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九十四、尔虞（1 / 1）
“我的时间不多。”
“我可以立即上路。”
“将御旗、叶蓁、清显和瑞全部召回阿寒玉，尽我最大的可能拖拉，也只能撑到月末。”
“也就是说，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来让帝尊主动百年。”
崴云意味深长地瞟了绿晶一眼，“你是否识得帝尊？”
“从未见过。”
“那好。我送你去离岛。”
“帝尊在离岛？”
“你的作用，不发挥在帝尊身上。”
“那是谁？”
“御旗。”
飞艇启程，往离岛，往那个自小养育她长大成人的地方飞去。绿晶的心中百味掺杂。
如今不是衣锦还乡，而是一条不归路。
非得有好运气，才能重返阿寒玉，与崴云会师。
崴云知道自己虽然目前位高权重，但心腹不多。无论如何，总是要将团扇的剩余价值，榨取到最大。
而且如今少了叶蓁的阻挠，他与团扇见面的机会，也便利了许多。
这些时日，他几乎隔天就要来阿寒玉给帝尊请安，汇报各位世子的行程和消息。眼看着再过几日就要到月末，这一日，他又来与帝尊作了一次深谈，两人关在房间内，从日暮时分，一直辩论到华灯亮起。终于，帝尊的声音沉寂下去，崴云胸有成竹地告退出门，顺便名正言顺地被团扇送行。
“照顾老人家，你自己也不宜太辛苦。又消瘦了不少……”崴云抱怨道，与团扇一起沿着观景回旋廊，盘旋而下。
玻璃幕墙外，天空湛蓝，白云生辉，景色一片美好，团扇却是愁眉深锁，好不容易经过一处通气口，怔怔地伫立在一侧，任高空的强风将自己的发髻吹得纷乱。
崴云爱怜地替妹妹将玻璃关上，她又执着地将其打开，“崴云，让我缓口气。”
“帝尊待你不好？”
“帝尊向来待我如己出。”
“那你憋屈什么？”
“哥哥……”，虽说四下无人，但是谨慎起见，团扇很少在公开场所这样称呼崴云。她执起崴云的手，低下眉眼，“哥哥，我厌恶待在帝尊身边，我总感觉这里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老人家了，避也避不过。你陪她走完最后一段日子，也是功德……”
“不是的，哥哥，不是这样的。”团扇蹙起眉，“我总感觉，帝尊会……”她延滞了一下，犹豫着不忍说出口。
“会怎样？你在她身边，观察到什么？”
团扇却及时转移了话题，“哥哥，其他世子，都在回来的路上了吗？”
“唔。”崴云含混应了一声，“大约后天，就能齐聚阿寒玉了。”
“哥哥，你最近沉寂得可怕，是不是在酝酿什么大计划？”
崴云伸出大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有大计划，哥哥能不告诉你吗？”
不管步子如何缓慢，两人终究走到崴云所在的楼层停下。“哥哥，我送你到这里。我要回去了。”
“恩，在帝尊身边，你要万般小心，也别亏待自己的身体。”
最后一秒种，团扇还是问出心中的疑问：“哥哥，你的眇，进展如何？”
崴云的神色一凛，过了一会儿才答道：“没什么进展。”
团扇如释重负地笑了，“我就知道，谈何容易？”心情略微愉悦了一点，团扇一蹦一跳地与崴云告别，回去帝尊身边。
崴云含笑注视着她一蹦一跳远去的背影，低声温柔道：“你会回来找我的，团扇，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
果不其然，团扇回转来找崴云时，满脸焦灼之色，“哥哥，我刚才的感觉，灵验了。”
“什么感觉？”
“帝尊她，过世了。”
“怎么可能？今日我来告诉她，世子们后天归来，她的精神都好了很多，还与我讲了很多趣事。刚才我告退的时候，她还坐在观景八角窗前休息呢……”
“我不知道，要不哥哥你去看一下？我刚才回去，看见帝尊也是坐在观景八角窗前，可是叫她也不醒，过去探探鼻息……好像……好像……”
86层的威严和气派，一如往昔。紫色的布帷，杏黄色绣满团龙的地毯，硕大而璀璨的“清水瓶”内，容颜妩媚的碧姬已经消失无踪，显得空荡荡的。
崴云和团扇来不及计较这小小的细节，他们只感受到了浓厚的死亡气息。
帝尊端庄地坐在观景窗前，音容笑貌宛在，仿佛只是小小地休憩了一下，而肌肤已经冰凉，笑容已经僵硬。
团扇虽有惊讶，但伺候帝尊也算不短的时日了，对今日的一幕结局也早有心理准备，她哽咽道：“想不到哥哥说中了，我真的陪帝尊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段历程……”
“她去得很安详，这也是幸事。”崴云沉着道。
“哥哥，我们是否等世子们全都齐聚阿寒玉之后，再宣布这个消息？我怕民生司现在就将这个消息发布出去，会引起骚乱……”
“团扇，你倒是和哥哥想到一块儿去了……”他的双手将团扇的双手围拢，仿佛给予她信心，“今晚回去，安心休息。明天的事情，一切有哥哥。”
而团扇又怎么可能休息得好？她辗转反侧，清晨天微亮的时候，就已经按奈不住地去找崴云。没有料到的是，当78层的电梯“叮咚”一声打开的时候，她看见的是呆坐在窗台前的哥哥。
