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 桃夭（1 / 1）
浓浓的墨在砚池中，毛笔徐徐地舔着、吸吮着，直到饱满丰盈，才开始在白纸上肆意游走。
执笔的手，洁白修长。
执笔的人，一袭玄衣也遮盖不了他俊朗的容颜。
他是叶蓁，红陆第三顺位的世子。
这里是黑涯主优雅的书房，只他一人，聚精会神地誊写契约书。
书房外的雨势更大了，梧桐树叶遇着雨，声声响应；衬得书房内更显静寂。
“吱呀——”，思绪蓦然中断，仿佛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风雨好像从门外侵袭进来。
叶蓁抬起头，书房的门忽然开了，随风飘进的不是雨，一幅翻飞滚动的水波，自门外奔流进来，鲜妍粉色，轻而柔软。
叶蓁蓦地一惊，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毛笔往水波里掷去。
“哎呀！”一个女子的惊呼，鲜妍粉色的裙摆上沾满了墨汁。
原来这翻飞滚动的水波，竟然是这位女子的裙摆，细密轻柔的丝绸，像极了翻涌的水波。女子身上被淋湿了，好像是进门来躲雨。
女子生得面若桃花，和粉色的裙摆相映生辉。她慢慢地向叶蓁走来，眼睛里有水波荡漾，纤腰款摆中已有了让人迷醉的风情。她是美得那样妖冶，美得那样不清白。
一直走到叶蓁面前立定，指指他身后的书架，说：“《诗经•桃夭》。”
叶蓁小心地交给她，微微一笑，歉意地看着她，说：“抱歉，姑娘，刚才失态了……”
她妖媚一笑，仿佛春天的桃花扑簌簌坠落，却未发一言，捧着那卷诗经，冒雨跑进了雨幕中。那翻滚的粉色水波，渐渐地远去了。
叶蓁推开窗，一片烟雨，把刚才的一切都幻化得恍惚似梦了。是真的麽？刚才的秋水伊人，莫非就是昭容？有点妖媚，不知对比良来说，是福是祸。
趁墨未干，他挥笔疾书二字：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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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暖阁，帝尊正和黑涯主高谈阔论关于人生享受之道。叶蓁恭恭敬敬地将誊写好的几卷契约奉上，双方签字交换。
“不知帝尊您几时开始派人收编新的疆土？我也好早做准备。”
“开春就过来吧，土地辽阔，估计要个半年的时间好好走走。你疆域里还有绿姬的遗人吗？”
“八年已过，也清剿地差不多了。当然不排除红陆的军队比雪光锃亮，可以掘地三尺发现他们。”
“好的。黑老头想必也知道，红陆世子一脉飘零许久，三十年来没有办过喜事了。此次必当风光大娶昭容公主！”黑涯主听了微微一笑，惬意地展开身姿，道：“那替我家昭容感谢帝尊的厚爱了。”
帝尊眉头一蹙，不无惋惜地说：“可惜国中千头万绪尚待整治，这样吧，明年七月廿五，是星云朝卅三年纪念日，这个日子可好？”
“女儿还能承欢膝下不少时日，老夫正是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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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形胜，大都自古繁华。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你们自小没有离开过阿寒玉，是麽？”
新雨后积雪的大都，显得格外澄透清澈。一行人在大都的街道缓缓地步行，似乎并不愿意太早离去。回想起年少时代游历四国的情景，帝尊至今对昔年被大都的气度慑服的记忆念念不忘。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年轻的时候，不要辜负了大好山河才是。以后得空，多走动走动。”
“谨记帝尊教诲。”众人齐齐领命。
帝尊话峰一转，朝了比良问道：比良，你一直是宽厚善良的孩子。今日的和亲，不要有怨气。”
“但凭帝尊做主。”比良单薄的身姿挺立在微雨中，略略孤清。
