伯中居二;魏子尹清灵动人,做了小佬弟。
乘兴,三人上了一艘船游湖,与那春明楼隔江相望。
游览少时,后面追随一船,听有人喊声:慢!
三兄弟回望,见是刘奎璧。“黄兄,铁兄,请三位上船一聚,如何?魏公子。”
铁穆耳明白了他的心思,反唇相讥道:“今日三逢刘公子,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黄石刚欢欣道:“刘兄,适才我们三人刚刚结拜,若是你也在……”
“刘公子若是在,只怕要笑我等意气的,是不是?”
“岂敢,正是好事呢!在下也想与你们相交,真是错失良机!不知魏公子可愿……” 刘奎璧说话时只盯着魏子尹一人,让人委实不舒服。却听江畔有群船,伴强劲的小伙儿的号子起:“三月里哟……”船势来汹,立时冲散了两船,刘奎璧的话也就无人听得清了。
铁穆耳问这集会叫什么,二位小弟便兴致勃勃地介绍起云南的民俗‘三月街’来。
待岸观此盛会未完,子尹他们的船驶进湖口,蓦的看见一对鸳鸯,引起铁、黄一场辩论。
“三弟,你看,鸳鸯!你们中原的鸳鸯为何如此奇怪,雄的羽翼五彩,更胜雌的,让人还以为它就是雌的呢!”
“大哥你是未曾见过。雌就是雌,雄就是雄,岂能混淆?”
“容它作一回雌的,又何妨?”
“大哥此言差矣。即使旁人误会了,它自己仍然心知肚明。”
……
子尹听着他们的言外之意,心中微悸,连忙转开话题。
“对了,大哥。你何以如此喜爱汉人文化呢?”
“汉人文化博大精深,且历史悠久,尤其是儒学,为兄以为甚妙。”
“所以大哥化名铁慕儒嘛。若然当今皇上也能有这番领悟就好了。”
铁穆耳一惊,生怕他已猜着了几分。心道子尹果然聪明,略一点拨,或许能为汉人百姓做件好事。又问道:“为何?”
“蒙古人入主中原多年,却不晓得如何统治,将人分为四等,更视汉人为下等,此乃不智,汉人语多有怨了。要知道汉人有骨气,不会任意受人欺压。”
“嗯,汉人不弱,也并不示弱。” 黄石刚补充道。
“那么依三弟之见,怎样才能令汉人真心臣服呢?”
“历朝历代,在铁蹄之下所产生的政权是不会有人信服的。汉人是,蒙古人亦然,任何民族都是如此。只有以儒治汉,推行汉法,开科取仕,方能蒙汉一家,共治天下。天下安稳了,自是帝王之想。”
其实魏子尹心中的盘算更是远了,初闻‘铁穆耳’,也知非富即贵。子尹对时局的关注已超出了汉人百姓的范围,他一直猜测铁穆耳便是当今皇太孙,平定贵州的大将军。如此点拨,是一番用心良苦。
铁穆耳听了他的话,深深点头:“真知灼见。说不定当今皇上真有领会的一天。”
子尹将信将疑,冲铁穆耳笑了笑。
日头西落,一阵风卷云动起来,铁穆耳道:“山雨欲来风满楼。”
看天色不早,他们三人约定三日后再聚,便各自返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