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六十五、 重逢（1 / 1）
当樱花以每秒钟五厘米的速度下坠时，阿寒玉的春天终于到了。
杨花翩蹁，杏花带雪，杨柳青烟，是阿寒玉最美丽的风景；美丽的风景里还有绝妙佳人——经过了一个漫长又痛苦的冬季，郁郁寡欢的团扇终于被叶蓁允许，陪霍然出门踏青赏春。
说是赏春，未免季节还太早，樱花的蓓蕾只稀疏绽开了一部分，柳丝还尚未长长，地面背阴角落里到处还有残留的积雪覆盖。
但这些有什么要紧？离开恼人的玻璃囚笼，暂时不见憎恶的人，投入自然的怀抱，这些才最重要。团扇的眼神清亮，裙角衣襟都能掐出那种水灵灵的气息。柔柔的、滑滑的、酥酥的，已经带来了梨花海棠的春意。
我的心是82层阿寒玉里悬挂的风铃
叮咛叮咛咛，此起彼落, 敲叩着一个人的名字
——你的心里也感到微震吗?
这恼人的音调禁不胜禁，除非叫所有的风都改道，铃都摘掉, 楼都推倒。
天司，你在哪里？你可知道我在想你？你我的人生，莫非从此没有交集？
春樱霏霏，惟斯人长逝，情何以堪？团扇孤独地坐在八重樱木下，不知不觉身边的霍然已经消失不见。
——“真可笑，连这个6世子约我赏樱，都是骗人的吗？” 团扇忧伤地仰起头，看着天，努力不让眼泪滴落——最近的她，眼泪多得泛滥成灾。
“蓝宫、哥哥、天司、叶蓁，你们每个人都哄我，骗我，辜负我。”
在天空的碧蓝色视野中，她看见一双手，一双熟悉的手。满目团团簇簇的樱花，如拥挤的芬芳世界，而他独独攀折了她看中的那一枝，擎着，向她走来。
他走过来了，细长温柔的眼神。
他走过来了，饱含笑意的嘴唇。
他一直走来，恒定坚决的步伐。
漫天的樱瓣飞舞，他却独立于异彩流光的中央，令所有的光华都失却了颜色。
他是朝思暮想，却又如此陌生的——天司。
晨昏寝寐都在企盼的人，真切切站在眼前，团扇却似痴了一般，怔怔不能言语，仿佛这只是一场梦境。许久许久，才回过神来。
“我来了。”他笑容温暖，语声低沉淡定，目光却灼热。这笑容只有团扇看得见，这淡淡三个字也只有团扇听得见。
“都过去了。”他轻轻俯下身，把一出樱花交于团扇手中，五指如莲花，眸色似幽蓝色的琉璃，令她恍惚间回忆起蓝宫小哥哥。天司，天司，他的眼睛，不应该是幽蓝色的。他不是天司！
“我是天司。” 他握住团扇的手，掌心温暖有力，“那些事，已经都过去了，重要的是，我又回来了。”眉目笑容依旧，薰香暗涌，果真是天司，是心心念念，一刻也不能放下的天司。
骤然的惊喜消退，去年对他不告而别的气恼，又阵阵浮上心头，团扇心里百般滋味俱全。
“不，没有过去，我恨你。”团扇低下头，咬紧了唇。
天司的目光瞬间黯淡，随即自嘲地笑了，“不错，我的确可恨。十分抱歉！” 脸上是百分百的歉然，眼睛里却闪着无辜的光芒。
——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的，天司就是这样对待一个又一个女子的，习惯搅乱她们心湖里的一池春水后，又不负责任地离开，自私又可恶，团扇不由得满胸意气不能释怀。
“你不告而别，任凭我陷落在阿寒玉里，从此再也不闻不问！”
“你不也一模一样？这半年多来，可有打听过我的下落？”
“我被叶蓁监控地严严实实，只能指望着你来救我！”
“你有理由，我又何尝没有理由？”天司叹道。
“无论如何，你有着自由身，却不来寻我，总是你不对！”团扇闭上眼睛，盈满了眼眶的泪水终于滴滴落下，她咬牙切齿地说：“我欠了你一件东西，现在还给你。”
天司微略一怔，“是什么？”
团扇忽然起身，扬眉浅笑间万种风情展露，刹那间挥手一掌掴去。这脆生生的一掌，不偏不倚掴在天司左颊。
他平静地受了这一巴掌，没有闪避，灼人目光直勾勾地盯住团扇，脸上泛起红色印痕。然后唇角微牵，笑意渐浓，温柔地抚上团扇落满樱瓣的秀发。“多谢，现在我们两清了。”
团扇终于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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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麽？”——“和你一样。”
“一直在阿寒玉麽？”——“是的。”
“为什么不来寻我？”——“你寸步不能离叶蓁的监控，我难道能？”
“偌大空洞的阿寒玉，红男绿女，我俩同在这里，却被生生阻隔了那么久，对那个人，我心里真是有万般的恨。”
“叶蓁——他不是一个坏人。”天司哑声道，“他有自己的立场，有自己的理想与抱负，把你禁足，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人人都喜欢找借口，借口总是身不由己。”团扇不屑道。
“团扇——”天司忽地执了她的手，目光灼热地盯住她，失了一贯温和典雅的气度，问道：“我曾经强迫自己背负很多的秘密和责任，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这半年来我想了很多，那些事情都离我已经太遥远，不值得再放心上。我决定回去故乡，终生远离阿寒玉，你——愿意陪我一起走吗？”
不啻于一道惊雷，在团扇的心中炸开一个缺口。
走吗？抛下哥哥一个人孤独地在阿寒玉奋战？不走吗？爱情的诱惑与玻璃囚笼两者摆在面前，我居然傻到不会选？走得成吗？叶蓁的铁腕不是没有见识过；那关卡，那军队，也许逃得了一天两日，但能逃出阿寒玉的势力范围吗？
“也许今日的要求太冲动，你还需要时间思考……”天司喃喃自语道。
“如果我不走，你还会离开阿寒玉吗？”
“你在这里，我无处可去，到哪里心都是死灰。”
那哀绝的话从天司嘴里说出来，团扇忽然不敢确认，自己是否还留在人间？
天下之大，失去她，他竟是无处可去；天司你可知晓，生命多彩，失去你，我也是了无生趣啊。
落英缤纷的樱花树下，二月的湖水清寒，映出一对璧人的身影。团扇冲动地，在心中有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