彻夜未眠，崴云眼中血丝遍布，眼窝下有明显的青色阴影，和下巴青色的胡渣相映成趣。见了团扇，嘴角肌肉勉强牵动了一下，故作轻松道：“猜你会来找我，只是没想到这么早。”
“哥哥，你难过得一夜未睡麽？我瞧不出你与帝尊，居然有这么深的感情。”团扇是良善之人，自然用自己的心去揣度崴云。崴云却撇撇嘴角，“你也别抬举我。我不过在想，如何将未来的局面，处理得更妥善，对我们复国更有利罢了。”
团扇赞同地点点头，“是啊，哥哥，我昨天是欠考虑了，假若我们隐瞒帝尊过世的消息不报，那怎么处理她的尸体？而且将来也难以面对其他世子的责问，好像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这也是我彻夜未眠，思考的问题。”
“那哥哥，你打算今日通过民生司，将这个消息发布出去了？”
“不！”崴云高大的身躯站起，在团扇小小的身体上投下浓厚的阴影，“团扇，我昨夜通宵未眠，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
“这个决定，兹事体大，希望你能理解和配合！”崴云郑重的语气，配上哀求的眼神，演技果真是惟妙惟肖。
“你是我亲哥哥，赔了我一条命，都要与哥哥一起。”
“帝尊的过世，给了我们一个绝好的复国机会！”
团扇心中哀叹一声，原以为哥哥沉寂了这么久，培育眇的进程中也遇到了挫折，复国的念头也许打消不少，想不到这团火在他胸膛内，确是越烧越旺了。
“团扇，我们不发布帝尊过世的消息，也不处理帝尊的尸体……”
“那是要做什么？”
“与我共同完成复国梦想的妹妹，可不许这么蠢……”崴云揶揄道。
团扇摇摇头，“我从小就没哥哥聪明，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让你坐在帝尊身后，假扮她的声音，挑拨御旗和叶蓁的火并，你自信做得到吗？”
团扇呆立了半晌，一个字一个字地将这句话嚼烂了，吞进肚子里去，却还是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哦，确切说，她拒绝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崴云心中却跳出两个小人儿，一个挥舞着拳头叫嚣道：“看吧！幸亏没把这计划事先告诉团扇，你瞧，如今木已成舟，你半途想将她拉到混水里来，她都不情愿呢！”
另一个小人儿却高兴地扭扭屁股，“箭在弦上了，团扇想不发，都不行了。崴云你一定要再装得楚楚可怜一点，拿复国成功之后的甜头，馋死她！看她答应不答应！”
房间里，两个人的心思，在这电光火石间都千转百回了几十遍。终于，崴云的声音率先打破这空空的沉寂，“团扇，你是否还记得极光海？”
这句话，将神游太虚的团扇拉回现实，“极光海？小时候的极光海？”
“正是。我已经将一部分族人，包括娘亲，都寻着了，目前都已经安顿在极光海。团扇，你想不想早点远离了这阿寒玉，陪娘亲看小时候看过的极光海上的绿色极光？”
“真的？哥哥？你真的寻回了娘亲？”团扇惊喜的声音，“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刚得来的消息，本来想第一时间告诉你的，不过被昨天的这场意外打断了……”
“昨天的这场意外……”，这个词语，将狂喜的团扇，又无情地拉回现实中。“哥哥，既然娘亲和族人都寻回来了，我们弃了这复国的梦想，回极光海吧？好不好？”
“可是我不甘心！团扇，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我16岁离开娘亲，这么多年来忍辱负重，唯一支持我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复国。如今，绝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团扇！只要叶蓁和御旗两者一火拼，我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清显和瑞根本不在话下。结束了这些，我会废除赤陆的奴隶制度，消弭四国之间的种族隔阂，可以通婚，可以共同发展，不愿意留在赤陆的碧姬，可以随我们回极光海，或者另外找个桃源定居下来，从此四国就过着和平共处的日子……多美好，团扇，难道这不是你心中的美好愿望吗？”
团扇似乎有所心动，“哥哥，听起来似乎很美好。容许我想想。”
“一切都可以很美好，只要牺牲两个人——御旗和叶蓁。正是他们两人的存在，才让一切都不美好！”
不得不承认，极光海上，蓝天碧海白云的日子，对团扇是极有诱惑力的，她定了定神，缓缓问道：“哥哥，你想让帝尊，对御旗和叶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