帝尊叹了一口气，“你总是这副模样，没有要求，也从不反抗，叫人看了心疼。不过黑老头的独生女儿，你倒是不用过多担心。我一直认为，在享受生活方面，黑老头比任何人都强，你看他自己给自己造的宫城，三门六院十二进，莫说影壁，就连那一百多个烟囱的形态和雕花也绝无雷同。黑老头风雅至斯，想来他的独生女儿也不会差。”
“如果不好，可以再娶吗？”旁边御旗凑头来笑嘻嘻地问。
“若无特殊情况，我是不会再娶的。不比你御旗好色之名传天下。”比良揶揄道，却不防备被他狠狠捶一拳，“食色，性也，帝尊都批准，有何不对？只是——红陆的规矩，后入门为大。如果比良再娶，可不知让昭容公主的脸往哪里搁？”
帝尊微微一笑，缓步走入二人中间，若有若无地隔断，说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比良继续喃喃道：“黑涯主治国风雅至极，我猜想昭容公主应该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吧。”
一旁许久未发言的叶蓁忽地笑了一笑，悄悄附在比良耳畔说：“我在黑涯主的专属书房遇见一女子，来取阅诗经……”
“读《诗经》，那她……如何？”比良殷殷的眼神看着叶蓁。
“那个女子很年轻，也是相当美貌，非常——”
“如何？”叶蓁巧妙地就吊起了比良的好奇心。
“恕我直言，那名女子非常妖冶与风情，与帝尊当年不相上下。”
“哦……”比良略有失望，却又被叶蓁的比喻逗笑，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由得“嗤——”一声笑。
“窃窃私语，又含沙射影说我美色已暮，是吧？”帝尊偏头不满地说，“黑老头的风骨，断断不会养出妖冶的女儿来。也许是他的妾，也许是他的姬，总之不会是他的女儿，要不就是叶蓁的判断力出问题了。”
“你们看，他用毕生心血营建的大都城，三纵三横，九经九纬，布局严谨对称，不仅功能齐备，而且令人有不怒自威的感觉；他宫城里的园林山水，动静虚实，相看两不厌；这也是一个如我一般的旷世英才呀。我年轻的时候第一次拜访大都，就心驰神往。”
“但是我们阿寒玉也不差。大都的城市建设水平还停留在古代宫城的阶段，我们阿寒玉的最高建筑物已经超过了88层，这都是帝尊您高瞻远瞩，治国有方啊。”御旗道。
“阿寒玉造得太快，太急，有很多弊端，在与自然的和契程度上面远远不如他们大都，这点我们没必要否认。”帝尊脚下步子变大，一行人加快前进速度，来到一处较为热闹的集市。
帝尊停下脚步，摆弄着街边摊主琳琅满目的商品，“这里是西市，专门卖小商品的地方。黑老头他这辈子就喜欢莳花弄草，诗词歌赋，把聪明劲儿都用在了发明创造这些奇技淫巧上。你看这烟花，做得多漂亮，我们用火药来敲开绿姬的国土，发明火药的黑涯却只会用来装点元宵佳节。你们要记住，黑涯人的聪明才智半分都不输于我们，只是他们甘愿歌舞升平做个缩头乌龟罢了。否则这些年来我们红陆哪有这么容易就灭掉绿姬，把蓝宫逼得避世不出。”
“既然大都这么好，敢问帝尊，为什么不收编了……”御旗怯怯地问。
“绿姬的资源起码在百年内可以享之不尽，扩张的步伐不宜太快，国家才能稳固，御旗你还不懂治国之道，多多向比良和叶蓁学习罢。比如——”帝尊眼珠一转，环视四周，不知不觉居然已经把西市走穿，来到了里坊。
“不如让叶蓁介绍和评价这个里坊，御旗你也好生学习一下。”帝尊拍拍叶蓁的肩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遗留在嘴角。
叶蓁尴尬地一笑，道：“评价谈不上，和御旗大哥共同探讨一番。”
“这片区域的规划是里坊，也就是我们阿寒玉的居民住宅，”叶蓁闪亮的眸子快速地打量了这片建筑，胸有成竹地说：“黑涯地处山区，表层土瘠薄，下面的岩石层天然强度大，这种地质条件最适合造我们阿寒玉的高层，而他们却造了矮矮的木房子；我们阿寒玉是填海造田的产物，土层松软绵厚，最适合造疏朗木房子，但却在帝尊过人的才智下造了难度很大的高层。”
“一针见血，还有呢？”
“和大都相比，我们阿寒玉的房子气派有余，人情不足。现在看下来，倒未必是最好。可能还是他们大都这种街坊里弄的形式，老百姓之间更加有人情味儿一点。”
“说得很好。”帝尊拍拍叶蓁的肩膀，“第一次来大都就能看出这些，很有悟性。”
“不敢，叶蓁只是熟读了帝尊的著作，拾人牙慧罢了。”
“呵呵，叶蓁你从小就不喜欢邀功，小时候是好事，大了可未必好。”
“帝尊教训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