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1 / 1）
尽管两人聊了很多很多，可是还是有很多柏峪的事情，林晨是不知道的。林晨不知道他的地址，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也不太认识他的医生朋友。她知道的是柏峪喜欢IL DIVO的唱片，他有高级Open Water潜水证书，他曾经和室友养过一只金毛巡回犬。
虽然身经百战的辜绮云说过，询问对方个人信息的目的是调情而不是查家底，比如询问对方脸上酒窝儿的来历，增进了解是次要的，传达好感才是总要的。可是，很多很多细节，林晨又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不知不觉，圣诞季节来临，林晨的公司作为福利，派发了波士顿交响乐团的音乐会票子，先到先得。林晨手快，抢到两张，约好辜绮云一起去看。柏峪听她说起，也道：“是星期五那场？那我会也去。”
林晨惊讶：“你买到了票子？听说可难买呢。”
柏峪笑笑：“这音乐会也是我们校友会的赞助。”
林晨想起，柏峪的学校本来也在波士顿，多少有些渊源。想到那晚上可以见到柏峪，她不禁一笑：“那到时候见。”
音乐会八点钟开始，林晨下了班，接上辜绮云，便往音乐厅赶去。这种场合多少要穿正式些，何况这次也会见到柏峪，林晨穿着粉色的毛衣，白色的呢裙子，配着串灰珍珠，绮云也是利落漂亮的上班装束。时间还早，两个女孩子正站在大厅聊天，没多久就听到人群中有人叫她：“林晨，你来啦。”
林晨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几个穿着西装的男生正走过来，柏峪也在其中。他一面向林晨打招呼，一面给她介绍：“我念书时候的同学，现在都在这附近执业。”大家笑嘻嘻的互相寒暄，其中一个问柏峪：“这就是你的女朋友？真漂亮。”
柏峪笑着槌他一拳：“别胡说。”
林晨来不及仔细琢磨这句话，也先把辜绮云介绍给柏峪等人，年轻人本来就容易熟络，没多久大家就谈得很热烈。林晨耳朵灵，尽管环境吵闹，她还是听到旁边有人跟人说：“柏峪的女朋友不是这样子的…”
林晨一怔，来不及再说什么，开场的钟声响起来了，他们的座位本来就不在一起，于是道别各自进场。辜绮云拉住林晨低声问她：“那就是你常提起的医生？满帅的嗳，他有女朋友了么？”
林晨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这音乐会本来就是圣诞专场，演奏的都是应节曲子，如巴赫的Jesu, Joy of Man’s Desiring，也并不艰深。乐团的演奏确实不负盛名，，水平一如既往的高超，流畅如行云流水，细微处宛转低回，在场众人都听的如痴如醉。林晨本来就是波士顿交响乐团的忠实粉丝，可是这次她尽管坐的端正，神态也专注，却是曲不入耳，不知所云。
节目到了后半段，气氛更是轻松起来，一列乐手索性把圣诞帽子挂在大提琴柄上，曲子也都是欢快轻扬的，大家更是投入，虽然观众席上寂静无声，可是人人脸上都带着微笑。林晨的脸上没有笑容，她的双眼紧看着第一小提琴手的琴弓娴熟的飞旋，脑海里却只有一件事：柏峪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这种话题，她没问过，他也没说起。林晨更没看见过柏峪的女朋友的身影。他没有女朋友也不奇怪，眼角高，工作忙，而且他和林晨一样，都是转住过几个城市，现在这儿独身一人。可是刚才听她的朋友语气，倒好像是话里有话。
好不容易挨到了散场，林晨迫不及待的打给柏峪，想再和他会合。可是柏峪也许是听音乐会的时候，把手机关上了。林晨打了几次，都只是留言。林晨闷闷的和辜绮云走下音乐厅的台阶，心里满是疑云。
这样思量着，林晨和柏峪也再没有机会见面。那句随风入耳的话，林晨也决定先搁在一旁；时间倒是过得飞快，公司的派对就要开始了。
大公司的圣诞派对一向体面，这次也不例外，地点定在了城中的四季酒店。这种场合，有人看重的是交际机会，有人决心尽情狂欢。林晨跟一般女孩子一样，喜欢热闹，喜欢玩乐，喜欢穿得漂漂亮亮的跳舞。这将是一个热闹的晚上，即使没有伴侣，也有公司几百个人陪着，音乐，美食，舞会，不愁寂寞。
可是，如果有的话，那不是更加完美了。也许这个人，就应该是柏峪。
