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chapter 14(1 / 1)
南宫晴依的双手支着下巴。
她一怔不怔地看着正吃着酥花点心的七夜若弦。
“明天你要出宫巡视吗?”
“你明明说帮我拿桂花糕,怎么拿的是酥花?”
七夜若弦状似无意地问。
“你不是对桂花糕过敏吗?”南宫晴依笑,眼也不眨地望着他,“这样的小事你也要计较?”
七夜若弦的俊美五官有一闪即逝的复杂情绪。
“你为什么把花瑰草和千年泪给埋了?”南宫晴依问他。
“因为我很生气。”
七夜若弦有些无法言明的狼狈。
“生气?你生气是觉得我骗了你吗?明明自己就没有能力解你身上的醉情散,却给你希望,所以,你生气了吗?”
她说,“如果一个人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就不会全力以赴去做,没有希望,不可能,为什么要去做呢?所以,我说我一定能解,如果我不这么说,我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困难总会有的,阻碍总是有的,没有自信跨越便会跌摔在起跑线。你就别气我了吧?”
七夜若弦拿酥花糕的手略停,没有说话。
他气的是自己,气自己太过在乎她。
“明天你是不是要出宫巡视?”南宫晴依问。
七夜若弦没有回答,直接点头。
“我们一起去?”南宫晴依询问。
“为什么?”七夜若弦抬头。
“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南宫晴依的嘴角掠过一抹幸福的笑,“时时刻刻。”
七夜若弦的回答是一个柔情的拥抱。
隔日。
南宫晴依随七夜若弦出宫巡视。
出巡的大臣浩浩荡荡。
“若弦,你愿意过像这样的市井生活吗?”
南宫晴依看着马车外的繁华街市。
叫卖声此起彼伏。
“为什么这么问?”
七夜若弦看着马车外另一边的景象。
“只是有点好奇,你有想过有一天过这样的平民生活吗?只是粗茶淡饭,没有锦衣玉食,也没有战场上的尔虞我诈,只是平淡的生活。”
“没有。”七夜若弦炯黑的眸子没有任何变化。
马车停了。
“启禀王上,前哨探子捎来紧急军情。”马车外有人急传。
七夜若弦下了马车,南宫晴依随后。
“启禀王上,耶律齐率领秋离国和众小国的庞大联军来袭,他们人多势众,直逼麒麟宫,请王上明鉴。”
前哨快马赶回来通报的哨兵连大气都还没来得及喘,一看到七夜若弦便急切禀报。
七夜若弦面无表情,眼眸掠过一道冷光。
“拿笔墨来。”七夜若弦吩咐。
很快,笔墨便递到七夜若弦跟前。
七夜若弦一使力,便把纸压在前哨士兵的背上,毛笔沾上墨汁,开始书写。
转瞬,七夜若弦放下毛笔,对着纸上的黑字吹了吹,然后对折,装进一个信套,“把这个交给迅明将军。”
“是。”
前哨士兵把装有信的信套放在胸前的衣服里,翻身上马,他的双腿狠狠一夹,身下的坐骑如风般离去。
南宫晴依感受到七夜若弦全身散发出的君王气魄。
沉沉的撕裂痛楚缓缓的在南宫晴依的心中蔓延开来,流遍身躯。
平民的生活,之于七夜若弦,真的……不适合。
七星殿。
“王上,经过数月的奋战,耶律齐已被我军擒获,包括诸小国的统领,要如何处置他们,敬请王上明示。”
向云递上奏折。
“王上,臣以为耶律齐不能留,养虎为患。”
一个重量级的大臣紧接着建言。
随即,七星殿内的大臣无不点头,小声附和。
七夜若弦忽地直视此重量级大臣。
而这个微不可见的动作让附和之人随即噤声。
“放了他们。”七夜若弦下令,淡淡的挑了一眉,说,“告诉耶律齐,让他不要再让族人做无意义的牺牲,本王曾欠他,这一次算是还给他,秋离国与麒麟荷的恩怨至此划下句点,如若秋离国再犯麒麟荷,到时本王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可是王上……”
另一个大臣对七夜若弦不同以往的作风感到诧异。
“你们有意见?”
