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12章 逃的代价（1 / 1）
好奇心？还是那种不安的预感？直到跟着清扬跑到了柴房，我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跟过来。刚才在来的路上，清扬小声问我为什么跟过来，被我一句“要你管”顶了回去。好了，我爽了，现在就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吧。要是芜菁在身边的话，肯定又会让我别管闲事了。
柴房外面聚了不少人了，游女们交头接耳的。发生什么大事了？清扬冲进柴房，我也顺势跟了进去，立马原地呈呆若木鸡状。眼前，且不说柴房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的视线完全集中在绑在柱子上的一个人身上。蓬头垢面，但我还是确定她就是那个游女落樱，先前碰到的那个慌忙中跑出去的人。此刻的她灰头土脸的，衣服沾着泥水，而且，而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好像还有红红的血迹！哇，她受伤了！那怎么还绑在柱子上啊？
“如影，你怎么也过来了？”荒木太太走了过来。
“啊，我……”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回房间去。”荒木太太下了命令，然后对围在柴房外的游女们大喝，“都好好看看，这就是逃跑的下场！看完了就给我回去！”
游女们纷纷散去，我本想再留下来看个究竟，却被荒木硬生生遣散回房。
……
房间的门打开，芜菁端着饭菜进来了。
“怎么样？落樱怎么样了？”我几乎是跳起来问道。
“还被绑在柴房里思过呢，”芜菁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荒木太太罚她三天不许吃东西。”
“什么？三天不能吃东西！那老太婆在想什么啊？落樱受伤了诶，就是正常人也不能饿她三天啊！”我脑袋里浮现出荒木的脸，已经完全成了希腊神话中的美杜莎，头发就是一条条毒蛇，每条都向我吐着蛇信子。
“所以说啊，吉原对游女逃跑的事情是很苛刻的。”
我端起饭碗，却吃不下去。今天从柴房回到房间后。就一直在想落樱的事，怎么先前还看到的好好的人，转眼就成了这样？芜菁一回来，我就让她去打听打听。
“我去问了厨房里的杂役，他们说今天落樱逃跑，想翻墙过齿黑沟。哪知道在墙边被人发现，是吉原里专门巡逻的那些人，他们发现游女逃跑可从来不会手软，抓到就毒打一顿，然后送了回来。荒木太太很生气，就把她关在柴房了。”
“她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情况很糟糕呢。本来就是一个女孩子，被打了一顿之后，身上到处都是伤，不让看医生好好休息，还绑在那个阴冷潮湿的地方，不给饭吃，他们说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怎么会这样……”我突然扔下碗筷，”我们能帮帮她吗？”
芜菁睁大眼睛看着我：“帮？”
“是啊，怎么说也得让她看医生，否则还闹出人命了！”
“如影姐姐，”芜菁地下头说，“我们大家也都很同情落樱，可是这就是吉原游廓，凡是被卖到这里的女人，就是吉原的人了。逃跑是最不能饶恕的大罪。落樱选择了这条路，被抓之后，就是命运了。这是吉原的规矩，也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人死在逃出吉原的路上，很多游女都是当场被砍死的。所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
我知道，这是吉原，是江户时代的吉原游廓，这有这的风俗，有这的规矩，我穿越时空到这里，不能改变历史是最首要的原则，但是，但是我就是不能见死不救啊！“那，能不能去和荒木太太说说呢？”
“应该不行吧，”芜菁为难地说，“只怕老板娘会怀疑你为什么对这件事那么关心。”
“如影花魁不管吗？”如影不是很善良的一个大姐姐形象吗？
“对于这种事情，即使是花魁也没有说话的权利的。”
“那就没有办法了？”
“现在，柴房有杂役看守着，只能等三天后，落樱是不是还有命出来了。荒木太太是下定决心要把这件事情当个教训，杀鸡儆猴啊！”
杂役？也许……我的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
趁芜菁下楼的机会，我溜了出来，尽量不让人怀疑地跑下楼，随便抓了个杂役就问：“清扬在哪里？”
杂役奇怪地看着我，估计在想我找清扬干什么。他指了指后院，我就扔下一脸疑惑的他跑后院去了。还是那口水井，还是那个地方，不同的是，现在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清扬！”
“什么事？”看不清楚他的脸，口气中也听不出他有没有对我的到来有点惊讶。
“关于落樱，你能不能帮帮她呢？”我开门见山。
“为什么？”清扬反问。
“游女没有办法帮她，那作为继承人的你，应该能劝劝那个老太婆的吧！”
一阵沉默之后：“不行！”好个斩钉截铁啊。
“为什么？”这次轮到我问了。
“跟你没关系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芜菁没有提醒你，这样容易暴露身份吗？”
“可是现在是紧急情况啊！你要是放任这样三天过去，落樱必死无疑的！去跟荒木说说，就放过她吧，一个小女孩，也够可怜的。”
“你是在命令我吗？”还是没有语气的话。
“什么？”我突然感到清扬的话里有阵阵寒意，和平时的调侃不一样，“如果你当我是花魁的话，就当我在命令你好了！”
“你，为什么要关心落樱的事呢？你们很熟？”
“没，我只是……也许今天我看到她逃跑了。”
