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这天一早，我一如往常，带上二盆花敲开了凌家的门，门卫已经被告知，无论我什么时候来，无须通报，直接放进。
我没急着进屋，提着花先去了后花园，在暖房里找到前两日选中的一只花盆，将带来的两盆月季中的一棵移到盆中，培土浇水，十分钟后，我轻松搞定。
凌老爷子喜欢养花，凌家有个非常大的后花园，里面种满了各色花木，有专人照应，凌老爷子还亲自动手，原先与别墅配建的游泳池摇身一变，变成了我眼前这座，有着湖蓝底色的暖房，这是我见过的，最奇特，也是造价最昂贵的暖房，呵呵，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个凌老头，还真会暴殄天物，这和在别墅里养鸡差不多了，不过我喜欢这个暖房，喜欢这后花园里肆无忌惮生长的花木。
凌老爷子最喜欢养月季，满园花木，品种最多，数量最多当属各色月季。
老白让我带过一盆惠兰老品中的珍品“关顶”，送给老爷子，老爷子直嚷嚷着礼太重，实在不敢当。
我不以为然的道：“这种品相的兰花，老白还有不少盆呢。”
老爷子听到我这么说，直呼他定要亲自会一会这个老白，而且还要亲眼看看爷爷藏在叶园轻易不示人的那些精品。
老爷子虽这么说，但我知道，不管有多名贵的花都替代不了月季在他心中的地位，那是一种植入心底，性情中的痴迷。
凌老头若大朝阳的房间里，一年四季都有正在开放着的月季，他时常也喜欢到暖房中坐坐，暖房里最多花也是月季。
我对凌老头儿说，我家的园子里也种了许多月季花，和他的园子一样，凌老头笑着点头，他眯起眼睛环顾一遍围绕在他身边的花木，忽然悄声问“有开蓝色花的月季吗？”
“有啊。花是浅湖色，蓝中有些发绿。我们给她起名叫‘于蓝’，取青出于蓝的意思。”我答：
“噢，于蓝，于蓝。”凌老头缓缓重复念了一遍，语气中有一种悸动，有一丝我不甚明了的感慨。
“于蓝是我十岁那年，爷爷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继续道：“那盆‘于蓝’现在已经是老奶奶了。”
“噢，蔻儿，能送给爷爷一株‘于蓝’吗？”
“当然可以。”我肯定的回答，凌老头的眼睛有股淡淡雾气，我想他可能是困了。
我现在手里捧着的就是一盆“于蓝”，这是前些日子老白帮着移的盆，老白问我用什么盆好，我说就用瓦盆吧，老白摇头说那太寒酸，我说，月季花喜阳光和水，配上长满绿苔的青瓦盆，感觉正好。
老白想想，没再坚持。
我从小楼的后门走进去，直接上楼，二楼第三个房间是凌老头的卧室。我在楼下问过张嫂，知道老爷子此时正呆在房里。
我轻轻敲敲门，也不等应门，用胳膊肘向下一抵门锁，门开一条缝，再用脚一踢门，随后一步蹦了进去。
“我来啦，爷爷，你看，这是什么？”说着，我得意地晃晃捧在面前的月季，然后从花后伸出头来。我看见，落地的飘窗前一坐一立两个人同时回过头来。坐着的是凌老爷子，他望见了花，也望见了我，眼睛由惊异转瞬变成无限欢喜。
站着的人是凌朗轩，神情淡漠的望着不速之客，没有惊讶，没有胡疑，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是淡漠。
凌朗轩的出现出乎我意料，刚刚在楼下张妈怎么没和我说呢？这样狭路相逢，一点没有心理准备还真让我有些心慌气短，我把笑凝在脸上，有些尴尬的呆立原地。
不过，是冤家总要聚头的，再说我也没干什么，心慌个什么劲？瞧他那张冷面，哼，投桃报李，我也沉着脸不去看他。
“蔻丫头，别发愣呀，快把花放下，到我这边来。”凌老头儿招手叫我。
“蔻丫头，你来的正好，刚刚阿轩说有事要和我商量，是关于你的事，快来，快过来，告诉爷爷是什么事？”凌老头问：
“什么事？”我依言放下手中的花，顺嘴重复一句，向老爷子走去。心道，我怎么知道这个死猪头要说什么？
“快告诉爷爷！是什么事？”
“我不知道啊！？”我实话实说，一本正经的道。
“呵呵，还想瞒着我吗？蔻丫头？爷爷还有好多的故事可还没说完呢！”凌老头儿眨着眼笑道。
“呵？呵呵呵，”我唯有傻笑，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呀？
“是不是你们两个吵嘴了，阿轩刚刚说得吞吞吐吐的，蔻丫头，是不是阿轩他欺侮你了，让爷爷替你报仇，好不好？”凌老头儿终于发现情况不对，从进屋开始，我就没正眼瞧过凌朗轩。他望望我，再瞧瞧凌朗轩道：
“噢！？”听到老爷子这么说，垂下眼，心念一动，飞快地又瞟一眼凌朗轩，凌朗轩面部表情平静，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这时他正转目看过来，我忙转开眼睛。
现在是十点半，这个时候凌朗轩还呆在家中不去公司，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凌老头说。
我从没说漏过嘴，瞧凌老头的表情，凌朗轩应该也没犯什么低级错误，就是说，事情还没有被说破。也不会是公事，刚刚凌老爷子不是说了吗，与我有关，这样看来，凌朗轩今天一定是想与凌老头滩牌了。
