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35章 游女之殇（1 / 1）
苍田大人，真是很久没见了呢！
的确是很久了，他因为生意的事出远门的时候，我才刚来吉原，那个时候整天担惊受怕，什么都不懂还要什么都装懂，现在已经差不多习惯了。重新坐在苍田身边，想起第一次接待他时的紧张，感觉挺好笑。
原以为苍田佐晋又会重提什么赎身的事，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这次特别规矩，居然还说这是最后一次来吉原了。苍田已经娶了生意伙伴的女儿，不就之后就要搬到其他地方去了。
我当然为这高兴，至少现在又少了一个危险分子，但是同时，我又汗颜其实如影对于苍田佐晋来说也只是一个游女罢了吧。想想看，如果当时如影答应了苍田，现在是不是就沦落到作别人的妾呢？如影的选择还是明智的，虽然苍田有钱，但还是对如影一往情深的谷江更合适。
游女命苦啊，像如影那样运气好的毕竟在少数。
这个结论在大约一个礼拜之后又得到了证实——
好不容易不下雨了，天气还是阴沉沉的。我缩在房间里，尽量远离窗户，谁叫这种房子的窗户都是会透风的？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候呢！
芜菁冲进来的时候，我正试图喝点热水暖身，她进来就说道：“如影姐姐，浮云死了！”
“噗——”一口茶喷了出来，“什么？”
“浮云啊，我们楼里的一个游女啊，她自杀了！”
“自杀？”我想回忆出浮云这个人的样子，可是脑袋中完全没有她的影像资料，连文本资料都没有。
“刚刚被发现，死在井里……”
我站起身就要走，被拉住了：“你要去哪儿啊？”
“去看看啊！”
“现在外面乱成一团，荒木太太刚把看热闹的游女们都赶回去，你就不要下去了。”
“可是……”
虽然不甘心，但是我还是顺从地留下来：“芜菁，这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不知道，因为荒木太太不让这事宣扬，还是清扬哥哥告诉我的。”
“什么？”
“浮云她，怀孕了。”
“怀孕了？”我第一时间反应出一个三口之家幸福的全家福，但是马上又清醒过来，“她，她是游女啊！”
“是啊，”芜菁摇了摇头，“游女怀孕是很悲惨的事情，根本就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很多情况下，都只是把孩子打掉就解决了，但是也有游女是希望把孩子生下来的，就像清扬哥哥的妈妈。”
清扬？对哦，他也是游女的孩子啊……
“浮云怀了孩子，但是她想生下来。荒木太太不同意，逼她把孩子打掉了。”
这么残忍，果然是巫婆的作风！
“原来以为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谁也没有觉察到浮云的不正常，直到昨天晚上，有人说浮云不见了，然后刚才在井里发现了她……”
“她自杀了……”为了孩子，她自杀了。
“是啊。怎么说呢，我跟浮云也不是很熟，单从这件事看，她还真是性格刚烈啊。”
“芜菁？”
“怎么？”
“她会下葬吧？我能去看吗？”
“自杀的游女是不能下葬的，最多只是在明天凌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从后门抬出去就算了。对于游女来说，最后就是那样的归宿啊……”
为了防止自己睡过头，我也许一夜没合眼吧，感觉楼下有了什么风吹草动，我马上起了身。芜菁还在睡着，我小心地出了房门。趁着微微的光线到了楼下。
没错，有几个杂役抬着一个巨大的圆桶出了门，清扬也在。那桶里的，莫非就是浮云？
可是我不敢靠近，万一被人发现，不是又要引起怀疑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起来送浮云，大概想看看吉原游女的命运，到底是怎样的“殇”吧。我终究没有看到浮云，直到杂役们抬着圆桶消失在后门，我还愣愣地站在那里。居然都没有朋友送她最后一程，更不用说家人了。吉原的游女就是这样的群体，这次穿越时空的经历还真给我上了一课，活在新时代真是太好了。
天微微亮起，空气很冷，我忍不住一个喷嚏，下意识缩了缩。背后有些动静，然后一件布衣批了上来，还没等我回过头看清状况，布衣的主人说话了：“天冷，怎么还在这里傻站着？”
我不用回头看状况了，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那是清扬：“谁说我傻了？”
“告诉了芜菁，你就肯定会知道，但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来送浮云。”
“老实说，来这里以后，经历了很多事情，感觉死亡离自己那么近。”
“你在你们的时代，应该很幸福是吧？”清扬走到我旁边，我才瞥见他只穿着一条单衣。
“我们的时代啊……”想那个时候学习的辛苦，想后来工作的劳累，想遇到的各种困难，我还真没觉得在原来的时代有什么幸福感呢！但是现在，和这个吉原比起来，那何止叫幸福，根本就是天堂嘛！
“怎么？”清扬笑地有些轻蔑，“你想回去了？”
你是说我想家吗？小看我！于是我故意说：“是啊是啊，我想回去都快想疯了，我恨不得一觉睡醒就是我们那个时代呢！”
“我也觉得你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恩？”那小子什么意思啊？讨厌我？
“免得你这样傻的人老出状况，危危险险的！”清扬笑得又有些奸诈。
小人！我心里骂道。白了他一眼，继续捍卫自己：“我哪有傻啊？”
“天没亮就跑出来，在冷风里站着发呆的人，你说傻不傻？”
我发誓那笑容就是奸诈的代名词，可是你别忘了我可是来自未来的人，在大学受那帮朋友的熏陶，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那你又在这里干什么呢？按理说这样的事情，也用不着你清扬亲自出马，你不也是大清早出来吹冷风？”
清扬低头笑了，然后木然地看着后门的方向：“我也想来送送浮云啊。”
“切！你又不是游女，少在这里假慈悲了！”轮到我轻蔑了。
“我在想，”清扬还是望着后门，“如果我母亲也和浮云同一个命运，我就不会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啊，差点又忘了，清扬是游女的孩子啊……
“有时候想想，我应该感谢母亲把我留到了最后，而她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