“恩？”清扬终于有惊讶的情绪外泄了。
“就在我遇到你之前，看到她很慌张地出门，可是当时我哪知道她就是逃跑啊！”
“要是你那个时候拦住她，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啊，你是在怪我吗？”
“没有——那你想我怎么样？”
“这个……放了落樱吧，让她好好休息。我知道我不能改变她游女的身份，那就让她自己认命好了，就像如影一样。但至少现在不要就这样宣判她死刑啊。”
我惊奇地发现这句话对清扬产生了影响，果然说到如影，他就有反应呢！那也就是说，劝说计划应该能成功喽！哪知清扬在短短的沉寂之后又斩钉截铁地来了一句“不行”！我彻底倒了：“喂，我说你是不是冷血啊？见死不救，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你冷静点！”清扬猛地把我拉到一边，“你想让大家都听见吗？笨蛋！”
“你骂我！你……”
“安静！”清扬有点气势逼人了，“听着，你从未来穿越到这里，就不要破坏这里的规矩！犯了错就要受惩罚，这样的惩罚是我们凤凰楼的惯例。”
“我管你惯例不惯例，反正你一句话，帮还是不帮！”我也应该在气势上压倒敌人。
“……抱歉……”
“那没话说了！”我挣脱他的手，“冷血！”然后飞一般地跑回楼上。
“什么？你去找清扬哥哥了？”芜菁大惊。
“本来想让他帮帮落樱啊。”
“这个，可能性不大啊。不管怎么说，现在也还是荒木太太作主，清扬哥哥只是个杂役。这样就为难他了。”
“芜菁，你还帮他说好话……”我耷拉着脑袋，泄气地靠在案上。
“其实，他……”
“你别说了，如果他是好人的话，就说明我是个惊世大魔头了！”
就是说啊，怎么会有这么冷血的人知道了我的秘密呢？太恐怖了太恐怖了！还说是个好人呢，连基本的同情心都没有，尤其是和我说话的口气，那叫一个盛气凌人。他还不是老板呢，果然是看我不顺眼啊。好啊，他不帮忙，我自己来，我可不像他一样没良心。
“芜菁！”
“什么事？”芜菁正在翻找着什么东西，我下意识觉得应该是那本诗集，她果然抓紧每分每秒啊。
“帮忙准备点吃的，再带上点药膏之类。”
“干什么？”
“去看看落樱啊。”我笑道。清扬啊清扬，有我在，可不会让你间接杀了落樱的。
“如影姐姐，这样还是不好吧，好像作贼似的。”
“怕什么，我们是在做好事！”我拉着芜菁转到墙角，趁没人注意溜到了柴房外。
“可是也快开门接客了，要提早作准备啊！”芜菁的担心，我是能理解啦。
“花魁嘛，不是说让他们等一下也没关系的吗？”我们小心地移到柴房的窗前。
“话是这么说啦……”
“看啊，”我从窗口看进去，落樱还被绑在那个地方，看样子是昏了过去，可怜的孩子啊，“走，我们进去吧。”
拖着芜菁刚要进门，却被叫住了：“等一下！”
糟糕，被发现了！我和芜菁同时稍息立正站好转身，芜菁叫了声：“清扬哥哥……”
清扬快步上前，把我们拉到一边：“你们干什么？”
“救人啊！”我还在生他的气呢，“像你那样冷血，我可办不到！”
“拜托你理智一点行不行！”
“你说我不理智吗？”我警告你，我可是会生气的。
“难道你理智吗？”清扬反驳。
“要吵架是不是？我看你就是看我不顺眼！”靠，我真生气了！你自己不救，还不准我救吗？
“好啦好啦，”芜菁夹在中间，“你们不要吵架了！”
一阵沉默。
“那个……”芜菁尴尬地夹在中间。
“芜菁，”清扬说道，“把东西带回去，免得被人怀疑。差不多也该准备准备晚上的工作了。”
芜菁看了看我，应道：“好的，那我先回去了。”
芜菁走了，只剩下我和清扬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的。懒得跟这种人说话，我抽身也打算离开的时候，却被喊住了：“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
“喂，你有没有搞错？”我心里的火气“腾”地就上来了，“这下换你命令我了吗？”
“我只是提醒你，要明确你自己的立场。”
“我什么立场啊？”
“你的身份，并不是什么花魁，你现在做的事，都要考虑到后果你明不明白！不要像个孩子一样意气用事，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也不是胡乱同情别人的时候！”
“你说什么！”我一掌拍过去，却被他截住了。
“你好好想想，你这么做有什么后果！你能做到完全不留痕迹吗？”
“什么后果啊？我是帮助别人诶！”就是，我有什么错啊？
“你想，你是救了落樱，可是你以为老板娘是干什么的？她会没发现？她发现了之后会就这么算了？到时候落樱的下场可能更惨，你到底是帮她还是害她！如果让荒木太太查出是你帮她的，她肯定不会把你怎么样，那芜菁呢？还有这里所有看管落樱的杂役，都要受牵连！”
我，我没想那么多啊……我怎么知道，这里都没什么人权呢？我又不是故意害人的！被说得一句话都回不了，我只好用力抽回被拽着的胳膊，转过脸去。
“所以啊，”清扬语气缓了些，“都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了，毕竟你现在的身份很特殊。你不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要明白吉原的事情不是按你以往的思维方式能解决的。你只是来代替如影，就好好保护自己度过这一年吧。”
见我还是不说话，清扬只好说道：“你回去吧，还要应付晚上的客人呢。这件事，你就别再管了。”
挫败感，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我就憋在那里，居然什么话都反驳不了。好了，现在人家都叫我走了，还留在这里跟他赌气做什么呢？我还是没有看他，不管那双碍脚的拖鞋有多不方便，以最快的速度跑开了。
不过，我不是怕他而逃跑啊。今天的事算让我真正明白了，在吉原，这就是逃跑的代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