七夜若弦的眸光淡淡地扫视全部的大臣。
大臣们旋即不寒而栗。
“就这么决定。”
七夜若弦从麒麟椅上起身,步出七星殿。
“王上好像变了……”
待七夜若弦离去,众大臣便议论纷纷。
“是啊,若是以往,王上一定会直接夺下秋离国。”
“我还以为王上会把耶律齐的人头悬挂在城门前,以示国威。”
“够了。”向云沉稳出声,“王上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做臣子的不应该质疑王上所做的每一项决定。”
说完,向云大跨步离去。
众大臣也随即纷纷退散,走出七星殿。
夜色如水。
回到寝宫,七夜若弦的眸光搜寻熟悉的身影。
“依依。”七夜若弦走到南宫晴依身后。
宫灯里的火烛随风摇曳。
南宫晴依怔了下,捏着针的手指歪斜了下,刺到了握着锦袋的另只手的指头上。
手指开始冒出几滴殷红血珠,染红了锦袋的一角。
她不慌不忙地收起锦袋,笑着转身望向七夜若弦。
“累了吗?”南宫晴依询问,“要不要让小颖拿些酥花糕来?”
“不用。”七夜若弦的眼眸柔和,“在刺什么?原来你不仅喜欢种花种草,还喜欢刺锈?你喜欢的东西好像很多。”
南宫晴依走近他,轻触他的眉宇,“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呢?”
“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七夜若弦笑。
“答应我,不要发起战争。”她的眸直望他。
“我无法对你承诺我做不做得到。”他眸色魔魅,往下继续对她道,“但是,我尽力。”
南宫晴依觉得自己的胸口就像有一块热铁,灼烫着她的胸口,“我知道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做到。”她说。
他不语。
“我们明天去看香樟树吧?”南宫晴依环住他的腰。
“明天要朝会。”七夜若弦望她。
“那后天?”南宫晴依的眼闪过一丝期待。
“后天要……”七夜若弦拒绝的话在看到南宫晴依期待的眼神时停住,“为什么想去那里?”他问。
“因为那是你第一次对我敞开心扉的地方。”南宫晴依清澈的眼眸略有凄楚,“我们后天去看种下的香樟,好吗?”
七夜若弦沉静的黑瞳仔细的凝视着南宫晴依,没有说话。
对她,他,心动难以自拔。
他倾身吻住她,她身上传来淡淡的荷花香,令他目眩。
她说,因为我经常跟荷花在一起,所以身上就会有一股荷花的味道,如果你经常跟我在一起,也会被我改变的,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血了?只有见血才会觉得兴奋的他,好像已经变了。
不知不觉,他改变。
不知不觉,她进入他心中。
不知不觉,他习惯依赖她了。
七夜若弦一使劲,南宫晴依轻软的身子紧贴着他。
七夜若弦的薄唇吻上她的颈项。
他狂野地吻着她,吻得她全身轻颤。
他反转,把她压在桌上。
感官的冲击和刺激,如巨涛。
终于,他猛力挺身,一次一次的将自己深埋入她娇美温暖的身躯。
狂肆如烈火般地掠夺着她的甜美。
这是身与身的交融,心与心的贴近。
荷花湖畔,深秋,荷花没有了夏日的美丽。
“我就说怎么可能埋一粒种子就长大呢?”七夜若弦望向南宫晴依的眼带着深深的宠溺,“你看,根本就连当时你是把它埋在哪里都找不到了。”
“它真的……活不了吗?”
南宫晴依的泪水瞬间盈眶,模糊了视线,让她看不清他。
“你在做什么?”七夜若弦的眉宇带着微微咎责,“只是一颗种子没有长出来,有这么难过吗?”
南宫晴依撇过脸,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
七夜若弦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
“我们走吧。”
七夜若弦深深地望住她,然后牵着她的手便走。
南宫晴依没有拒绝,任他牵着离开。
湖畔的荷花摇曳着,深秋的风好像更大了。
翌日。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昨天不是——”
南宫晴依跟着七夜若弦的步伐,声音在看到比人还高的香樟树时消失。
“它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七夜若弦对她笑,有些许淘气。
南宫晴依重重一怔,“可是昨天明明……”
看到香樟树下新翻的土壤,她忽然懂了,是他派人从别处植过来的。
她深深地注视着香樟。
南宫晴依缓步走近香樟,她仔细地望着香樟树的树干上那一个个凹凸的小圆点。
她轻轻地抬起右臂,抚摸那粗糙的树干。
眼泪顺着柔嫩的脸庞滑落了下来。
七夜若弦深沉的俊眸锁住她,剑眉紧蹙,神情有些不悦。
“南宫晴依,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它没长大也哭,现在它长大了也哭?”