我还真不知道，清扬内心深处有着怎样的创伤。看他骂我时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开着玩笑时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阴暗的地方，清扬也一样啊。
“从你那里听到这样的话，还真不习惯啊！”我笑着把衣服还给清扬，“多愁善感是女人的专利，你就算了吧！”
“喂……”清扬拿着衣服想说些什么，“你这样会着凉的。”
“你不也穿得很少？”
“我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你性别歧视啊？”
“那随便你吧。”清扬对我算是无可奈何了，“对了，最近那个龙崎大人怎么样了？”
“怎么样？”我奇怪清扬问话的方式。
“他应该有段时间没来了吧？”
“他去外地谈生意了啊。”虽然这样回答着，但是我还是很奇怪，“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看看你和他怎么样了而已。”
这家伙，管得也太多了吧！“你放一百个心，我知道自己的处境，要说有什么的话……”我偷笑了一下，想到了芜菁和东陵负雪。
清扬一脸疑惑地看着我，爽！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正色道：“对了，你知不知道明月的事，他答应客人的赎身了！”
“释风楼的明月？”清扬一皱眉，“他被赎身有什么奇怪吗？”
“喂，我好像和你提起过吧，清风和明月的事，我可是保证了要帮忙的，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担心清风，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
“要是有这么一天需要你帮忙，你愿不愿意？”其实问这句话的时候我自己都没什么信心，清风和明月的事情到了这地步还会有什么转机？至于清扬，按他的立场和性格是绝对不会答应帮忙的。
清扬果然犹豫了，算了算了，作为凤凰楼的继承人，他的确有很多无可奈何，再说人家可是释风楼的内部事情，他也不能管：“好啦，知道你不会答应的。我呢，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转身要走，却听到身后清扬的声音：“会，我会帮你。”
我想说我的耳朵没有问题，那会不会是我的理解能力有问题了啊？我看着清扬，头上一定顶着好多个问号，每一个都在不停地问着“为什么”。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帮忙，”清扬重复，“但是你自己要小心，不要自作主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原来是这样啊。
“好啦好啦，我真的得回去了，他们回来的话就不好了！要是芜菁醒来没看见我，又要惊天动地了”我跑回几步，突然又转过头：“清扬？”
清扬看着我，表情疑惑，眼神疑惑。
“我突然发现，你也不是那么冷血啊。”
天气冷了，真的冷了，十一月底的空气都开始哆嗦了。按我的概念，十二月才算真正的冬天，可是现在的我，已经逼着芜菁给我厚一点的衣服了。芜菁说不能穿太多，否则就让人怀疑了，可是这样一来，我怎么办？
话说这几天身体有点不正常，以我经验判断那是我感冒的前兆，亲爱的妈妈，这可是我在吉原第一次生病啊，说起来我以前可是很少生病的啊！想着也许就是那天早上站在冷风里太久了的缘故，都怪我自己太逞强，把衣服还给了清扬。为了把该死的感冒扼杀在萌芽阶段，我想至少多穿点衣服多盖点被子好让自己出身汗，但是现在真是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啊。
晚上天气更冷了，可是今晚龙崎诚一终于又要过来了。如果说我没有期待那是骗人的，虽然对清扬说没有什么，但是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当局者迷吧。反正我告诉自己，就当是朋友来看我好了，像龙崎诚一这样的朋友，就是在我那个时代也是不多的。
坐在龙崎诚一身边，又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方面龙崎诚一不喜欢那些歌舞，另一方面芜菁那家伙又被东陵负雪叫去了，真是的，我都百分百确定他们两个人有什么了，害我最近和芜菁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很多呢！不过，如果她能开心，我也就高兴啦！
“怎么样？这次生意还成功吧？”和龙崎诚一说话就是轻松啊，不用管什么客人不客人的，这样才是朋友之间的对话嘛！虽然现在我对接待客人也已经习惯了，但是毕竟还是喜欢这样的交流方式。
“啊，挺成功的。”
“原来说是半个月的吧，还真是提前回来了呢。”所以今天听到龙崎诚一来的时候，有点惊讶。
“恩，想着要赶回来见你。”
“诶？”我说龙崎诚一，你不会真的……我假装没有明白他的话，“总之生意上的事，我是不明白啦，但是龙崎你能多多赚钱，那就是好事对吧？今天应该庆祝一下的！”
“都让你叫我诚一了。”
“ 啊，不太习惯啊……”我吐了吐舌头，“那么诚一？这样行了吧？”
龙崎笑了：“有时候真觉得你像个小孩子呢！在吉原待了那么久，还能有这样的童心，怎么说呢，这也许就是你的特色吧。”
是吗？我本来就是小孩子啊，我朋友就说我心理年龄小得可怜，整一个不成熟的小孩。不成熟？我还能在吉原混那么久吗？
“你笑话我啊？”
“没有啊，”龙崎突然变得严肃，“听说你们楼里有个游女自杀了啊。”
“恩，是说浮云吧，”我庆幸他转变了话题，“是啊，她怀孕了，被逼着打掉了孩子，所以……”
“这还真不是个让人放心的地方啊。”
“啊，是说吉原吗？”龙崎诚一会这么说还真是出乎我意料呢，“吉原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啊，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越来越让我明白，吉原对女人来说就是一个地狱啊。不过呢，我知道作为游女，还是要坚持下去的，你说是不……”
“如影。”龙崎打断了我的话。
“诶？”
“跟我走吧，”龙崎诚一正视我，“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吉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