天赐良机呀，不如我帮他一把，趁此机会，把凌老头儿说服，彻底做个了断。凌老爷子很开通，今天心情也还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呵，我知道。”我清一下嗓子，干笑一声道：
“怎么啦？”
“爷爷，我们两个想取消定婚，您看怎么样？”我小声的一字一句的道，屋子中一片寂静，我紧张的看着凌老头儿的脸，心嘣嘣直跳，只要不晕过去，一切都好商量。
我小心的将身子向右边偏去，拉远了自己和凌朗轩的距离，别过脸，不去看他，我只觉得自己的整个后脊背变得僵硬。
凌老头没有晕过去，他只是皱着眉想了想，片刻之后，他一脸释然放声大笑，道：“这么说，你们俩个想马上结婚？”“这么快！我还没有准备，没关系，没关系，没准备也没关系，呵呵，很好，很好。”
“不是，不是，我是说真的！”我差点没被这个凌老头给急晕过去，急不择言，道出实话。
凌朗轩开口了，他打断我的话，“爷爷，这件事都是我不好，我本来想让您做个和事佬的，看来，还得我自己想办法解决了。”凌朗轩淡淡地一笑，轻松的将话锋方向一转。
“噢，真的让我说中了，还是你不好，欺侮我的蔻丫头了。”
“蔻丫头，别生气了，我这个孙子是从来不认错的，倔的很，这回肯当着我面服输，了不得罗，你就给爷爷一个面子，别和他计较了，不过呢，这小子也是活该！不能轻易的饶了他，让他自个儿想办法，我不给他当说客，你千万别便宜了这臭小子。”凌老头儿，打一巴掌，又抚一下，和了一把稀泥，再哈哈一笑，所有的事情就算是解决了。
凌朗轩薄笑，垂眼不语，而我也不敢再争辩什么，这场“分手”算是胎死腹中了。
“对了，阿轩你刚刚还说了苗圃的事，老花子的苗圃出什么事了？”
“嗯，”
“没什么事，是我说，想让爷爷去我们家的苗圃玩玩，散散心，那里的空气好，对您的身体一定不错，而且您还可以和我爷爷说说话，叙叙旧。”我抢在凌朗轩前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死猪头，谁要他在别人背后乱嚼舌根。
“好呀，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好，好就这两天，阿轩你安排一下。”凌老头儿直点头，回过脸和凌朗轩道。
趁他们说话的功夫，我谎称家中有事，敢紧告辞出来，在楼下叫张妈，让她替我叫辆出租，自己直接奔出大门，站在门口立等。有了第一回的教训，我学乖了，知道每回走之前要提前叫车，出租车应该很快就能到，我手搭凉棚向两边张望，也不知道车会从哪一边过来，我有些心烦意乱。
这时候，身后的凌家大铁门咣当一声打开，凌朗轩那辆黑色奥的车开了出来，我一眼瞧见，嫌恶地撇撇嘴，很自觉地闪过一旁，我可不想吃他的尾气。
我手捂口鼻，只等着黑色奥的撒下一股黑烟绝尘而去，然而，车轻轻地打了个弯，在我的面前缓缓停下。
“上车吧！”车窗徐落，凌朗轩探出头来，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不用了，我叫了车！”我扭开头，并不领情。
“你要的车不会来了。”他道：
“嗯？”
“我没让张妈打电话叫车。”凌朗轩解释，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仿佛那车是我为他叫的，他取消预定理所当然。我无语，对于他这种善自主张，唯有冷笑。
“上车吧！我送你。”凌朗轩说着笑笑，语气颇为诚恳。
“你想怎样？”
“对不起，叶小姐，上回的事情，是我处理的不好。”阳光下，凌朗轩笑的一脸无害。
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冷不丁的，这低姿态还真让我很不适应，心念一动，我立时明白，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呵呵，不管他是如何打算的，我是绝计不会再与他签什么狗屁合同了。
知道了他的心思，对他的客气我也有了免疫力，既然人家肯低头认错了，那我就大方一些收下吧。现在也不是和他置气的时候，不如就此把事情说清楚比较好。
“我接受你的道歉。”我笑眯眯的开口，“但是，我对你的道歉不感兴趣。”
“合同已经撕了，我们两个现在没任何关系。”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与你无关，那是我和你爷爷之间的事，至于我在你爷爷面前胡说八道的一些事情，只有劳烦您自己个儿想办法去圆谎。我以后还会再来看望老爷子，你没事白天最好不要呆在家里。省得撞见了，大家都不高兴。”说完，我转身就走，走出去没几步，又折回头，用力拍拍奥的车盖补充道：
“我非常讨厌你自以为是的替我作主，这次叫车的账先记着，不会再有下次了，你听清楚了，这不是威胁，是慎重的恐吓，不要再惹我生气，不然你一定会非常后悔。”说完不解气的又踢了两脚车轮，然后扬长而去。
郁在胸口几日的一口恶气终于一吐而出，真是痛快，可是这痛快并没有持续的太久。我没有看到凌朗轩气成猪肝的脸，他嘴角呤笑，一直看着我大发雌威。
这笑让我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