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1 / 1）

本来想写我自己的学校的，这样可以写更熟悉一点，可惜不够东北部，没有大雪场景，只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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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篇应该是改好了。第13-16章都有改动。林晨这次出差，是去东北部。虽然离这里并不算山长水远，开车也不过约七个小时，但是大冷天往北越开越远，也绝对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工作了这几年，林晨也早就有了觉悟，既然是出差而不是度假，公司就不可能派你夏天去山林避暑，冬天去热带岛屿这种好事。

她收拾好行李，按时出发。

因为事先准备的充分，公事进行得很顺利，旧城改造的可行性甚高，地皮也已经由宇宙买下，新项目作为多层住宅，名为肇辉台。林晨一组人可以出设计方案，年后开始报批了。办完事情，正好是二十三号，林晨没有直接驱车回家，反而继续北上，开去了波士顿。

她这次选择自己开车出来而不是搭飞机，就是想顺路回那里看看，她度过五年大学生涯的地方。

虽然很多年都没有回来，林晨仍然算是轻车熟路，没有什么犹疑地就开到了校园附近的广场。林晨下了车，穿上大衣，冷洌的空气早已迫不及待的扑面而来。正是寒假时分，四处空荡荡的，没有人影。今年天气严寒，雪下得又多，广场上的座椅，花坛，铜像，到处都是厚厚的白雪，林晨以前假期也从来不待在学校，并没有见过这样的冷清。可是这样的冷清正好，让她慢慢的回想往事。

她在漫漫飘落的雪花中信步走过图书馆，门廊高大，阴影深重，长长的台阶常令满捧书籍的她差点摔倒；她走过建筑系楼，不由得抬头仰望着三楼拐角的那扇窗户，她曾经在那里渡过无数日日夜夜，在绘图桌前揉着困倦的双眼，等待黎明来到。

最后，她来到了长木大道上的医学院，数座建筑围绕着长方形的草坪。这里的建筑更加古老坚实，上面的复杂徽章，已经深深的嵌入门楣，枯黄的常春藤覆满了整面山墙。医学院的收生一向严格，每年五千多个申请，能被录取的只有百余位幸运儿。当年少得志的柏峪踏入此门的时候，一身白袍，已经注定了今生。

每一个地点都充满了思念的味道。她走过校园小径，想象柏峪也在这里的秋叶无边中走过；她坐在咖啡店靠着壁炉的沙发上，因为柏峪告诉她这曾是他最喜爱的位置；她在书店里医学部的书架前徘徊，柏峪仿佛正在这里专注查找；她坐在医科大讲堂的石阶前看着天空发呆，就像柏峪在课与课之间那样消磨着时间。

那种寂寞是那么的深重，放纵自己，一个人去旅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滋味是那么的刻骨。虽然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可是身边仿佛总有另一个身影。那个不知情的人，在另外的地方作着毫不相干的事情，可是光是思念，就可以把你伤害的那么深。

多么可惜，她没有在那个时候认识他。

就这样擦肩而过，就好像和校园里无数的同学一样，同样青春的面孔，同样飞扬的神色，从你的身边匆匆掠过。当你想捉住那个人之时，时间，已经逝去太久。

天色渐渐阴暗下来，林晨伫立许久，终于收拾思绪，找到自己的车子，重新上路。

路上的交通比来时候堵塞许多，车子一辆接着一辆，望不到头，大家都在高速公路上挨挨蹭蹭地走着。天气仿佛更加糟糕了，大片的雪花从深灰色的天空卷下来，让视野更加模糊，来往的车子都开了车头灯，黄色的光线在路上交织成网。

仿佛事情还可以更坏，林晨正在听的电台音乐也插播进紧急新闻，在前方的城镇有辆运油车失控，从高架路上坠下，直接跌入下面另一条高速的车阵之中，引发爆炸和火灾，造成十余辆车子被毁，多人伤亡。现在，救护车和消防车正急速在现场抢救，两条公路都已经几乎封闭，所有交通都陷入瘫痪之中。

林晨起初还不以为意，毕竟是冬季假日，天气差，交通坏，总能赶上一两起车祸。可是，在过了两个小时车子还没有前进十米的时候，她开始发觉事态的严重。

林晨打开手提电脑，接上无线网络，看了一下网站上的实时地图。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透了，前面差不多四五十英里的交通都几乎停滞。若是平时，这距离等闲也就开过去了，可是现在，以刚才的情况，还不知要在高速上磨蹭多久。

尽管身陷车阵之中，四周一片倒是寂静，大家的车窗都紧紧关着。大雪还在不停的下，在车灯的光网里飞舞着。本来速度已是奇慢，此刻扫雪车也上不来，因此更是寸步难行。林晨没有预料事情会这样，她开的迷你，上高速虽然没有问题，但始终不是越野车系，车轮上也没有装防滑链，只得小心翼翼，步步惊心。

