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1)
他竟敢推开她!他怎么可以!
莫问珠满腹怨怒不平。就算他忘记,就算他排斥,就算他逃避,她都可以理解,可以原谅,可他竟然敢推开她!
不辨方向地御风而行,借以平息心头怒火。她从未像现在这般狼狈,这般束手束脚过。这种感觉好无力也好无奈。实在没有心情再飞便随处着地,不偏不巧正好着于路道上。她识得这条路,是由镇上通往归农庄,上次同她家老爷子走过,而此时,望着路面,她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暂时不想回去面对古寒,他的冷漠与排斥只会让她心痛难当,况且回去也不一定能见得到他,他一直在躲她!想到此,莫问珠笑容泛苦。可是,回不去,她又能去哪里呢?她一个人又能去哪里呢?
“莫姑娘!莫姑娘!”
莫问珠一抬首,正对上艾惊云关切的眼神。
“莫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没事,随便走走。”莫问珠笑不出来,只能别开眼。
“我正要去见蓝七公子,姑娘要不要一起来?”艾惊云提出邀请。
莫问珠心念一动,唇角扬起一抹噬血的笑纹,“好啊!”正愁有火无处撒呢,蓝少华,活该你倒霉!
银华镇最大的酒楼天香楼上等厢房内,一见到莫问珠,蓝少华阴沉的眸子又冷了几分。
“她来干什么?”
“大家都是熟人,一起聚聚,畅谈一番又打什么紧?”艾惊云笑道。看来好友那“生人勿近”的怪脾气又发作了,看那天他对人家那般关注的模样,还以为他对人家有意思呢,现在看来……啧啧,根本不像那回事。
蓝少华不再言语,径自端茶啜饮。
“莫姑娘,坐。”艾惊云热情地招呼着。
莫问珠特意选了蓝少华对面的位置坐下,对此蓝少华仅丢来冷冷一瞥。
“莫姑娘,想吃些什么?”艾惊云将菜单递给她。
“我随便,二公子点吧。”莫问珠淡淡一笑,一双美目却扫向蓝少华。
“哦,好。”艾惊云点了酒菜,吩咐了伙计,回过头来看看好友,再瞧瞧莫问珠。
有古怪!艾惊云突然与一种不好的预感,像是要大祸临头一般,而那祸源不巧正是眼前两人——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他她他她他她:没错,就是她!他忽然有些后悔请她来此。
酒菜陆续上桌,蓝少华执壶自斟自饮,艾惊云则招呼着莫问珠,而莫问珠却不曾动箸。
“怎么了,莫姑娘,不合胃口?”艾惊云小心翼翼地问。
“二公子,听说天香楼是连珏五国数一数二的名楼,怎么,就只有这些个粗鄙菜色吗?”莫问珠笑容中带着些许嘲噱,些许冷薏。
蓝少华斟酒的手顿了顿,冷眸瞟她一眼,继续喝他的酒。
来了!艾惊云立刻有了准备倒大霉的觉悟。“姑娘想吃什么?”
美眸流转,温和如风的声音轻缓地道来:“薄情之目,寡性之骨,冷血之肉,负心之心。”
嗬!艾惊云脸色僵了僵,强扯着笑,“莫……莫姑娘,真爱开玩笑。”
“本姑娘虽然平时很爱开玩笑,可现在再认真不过。”莫问珠双手托腮,眉目含笑。
她笑得倒是开心,可苦了艾惊云,“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谁说没有?”莫问珠笑中带媚,眸波流转,直勾勾盯着蓝少华,“这里不就有现成的?剜心挖目,割肉剔骨,既方便又新鲜。”
哇!好狠!艾惊云呆呆地望着莫问珠,又望向蓝少华,终于明白她是冲某人而来。
天哪!真是要大祸临头了!
蓝少华终于正视莫问珠,以森寒如刃的目光,可她仍是一脸灿笑以对。
“蓝某可曾见过姑娘?”冰冷含怒的语气。
“不曾!”我见过你,你却不曾见过我——的真面目。
“可有仇怨?”
“远日无仇,近日无怨。”
“那倒要请教,姑娘百般挑衅是何用意?”敢向他挑衅的人不多,而且下场都不怎么好。
“本姑娘高兴!”气死你!
眸光又冷几分,双拳微颤,“姑娘定是要找茬了?”