七夜若弦轻斥,看到她的眼泪,他莫名心烦。
光影交错的刹那,她在泪眼朦胧中泛出一个最美丽的笑容,问他,“我的心脏都快要裂开了,我身上的每一条神经全都纠缠在一起,这就是爱吗?”
七夜若弦凝视她好一会,然后伸出手指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
“听说你把上官琪指给了向云?”南宫晴依问他,“为什么?”
“难道你真的希望我纳上官琪为妾?”
七夜若弦收回手,俊朗的脸上扬起似笑非笑的神情。
南宫晴依的心忽然绞痛,“她很温柔又很美。”她说。
“温柔又美的女人有很多。”七夜若弦低笑。
“如果你想要纳妾,我不会反对。”南宫晴依认真地对他说。
“你希望我纳妾?”七夜若弦的笑容顿失。
“我已经无法生育了。”南宫晴依淡淡地陈述事实,“皇室不能无后。”
七夜若弦的俊眸有着一抹几不可见的慌乱,“不是真的,对不对?你是骗我的。”
“从你给我喝斑蝥粉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知道了。”南宫晴依提醒他,“这样的结果不是你那时候希望的吗?”
“可是,你既然知道它是斑蝥粉还喝下了它,不是因为斑蝥粉对你没有伤害吗?”
七夜若弦倏地眯起眼眸,眸中隐约迸射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南宫晴依摇头,她的眼色木然,“如果你有好的人选,以我不能生育为由废了我女王的头衔,我也不会埋怨半句。”
“南宫晴依,你还真是大度,你希望我这么说吗?”
七夜若弦的眸子冷敛。
“这是我的真心话。”南宫晴依对他说。
“真心话?”七夜若弦低笑,“我让你不能生育,你却还能说出就算我以你不能生育为由废了你女王的头衔,你也不会埋怨,你这样是想让我心生内疚?让我心软动容?再一点一点地控制我?我没想到你是心机这么深沉的女人。”
七夜若弦的声音很淡,但是一字一句,却有如敲在荷叶上的水滴一般清脆。
“我就是这样心机深沉的女人,所以,不要对我太好。”
一听,七夜若弦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下,身侧的双手收紧。
“我要去玄心王府一趟,你自己回宫。”
一股冷意自七夜若弦的声音里流泻而出。
“我知道了。”南宫晴依的脸上无喜无忧。
七夜若弦没有再多说一句,也没有停留,踏步离去。
“出来吧。”南宫晴依的脸上除了淡然还是淡然。
“明天就是期限了。”
与七夜若弦惊人相似的俊美脸孔从黑暗中隐出。
“我知道。”南宫晴依望着他,“我答应你的事,就会做到。”
“不后悔?”七夜羽泽的眼眸有一丝怜惜。
“不会后悔。”南宫晴依声音没有起伏。
“我相信你。”
七夜羽泽沉声道,语音刚落便使轻功离去。
他们没有发现,远处,七夜若弦并未真正离开。
这么远的距离,他无法听到他们的对话,但他把这一幕收进眼底。
一抹看似无害的笑容瞬间浮上他的薄唇,一层浓而厚的阴霾蒙上了他的眼。
见七夜羽泽离去,他立刻尾随其后。
许久,南宫晴依面向香樟树,伸出右手想再次触碰它,却在刚刚碰到树干的刹那,像被烫着一般弹回。
她背靠着树干,缓缓蹲下,她仰首望天。
她感到自己的心被刀一点一点的刺破,心痛弥漫……
她终究斗不过上天在冥冥之中的安排。
夕阳西下,在偏僻的街巷。
南宫晴依在七夜羽泽前方落定。
“你有醉情散的解药。”南宫晴依用的是肯定句。
“醉情散无药可解,你不会不知道吧?”七夜羽泽笑。
“把解药交给我。”南宫晴依说。
“为什么那么肯定我会有解药?”七夜羽泽似笑非笑。
“不是你给我的暗示吗?”南宫晴依淡淡地说。
“我不记得自己有给过你这样的暗示。”七夜羽泽还是笑。
“你有什么条件?”南宫晴依直切中心。
七夜羽泽止住笑,“让七夜若弦痛不欲生。”他开出条件。
南宫晴依拿出锦袋里的凤翔麒麟玉佩递到七夜羽泽手中,“你说过我可以用它来要求你做一件事。”
七夜羽泽指着玉佩上的红珠,“我的是冰寒玉珠,而这只是普通的珠子。”
他执起南宫晴依的手,把玉佩放回她手中,“这块是七夜若弦的,不是我的,这就好比我跟七夜若弦,假的就是假的,无论怎么样也无法取代真的。”
“什么意思?”