重金装上的卫星导航系统此刻一点儿用也没有，高速公路上车挤车这样慢，根本找不到出口下去。就算下去了，下面的道路也未必扫过雪，只有更难走。

林晨看着倒后镜上的金翼的水晶天使，正随着车窗前雨刷的节奏一摆一摆。这天使还是奚治青送给她的圣诞礼物，尽管林晨告诉他说从此不要再过圣诞节，但在她出发那日，他还是赶来送上一只浅蓝色盒子。林晨打开时，他说：“你很少一个人开长途，这次让我找来天使陪伴你。”他语气轻松，林晨却看到他眼底的诚恳。林晨过去几年虽然独来独往，但是确实很少一个人旅行，即使出差，一定飞机直来直去快去快回；登山的话，也是参加登山团体集体行动。这次她跟奚治青说要自己开车过去，也许他也看出了什么。

林晨任由思绪缥缈，新闻却仍不间断的播报着最新消息，一切雪上加霜。火灾虽然已经扑灭，但是由于夜幕降临，能见度渐差，救援队伍在抢救伤亡者后，大部分已经撤离现场。车子的残骸和车祸遗迹，要等明天天亮后才能重新开始清理，道路的阻塞情况不会有太多改善。广播继续指导被困车中的人们如何停留在安全地带，如何保暖，如有意外如何呼救。都是林晨平时耳熟能详的，只是今天，她没想到自己也是其中一个角色。

林晨看看四周，还好回来前又加了油，油表上显示的油量足够支持暖气继续开着，还可以让手机充电；虽然车里没有毯子，行李中也有足够衣物御寒；食物，只有两只矿泉水和一袋曲奇，还是临走时随便在咖啡店抓的；手电筒，没有，救生工具，没有，万一有事支撑不下去，林晨打定主意，就到隔壁车子求援，希望到时她求助的司机是好心人而不是变态杀手。

林晨给奚治青打了电话，本来他们约好明天一起午饭，这下她肯定赶不过去了。奚治青听到她被困在93号公路上，很是惊讶：“你不是去康州出差，怎么会绕到这条公路上去？”

林晨轻轻道：“我又去了波士顿。”

“也是公事？”

“不，我回了校园一趟。”

电话那边沉默半晌，过了很久，奚治青才道：“你要小心点儿。”

柏峪是在诊所大厅的电视看到车祸新闻的。已经是黄昏时分，他刚看完圣诞假期前最后一个病人，心里略感轻松，才把病历交回前台，电视上正马不停蹄的报道高速公路上的车祸，在东北部的大雪映衬下，更显得怵目惊心，不由得把他吸引过去。

柏峪正留神的看着电视，前台的电话响起，秘书接起来说了几句，看见柏峪已完成工作，便叫住他：“柏医生，你的电话。”

是奚治青来的电话，他没有用太多时间自我介绍，只是简单的告诉柏峪，林晨现在也被困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柏峪惊讶：“她怎么会在波士顿，在这种时候出差？”

奚治青略有些不耐烦：“她去另一个城市出差，再去了波士顿。”

“为什么？”

奚治青冷冷的说：“我不知道。虽然我也在那里念法学院，但是我肯定林晨不是去缅怀我的学院生涯。”

林晨百无聊赖地听着广播，大雪，音乐，伤感加上孤独，林晨几乎回忆了自己的大半生。最后她终于自嘲的笑笑，别人失恋你也失恋，可是为什么自己出来一次，就这么的尴尬被动，进不得退不得的被困在雪夜里。

林晨的电话又响起来了，铃声不断的在车厢中回响，打断了她的思绪。屏幕上的号码最近几乎不曾出现，但是她还是一眼认出来来自柏峪。

犹疑一刻，林晨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你怎样？”不待林晨整理思绪，电话那边的声音已经迫不及待的传来。

“我听说了，你在公路上被困住了。你一个人安全么？够不够暖？”

林晨看看电话，有些讶异，这是那个平日里冷静得甚至带点冷漠的柏峪么？他的声音嘶哑而焦虑，语调急促，这根本不像他，会不会——其实是另一个人的号码？而她以为是他？

林晨让自己冷静下来，清清嗓子，“我是林晨，你哪位？”

电话那边也有一阵短暂的静止，“我是柏峪。你还好吧。”

现在的他已经是陌生人了，林晨告诉自己，“我很好啊，”至少让自己的声音坚强起来，不要让他听出来任何端倪，“一点塞车而已，平时上下班都会遇到啊，我没事。”

“真的没事？”柏峪仿佛并不相信，“我看到新闻，情况似乎很严重。而且那边大雪，会不会很冷？你的车子够油么？”

林晨继续装轻松：“车子刚加了油，我在车子里面很安全，除了有点儿慢以外，一切都很好。旁边有几百辆车陪着我，能有什么问题？”她故意拖长尾音，装作有点儿不耐烦的神情。

柏峪仿佛也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对不起，我是不是太冒失了，打扰你了。”他在那边迟疑了一阵，似乎准备收线。

“等等，柏峪。”林晨忍不住的叫住他，

“嗯？”

林晨这么久的坚强终于崩溃：“你这时候打电话来干什么？装好人？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了吧？”