林晨一边犹疑着，那边厢跳舞裙子倒是张罗好了，是一条维拉王的晚装。这儿的维拉王在水门酒店，地点高档但没有人气，平时只有预算充足的准新娘子特特的往哪儿跑。林晨那时正好去附近开会，顺路经过，心想开开眼也不错，这样随随便便的推门进去，一下子就给面前挂着的一件浅紫色的短款裙子吸引住了。裙子是V字领，裁剪简单而贴身，腰间作出密密的细褶，沿着裙摆洒下来，直到小腿处渐渐散开。虽然没有风，虽然还没有人穿着起舞，也看得出它的流丽灵气。善解人意的店员看见林晨的神色，早就拿来她的尺码，让她试身。尽管这天没怎么打扮，镜子里自己发出的艳光也让林晨讶异而惊喜。
正是年底，裙子打了折，然而林晨看看价钱标签，还是吸了一口冷气。本来舞会衣着，漂亮是要漂亮，但穿过了人人记得，再不容易穿第二次，买得太贵非常的不划算。她的预算再高，也不过是这价钱的三分之一。
林晨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从手袋里掏出了信用卡。
她想穿着这条裙子，看见他惊艳的表情。
尽管磨蹭着不开口，舞会名单的最后提交时间很快就来了。林晨终于见到柏峪的时候，心底反复思量，然后小心翼翼的提起：“快年底了，你们行会一定很多活动吧。”
柏峪耸耸肩：“也不见得，一般能不去的，我都不去。这时候也不过是见个面而已，平时有来往的行家，学术会议上也见得到。”
林晨看到一丝希望：“那有没有什么打算？准备去旅行吗？”
“应该也不会，今年正好轮到我值班，圣诞和新年之间还要看诊。”
林晨心中一轻，掏出收藏已久的请柬，期待的看向柏峪，问：“那你有没有空？陪我去公司的派对？”
看着林晨欢欣的面孔，柏峪的眼里闪过一丝苦涩。
“林晨，我不能和你去。”
“为什么？”
“我有女朋友了。这样子，别人会误会。”
林晨觉得眼前的世界令她一阵晕眩，可是她还是强自保持着镇定：“可是我们也算认识很久了，怎么我没有见过她？”
“她在外地念书，假期才回来。”
林晨把递出请柬的手又收回来，飞快的把请柬撕成两半，只听得“嘶”的一声，那张精美的银色帖子已经扭曲在她的手心里。
柏峪来不及阻止她：“你自己也不去？或者可以找别人。一定很多人愿意。”
别人？就算别的男生排着队的上门，可是你，是随便别人可以代替的么？
林晨勉强地笑了笑，“算了，本来也没什么意思，你放心好了，我另有节目。”
她急急的把桌上的饮品一饮而尽，“我还有约，先走了。”不等柏峪回答，她已经夺门而出。
林晨疾速的在街上走着，甚至不管不顾地撞到对面的路人，街上的店家里传出圣诞歌声，一首接着另一首，甜腻的歌声，和冷洌的风混合在一起，迎面的扑在林晨的脸上，躲也躲不开，避也避不开。刚才的酒喝得太急了，呛着了喉咙，那种辛辣而烈的味道随着她的脚步，直冲着她的脑海，眼前渐渐的模糊起来，仿佛烈酒又变成了泪水，慢慢的从眼眶涌了出来。
她已经不知道走到了哪儿，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疲累，心里面只有一件事：是柏峪故意隐瞒她，还是她——本来就不想问？
本来是几句话可以就可以问清楚的事实，为什么让她在心底反复沉默了那么久。她装作无知的去享受柏峪的温柔，她一厢情愿的等着他的电话，她会为他无意的话语欢欣或者思量。
林晨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了，她仿佛终于叫了一辆计程车，然后在车上睡了很久，直到司机叫醒她。她迷蒙之间把钱包里的现钞差点都给了出去，后来还是司机又找回了给她。她在门前的楼梯上拥着大衣坐着，想要坐到永恒。她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仿佛什么也没有想，又好像一片纷乱。那种冰冷的感觉，渗透了她的全身，不知是夜风的温度，还是来自她心底的寒冷。最后她终于冷静下来，冷静的取出钥匙开门，冷静的卸妆，洗澡，换睡衣。她躺在柔软的床上，温暖的被子盖着她，外面的夜色淡淡的洒进来，然而无论怎样辗转反侧，仍然无法入睡。最后她终于起来，打开衣柜，在幽暗之中，轻轻的抚摸着那条跳舞裙子，取出拥在自己怀里。她的脸在柔软的衣料上留恋了很久很久，直到上面沾满了她的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