南宫晴依的手略颤,她握紧手中的玉佩。
“没有解药,没有观音露,七夜若弦必死无疑,观音露一年才能制一颗,一颗只能续命两个月,算算,如今,七夜若弦已经有两个月未服观音露,所以,他没有解药必死无疑。”七夜羽泽面无表情。
“你想怎么样?”南宫晴依的娇脸霎白。
“我刚刚说过了让七夜若弦痛不欲生。”七夜羽泽说,眼却是温柔的。
南宫晴依的心冷却。
“七夜若弦一死,本该是我的东西就会回到我的手上,我怎么可能救他,依依,你不觉得自己太天真吗?”七夜羽泽深邃的眸锁紧着她,“况且,虽然父王母后不是被他亲手害死的,但如果不是他,父王母后也不会死。”
“是你们自己走到的这一步,是你们的贪婪让你们走到了这一步。怨不得任何人。”
南宫晴依撇过眼,拒绝对他对视。
“贪婪?”七夜羽泽忽地笑出声,“你以为我在乎王位吗?”
“难道不是?”南宫晴依反问。
“可能开始是,但在刚刚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我只要解药,其它的,我并没有兴趣知道。”南宫晴依说。
“你可以杀了我,然后从我身上搜解药,为什么不这么做?”七夜羽泽问她。
南宫晴依不语。
“当七夜若弦要杀我的时候,为什么阻止他?”七夜羽泽再次问。
“我以为你会言而有信。”南宫晴依回答。
“言而有信?”七夜羽泽笑,“我何时未言而有信?”
南宫晴依哑口。
“我给你一个机会。”七夜羽泽说。
南宫晴依怔然。
七夜羽泽一把拉过南宫晴依,吻上她,在南宫晴依欲挣脱时,一颗药丸从七夜羽泽的口中传入她口中,然后,他放开她。
“你——”南宫晴依不解。
“这是解药。”七夜羽泽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
“为什么?”南宫晴依不明白。
“虽然你手中已没有我的凤翔麒麟玉佩,但是,我依然决定给你一个机会。毕竟当年,你曾救过我。”七夜羽泽的目光沉静,“我给你四个月的时间呆在七夜若弦身边,四个月后,跟我走。”
“我并没有答应你。”南宫晴依一脸漠然。
“你会答应的。”七夜羽泽笃定。
“解药已经在我这里,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南宫晴依反问。
“因为你是南宫晴依。”七夜羽泽说,“南宫晴依并非失信之人。”
南宫晴依面色凝白,几乎窒息。
“或者,你也可以让七夜若弦杀了我。”七夜羽泽道。
“我不明白。”南宫晴依直摇头。
“这个世界对你,对我,对七夜若弦都不公平,但是怎么办?我们斗不过老天。”
七夜羽泽的脸上有着淡淡地哀愁。
南宫晴依的心被七夜羽泽脸上的哀愁颤动了。
他,也是受害者。
所以,到底是谁的错。
老天,是你不公。
“四个月后,我跟你走。”
“为什么决定跟我走?”
七夜羽泽的脸上是一贯的温柔。
“因为若弦没有了我,他还有整个麒麟荷。”南宫晴依绽出一抹勉强的笑颜,“但是你却一无所有,所以,我跟你走。”
“你这算同情吗?”七夜羽泽问。
“我们是朋友。”南宫晴依说,“这是上天的安排。”
“可是我不希望我们只是朋友。”
“我们只能是朋友,再多,我给不起。”
“就算你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在我身边,我也不愿意你在七夜若弦身边,因为他已经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谢谢。”南宫晴依说,“其实我并没有任何把握你会把解药给我。”
“我并没有想过要把解药给你,但它是我欠你的,算是报答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希望七夜若弦会做一个让麒麟荷拥戴的君王。”七夜羽泽说,“给你解药也存在私心,因为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不可能治理好整个麒麟荷,现在战局虽定,却有不少君王企图攻陷麒麟荷,国不可一日无君,做君王,七夜若弦确实比我更适合。”
他想,当年,命盘一定出了错,所以选中他,而非七夜若弦。
原来,老天爷……
他笑看苍天。
你也有出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