柏峪无奈的解释：“我只是关心一下。”

林晨根本不肯听他的解释，继续劈头盖脸的说下去：“我不要你关心，你的关心根本是假的，远的。只要走开一米远，就不会感觉得到。我再痛苦，再伤心，都只有我一个人。你又不在我身边。你能帮我什么？”她的声音渐渐转为呜咽，

柏峪听着林晨的抽泣，自己也紧皱着眉头。奚治青的电话打来后，他犹豫了很久，终于拨通了林晨的号码。他跟自己说，只是关心一下，然而他也不能肯定，他是不是一直在渴望着有一个借口，再听到林晨的声音。

他知道他们的分开让她难过，可是在听到她的哭声以前，他不知道林晨是这么伤心。沉默半晌，柏峪才道：“林晨，你知道我不是自由身，我不能行差踏错，更何况你曾经是我的病人。我不能用医生这个身份，去随便乱来。我不光是担心会被投诉，受到行会惩罚，我的良心更不容许我去伤害你。”

林晨啜泣道：“那你走啊，我要你从我心里走得远远的，彻底的消失，连一个影子都不留。你说你不会来打扰我，为什么我一闭上眼睛，就是你的身影晃来晃去，我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从家里跟到波士顿，又从波士顿跟到这里，你要消失，就消失得干净点不行啊。”

林晨知道自己其实正在无理取闹，她好想让自己优雅的住口，优雅的和柏峪告别，留给他一个最好最后的印象，可是嘴却好像不是自己的，不停的越说越多：“如果不是遇见你，我今天就不会回到校园去，一个人自顾自的乱想乱走，每个角落都坐一坐，想想看你当时是什么样子，我这样是不是真得很傻？我没想过我会这么样，在大雪天干这种事，我好笨，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大雪的校园，林晨的身影，医学院的讲堂，念书时候的自己，一一的在柏峪的脑海里映现。尽管不很懂女孩子的心事，柏峪也猜到林晨为什么会回到学校，她想看看年少时候的他，如果现在已经不可以接近，那么那时候也是好的。而他——他又何尝不想呢。

如果不是在像现在这样，在错的时间，在不同的路上…….柏峪握紧了拿着电话的手，喃喃道：“林晨，你这个傻瓜….”

“嗯…….”

“我也是，我以为自己可以克制得住，我以为我能很冷静的处理，”电话那边传来柏峪的苦笑，“可是今天我一听说你被困在路上，我就慌了。我知道你可能没事，可能会很安全，可是我还是要打来看你怎么样。——林晨，你比我想象的重要。”

峪的解释不但没有让她平息下来，反而好像火上浇油，更惹起林晨的怒气：“我不相信，你明明知道我把你看得多重要，我每时每刻都在等你的电话，你一有时间我就像小狗一样的飞奔出去和你见面，结果怎么样，你让我那么难过，伤痛到现在也还没好。如果你也说我很重要，那你心里的刻度计一定是出问题了。”

电话那边，柏峪默然许久许久，然后疲倦而清晰的传来他的声音：“林晨，我错了。——我爱你。”

林晨仿佛一辈子都没有说过那么多话，她有时欢笑，有时却又哭泣，她告诉柏峪他们分手后的寂寞，她在健身房和停车场徒劳的寻找他的身影，她关机后才敢按柏峪的电话号码，一次又一次，还有柏峪给她系鞋带时候她的挣扎，她在校园里自己走来走去的想象，甚至是毫不相干的往事。

柏峪也跟她说了很多很多，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争着抢着的说话，似乎说完了今晚，他们再也没有机会，

道路渐渐的疏通了，林晨戴上耳机，一边说话，一边开车，上百英里的路程，而他们仿佛已经交换了半生，终于她的手机充电跟不上耗电的速度，才恋恋不舍说再见。

尽管刚才高速上还是车子挤车子，一旦疏通，车子都呼啸飞驰而去。林晨终于开回了自己住的城市，下了高速。附近还没什么住家，只隐约看到远处树林黑黑的影子，雪终于停了，视野开始渐渐清晰，天边是深蓝色的寒冷夜空，清澈的让人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终于到家了，凌晨四五点钟的街区几乎没有什么人，黎明快到了，四周沉静安然。虽然只是普通的公寓，也有着它的温暖。林晨把车子停好，拿出行李。在车里闷得久了，两只脚都快要僵掉，林晨连忙跺跺脚，呼吸着清冷的空气，

门前的楼梯上坐着一个人，在昏黄的路灯下，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雾气。林晨疑惑的走前两步，他也抬起头来，正是柏峪。

柏峪披了一件大衣，内里还是衬衫领带，大概直接从诊所出来，已是皱得不成样子。他的头发有些零乱，下巴上的五点钟影子已经是深深的青色，与他平日的整洁判若两人。他焦急炽热的眼神迎向林晨，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

看着跑上前来的林晨满脸的惊喜和讶异，柏峪回答了林晨没有问出声的问题：“因为我只想看见你。”

他张开怀抱，把林晨紧紧地搂在怀中。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