莫问珠轻摇臻首,笑意盈然,轻缓地吐出话语:“清音巧雀织呓语,相思相待有缘期。”
闻言,蓝少华嚯地站起身,眸中杀机顿现,周身散发出阴寒至极的气息,桌上盘盏震动不已。
艾惊云白着脸望着有如阎罗附身的蓝少华,通常一出现这种表情,就代表着将要有一场血腥上演。
蓝少华盯着莫问珠,脸上一阵青白交错,双手握了松,松了又握——她,死定了!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他的信条之一,就算是为了保护某人也一样,所以,她——必须死!
杀意微敛,蓝少华缓身落坐,双目不离莫问珠,“你有何目的?”
莫问珠仍笑着一张脸,“只想要一个答案。”
蓝少华冰冷的眼眸毫无波动,好似在看一个死人。
莫问珠径自说下去:“你还要人家等多久?”
嗬!这下艾惊云惊吓更深。他们……他们果然有暧昧!
蓝少华脸色微变,双手又握紧,“不关你的事!”
莫问珠冷笑,“人家可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要有心理准备!”不关她的事?哼!倒是关他的事,他可曾放在心上?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不会活太久了!”莫问珠笑得极冷。
“你说什么?”蓝少华脸色阴晴不定地盯着她。
“你怎么说?”她不答反问,这是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看她半晌,不冷不热地丢出一句:“无所谓!”
杯盘碗盏一阵震天价响,莫问珠拍案而起,冒火的眸子死瞪着蓝少华,脸色也冰冷至极。
见状,艾惊云心惊肉跳地一点一点向后挪,想尽快远离是非之地,以免遭池鱼之殃。可又不敢动作太大,生怕刺激到俨然斗鸡的那对男女。
无所谓?他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说无所谓?好你个蓝少华,这梁子咱们就结下了!
“吴掌柜,撤席!”莫问珠忽然一声大喝。
像是早有安排一般,厢房门大开,天香楼掌柜领着伙计进来,不闻不问默不作声地撤去酒菜,只留下空荡荡的桌面。
艾惊云盯着桌面呆了半晌,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
莫问珠紧瞪着蓝少华,双手支撑桌面,身子前倾,冲他冷冷一笑,“主子说得没错,你真是烂得可以!”言毕利落地挥袖闪人。
“纤……纤云?”蓝少华周身冷意尽散,一脸错愕。
就在此时,空荡荡的上好原木圆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人还来不及有所反应时,转眼间分崩离析,更可怕的是,全副残骸碎成巴掌大小的碎片,有如绽放的烟花般向房间四周飞散,而且片片挟风带劲,触身即伤。
蓝少华还好,反应够快,身手够迅捷,总算全身而退,艾惊云就没那么幸运了,倚墙而立,避无可避,全身皆伤。
※※※
古寒回到住处,却见莫问珠坐在茅舍草地上,不禁暗暗一叹。看来还是躲不过。
“你回来了。”莫问珠瞧着他,唇边带笑,眼神迷离。
古寒不理她,径自绕过她。
“寒,你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她幽然细语。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不知为何,古寒心里有这种直觉。然而,直到他进了屋掩上门,她都没再开口。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他们曾经真的认识吗?他想起下午被玄云和玄伍的话: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你不是爱她胜过你自己的性命吗?当初你不是宁愿负尽天下人也要和她在一起吗?可你现在呢?”
“为了你,她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你忘了谁都不可以忘记她!可你倒好,偏偏把她给忘了!”
是吗?他真的忘了吗?他的生命中真的有过她吗?为何他会忘记呢?他到底忘记了什么?是有关她吗?还是……他之所以忘记,是不是也因为她呢?那么,她——到底是谁?而他——又是谁?他们又有什么样的关联呢?
——我姓莫,莫问珠,而你姓古名寒,是我相公。
脑海蓦地浮现她的话。是这样吗?
打开门,外面已空无一人。没来由的心头一阵怅然。
真的如她所说,他们曾有着亲密关系吗?可他为何会忘记呢?是不是真的因为她?
※※※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觉然亭外,朱槲满地,落枳分飞,好似秋愁之人心头的哀怨。
纤手轻抬,掇起栏上一片槲叶,凝目细思,继而碎叶般的一声幽叹,扬手,任风吹去,苍白的秀容上一片哀戚。
时日不多了,这病弱的身子还能撑多久呢?可是,心有不甘呐!
