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十七、 闲事（1 / 1）
瑞的明眸似一泓秋水，一汪碧潭，里面只有澄净与期许，没有任何杂质。霍然看着这双眼睛，心肠无论如何也硬不起来。
“我的霍然姐姐，最好的霍然姐姐，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求求你了，谁不知道霍然姐姐的文采最好，书法也写得好？上次扇面题字之后，他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呢！再帮一次吧……瑞，真的很喜欢天司呢……”
霍然微微叹气，问道：“这次的信，又想写哪个主题呢？”
“好唉好唉——”瑞欢快地在房间里转圈，嚷道：“七月流火，约他饮冰避暑！”
心海中浮现出天司彬彬有礼的温润容颜，霍然的心中有美好的温情，更有深切的疼痛。每次提笔帮瑞代写情书，总逼迫自己回忆这个男子的一点一滴，总觉得自己的一部分脱出了形体，轻巧地攀附着他，一旦她发觉不对想逃，一种绝望的幸福绵密地罩下来，令她又不舍得逃离。一封又一封，这署满瑞落款的情书，抒发的却是自己对这个男子的情感，天下事，莫有如此奇怪的了。
每次送信过去，看着自己的手书被他逐字逐句地读，心里都不禁汗涔涔，唯恐被他看出，更唯恐被天真烂漫的瑞看出，隐秘在心灵深处的某些东西。
心中满是美好，手下运笔如风，一封信笺挥就，封了口，题了收信人的名字，问：“这次还是让我亲自送过去麽？”
瑞眨巴眨巴美丽的大眼睛，故作娇羞道：“我已经这么主动了，再让我自己亲自登门送信……多不好意思呀，女孩子要矜持麽……；交给邮差，又显得不够诚意；看来看去，只有再次麻烦霍然姐姐了……”
霍然刮了一下瑞的鼻梁，啐道：“你也知道矜持两个字如何写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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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桂离邸门口站定，霍然正在寻思着待会儿如何做开场白，却不料素来深锁的大门，“欸乃”一声就开了。一个着了翠绿衫儿的年轻女孩儿，欢快地蹦出门来，脸如满月，天真烂漫，和瑞倒是可以比翼配对。
女孩儿冲着初升的旭日，竟然无比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回身往天司的胸口捶了一拳，抱怨道：“都是你昨晚太折腾了，没睡好。今天可苦了体力劳动者。”一颦一笑，磊落坦然，毫无做作。
霍然的脑袋“轰”得一声炸开，盯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许久才回过神来。“天司——他也是这样随性的人麽？”忽觉得一道冷冷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抬头一看，天司正在台阶上方，招手示意自己过来。霍然狠了狠心，快步朝天司走去。
“天司的红颜知己倒是颇多，一刻都没得消停呢。”霍然揶揄道，天司倒是丝毫不以为意，淡淡道：“莫不是——又替瑞送信过来了？”
水墨画一般的素淡女子，禁不住也动了气，把信笺重重地往桌上一放，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都起了波纹，“诺——拿去。”
“我就恼怒你这种性格，来者不拒，唯恐辜负了天下每个人的小小愿望，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最可恨的是，擅长玩弄暧昧游戏，把一个一个好好的女子欲勾不勾的，让她们期着，盼着，明明得不到，却又断不了念想。”
“你真是这样看待我的麽？”天司读罢信，挑起眉毛，饶有兴味地看着霍然。
“随遇而安，玩世不恭，来者不拒，不给承诺。不知道又要让几多良家少女伤心泪垂。”霍然别过脸去，不再看天司。
天司击掌大赞，“霍然果真文才斐然，给我总结的十六字箴言句句属实，连我自己都没想过这么精辟的总结陈词。既然这样——”天司离坐起身，走到霍然身旁，将信笺塞回她的指间，“多谢瑞世子的好意，天司就不作陪了，否则断断要被说成乱世□□了。”
“你——”霍然呆立半晌，心中又略感快慰，心情复杂地离开桂离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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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团扇顺利地在阿寒玉酒店安营扎寨，成了光荣的濯菜刷碗一族，开始第一天的劳作。厨间的大师傅塞给她一大把翠绿色的长条形蔬菜——可足足有及膝那么长——嘱咐道：“诺——茶豆梗，洗去！”
团扇扛着茶豆梗往水台狂奔而去，手里抚摸着青翠翠，像小瀑布一般坠下的茶豆梗，这青翠欲滴的小可爱，应该美味不错！请注意，在这个时刻来临之前团扇的确是那样欢喜地想着，注意，仅仅是这个时刻之前而已。
光光的，滑滑的，翠翠的，腻腻的，粘乎乎的……哎呀开始不对了，怎么会那么粘手？团扇定睛一看，差点要昏厥——翠生生的茶豆梗掩映了几十条翠生生的青虫，正无比惬意地附着在植株体上大块朵颐呢！
团扇大惊失色，手一抖，茶豆梗坠落在水台上，她浑身鸡皮疙瘩跑着回去找大师傅了。“这个茶豆梗——不能吃了！全是虫，全是虫啊！”
大师傅见怪不怪，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抬：“虫子多说明这个茶豆梗的味道好啊，把虫子挑出来，茶豆梗继续洗！这还用我教？”
团扇恨恨地出门，回到水台。刚才空无一人的水台已经有了一个女子在费力地刷碗，团扇抓起茶豆梗，将这郁闷的事情絮絮叨叨地和女子说了。女子偏过头噗哧一笑，“难道你还要和这些肥胖青虫亲密接触？”
“肥胖青虫？”团扇手一抖，仔细瞧瞧手上还有没有刚才捏烂的青虫。
女子继续说道：“难道还要助纣为虐把这些高蛋白动物尸体给酒店里尊贵的客人吃？”
“高蛋白动物尸体？”团扇感觉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重新遍布身体的大小角落。
“小姑娘你是新来的吧？没给大师傅送礼，大师傅肯定瞅着你不顺眼，到时候客人一投诉，你就准备下岗再就业吧！”
嗯！团扇觉得茅塞顿开，“是啦！一定就是这样的！”
她起身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把所有茶豆梗连同青虫踩了个稀巴烂，“叫你再害人！叫你再害人！怎么能让酒店的客人吃着青虫炒茶豆梗的美味佳肴呢。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人，我怎么就这么伟大啊？”团扇越想越为自己感动，脚下生风，不多久一把小瀑布一般的蔬菜就成了脚下一摊翠绿色的酱状物体。
团扇两手空空地跑去见大师傅，装扮出一副哭腔：“师傅！您看我一不小心茶豆梗让羊咩咩吃光了……”
师傅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说：“小姑娘自作聪明，濯菜不听话，只能去刷碗了——你和水台上的蔺兰换个工作岗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