“净秋。”随着一声轻唤,亭外走来一人,白衣白裙外罩绛红空心纱,单髻如云,朱纱束髻长几至地,来人正是莫问珠。
“你在这里。”莫问珠仍是一脸笑容。
“有事?”迟净秋缓缓回过头,双眼无神地看着她。
她应该嫉妒莫问珠的,嫉妒她美丽、聪慧、健康、充满活力,就像一个光源,人人都愿意接近她,而她却只能退缩至一角,如同霜落的花,慢慢萎去。
“想不想离开这里?”莫问珠平静地笑道。
迟净秋原本无神的双眸蓦地瞠大,惊愕地望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便黯淡下去,趋于平静。
离开这里?她苦笑。离开这又能去哪呢?天下之大,可有她容身之地?她摇摇头,逸出淡淡的笑容,笑痕里满是悲怆。
“你们真的打算失去了才去珍惜吗?”莫问珠心头火起。
失去?她根本从未得到过又何谈失去?迟净秋悲哀地想。
“你知道自己的情况吧。”莫问珠已经放弃劝服她的打算。
迟净秋看她一眼,别过头,双唇紧抿。
“清音巧雀织呓语,相思相待有缘期。你觉得你还等得到那一天吗?”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莫问珠凌空一掌拍向迟净秋正看着的飞舞落叶,原本纷乱的落叶像是被磁石吸附似的凝在半空不动,好半晌才化作漫天碎末簌簌而落。
亭内的迟净秋无动于衷,眼睛都不眨一下,而莫问珠却已消失无踪。
※※※
“喂,你找我们来干吗?”甫一进门,玄伍便大声嚷嚷。
“你说呢?”莫问珠把问题丢还给他。
“我问你呢!”玄伍翻了个白眼。
“真是够笨。”莫问珠不客气地开骂。
“你说什么!”玄伍“腾”地火了。
“有话好说。”玄云连忙按住他,转向莫问珠道:“还请姑娘明示。”
“这还差不多。”莫问珠悠哉悠哉地啜口茶,慢条斯理地道:“两位老兄,你们是以我朋友的身份住进艾家来的,如果你们不与我在一起而单独行动,并且对我怀有成见,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玄伍不耐地回嘴。
“是吗?”莫问珠水眸一转,笑得刺眼,“就像你们暗中跟踪蓝少华?”
玄伍愕然,玄云表情一肃,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她。
“他察觉了?”玄云不带表情地问道。
“你说呢?”
两人无言。
“本姑娘再说一次,只要蓝少华没有离开艾家,你们不要去注意他,否则,哼哼,后果自负!”这两个笨蛋!莫问珠暗骂在心。大概是在同一个地方待久了,人的脑筋会变迟钝,也许是无影门风水不好以致待在那里的人都很单“蠢”,幸好她已将古寒带离那里,否则……阿弥陀佛,幸哉幸哉!
想到无影门,她想起一件好玩的事。“天风那个倒霉的家伙还好吧。”
看到她闪闪发亮的眸子,玄云玄伍同时有一种心里发毛的感觉。
“呃……不太好。”想到天风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样子,两人已经开始流汗。
“那——你们的少夫人如何?漂亮吗?是不是美若天仙啊?”莫问珠越说越兴奋。
“恩,是啊。”两人皆是一脸灰暗。
看他们的模样,莫问珠心情大好。看来程家妹子果然有天分,整人功夫大有长进啊。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好不好?”莫问珠得意地笑道。
看到她的笑,两人同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约而同地喊道:“可不可以拒听?”
莫问珠笑得像个渡人的观音,轻摇臻首,“不、可、以!”
两人相视半晌,终于妥协,昂首以待,大有英勇就义之势。
这还差不多!“程家妹子,也就是你们美丽的少夫人,之所以能解开天风的穴道,那不是因为她武功高强,而是因为——”莫问著生怕他们听不清楚似的一字一顿道:“她的解穴功夫是我亲自传授的。”
啊?两人皆是一脸呆滞,继而一片惨白,冷汗直冒。这么说来,她早就有预谋,先点了天风的穴道,再让少夫人为最讨厌女人、而且刚刚吃了女人闷亏的天风解穴,怪不得天风正天阴沉着脸,一副有火无处撒的模样。以前的天风内敛自制得连天人都自愧不如,从来都不喜形于色的!
而这个女人——两人瞪着莫问珠——绝对是个极度危险人物,一个不小心载到她手里可就惨了,所以,还是少惹为妙!
望着逃之夭夭的两人背影,莫问珠愉悦地大笑出声。胆敢得罪她,就要有付出惨重代价的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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