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秋姐,莫姐姐——”一阵呼喊夹着杂乱的脚步声,惊扰了一室静谧,也惊醒了迟净秋。
“嘘——”莫问珠嗔怪地望向始作俑者,“什么事?”
艾悦边抚着胸口喘息边开心地道:“二哥回来了,而且还带了客人来哦。”
“是吗?是什么样的客人?”莫问珠随口问着,以眼神示意迟净秋继续安睡。
迟净秋再度阖上眼睑。
“听说姓蓝,对,是姓蓝,大家都叫他蓝七公子,好象很有名望的样子。”艾悦兴奋地说道。
“蓝?你说蓝……”迟净秋蓦地睁开双眼,一双眸子瞠得老大,直直盯着艾悦,“蓝七公子?”
“是……是啊……”艾悦被她吓了一大跳。
惊、喜、怨、痛,在迟净秋眸底交错闪过,一俯身,鲜血自口中喷出。
“净秋!”
“秋姐!”艾悦吓呆了。
迟净秋陷入昏迷中。莫问珠动作迅速地把脉、施针,直到她情绪稳定下来。
“她没事,只是有些不适。”莫问珠安抚着艾悦,又回头向一旁的婢女道:“要悉心照顾好小姐,药要按时煎,按时喂小姐服下,还要保持安静,不要吵到小姐,知道吗?”
“是,莫姑娘,奴婢们知道。”
莫问珠又低头凝视已经清醒却不愿醒来的迟净秋,低声道:“幸福,要靠自己去争取,去把握,空乏的等待只会白白地浪费生命而已。”说完,拉着艾悦离去。
迟净秋闭目不语,一道水痕顺着眼角滑落。
她也可以争取吗?
“莫姐姐,秋姐她……”对于刚才触目惊心的那一幕,艾悦仍心有余悸。
“别怕,没事的。净秋的病时好时坏,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记住,下次再去看净秋,千万不要再像今天这样大呼小叫,以她现在的情形,实在经受不起。”
“我……对不起,莫姐姐,我再也不会了。”艾悦垂着头嚅喏道。
“好了,现在不是没事了?”
“嗯。”
“莫姐姐——”艾茗的声音远远传来。
两人抬首望去,艾茗正陪同一名年约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子走来。
“是姐和二哥!”艾悦又高兴起来,脸上的黯色一扫而光。
来人走近,艾茗介绍道:“二哥,这位是莫问珠莫姐姐,目前正同莫爷爷在咱们家做客。莫姐姐,这是我二哥艾惊云。”
艾惊云深施一礼,“莫姑娘有礼。”
“二公子客气。”莫问珠也还以一礼。
“莫姐姐,我们正要去看净秋。净秋现在怎么样?还好吧?”艾茗说明来意。
“净秋服了药刚睡下,你们晚些时候再来吧。”莫问珠笑着道。
“这样啊——那好吧!二哥,看来咱们只能迟些再来了。”
“无妨。”艾惊云不以为意。
“二哥,告诉你哦——”被晾在一旁半晌插不上话的艾悦终于抢到了机会,“莫姐姐可是位女神医哦!现在秋姐的病都是她在诊治呢。”
“哦?”艾惊云感兴趣地扬扬眉,“没想到莫姑娘居然是位深谙医术的高手。”
“哪里!只是略懂皮毛而已。”莫问珠不着痕迹地觑艾悦一眼。这丫头,还不死心吗?
“既然不能去看净秋,那我们就去花园怀风亭吧。莫姐姐,你也一起来吧,另外再邀上蓝七公子。”艾茗提议道。
莫问珠本想拒绝,但一听到“蓝七公子”几个字,立刻打消了念头,便欣然同意。
新友故交见了面仍要相互介绍一番。
“蓝少华,蓝七公子。这位是莫问珠莫姑娘。”
蓝少华一袭蓝袍,手执素扇,面色沉郁,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之气。深沉的眸子盯了莫问珠半晌,突然开口:“莫姑娘,蓝某是否在哪里见过姑娘?”
闻言,别人倒没什么太大反应,熟知他脾性的艾惊云却是吃惊不小。他这位对人向来不感兴趣的好友竟然也会说出如此惊人之语!
“也许吧。”莫问珠不置可否地淡笑以应。
蓝少华,蓝水之华——果然是他!
“大家坐下来用些茶点吧。”艾茗招呼众人。
艾惊云、蓝少华、莫问珠、艾茗、艾悦依次落座,亭心石桌上早有下人奉上茶点供众人享用。
“敢问莫姑娘是何方人氏?”蓝少华状似不经意地问。
“中屠百合。蓝七公子有何赐教?”莫问珠面带微笑回应。好个蓝少华,总算还有些眼光!不过要想识得本姑娘本尊,可没那么容易!
蓝少华沉吟了下,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姑娘来此所谓何事?”
“莫姐姐是随同莫爷爷一起来的。莫爷爷是我爷爷的知交好友,近来在庄上做客。”艾悦心直口快地抢着道。
蓝少华睨她一眼,不再言语。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莫姑娘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背后肯定有玄机。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他可不能掉以轻心。
“蓝七公子到此又有何贵干?”莫问珠以不变应万变,将问题丢还给他。
“是我邀蓝七公子来的。”艾惊云出面解释,“蓝七公子是在下故交,此次机缘巧合之下不期而遇,便邀来庄上小住几日,一尽地主之谊。”
这艾家人也太热情过头了吧,怎么老爱抢着代人答话啊?莫问珠不动声色地瞟瞟艾惊云。
“二哥,你们这一路上有没有什么有趣好玩的事?快说来听听!”艾悦迫不及待地催促着。
艾惊云笑笑,接着讲起他这一路上的见闻,遇到感兴趣的话题,蓝少华与莫问珠也不时插上两句。大家便天南地北地聊了半晌。
忽然,艾悦望着亭为欣喜地叫道:“二哥,哑哥来了!”
众人抬首望去。
莫问珠掩于桌下的双手颤抖着纠结在一起,紧咬着唇瓣,双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外那道身影。
古寒!是她的古寒!
没错,来人正是古寒!面无表情,目光沉寂,冰冷得如一潭寒水,不兴波澜。
艾惊云起身走向他,“都办好了?”
古寒垂手静立,轻轻颔首。
艾惊云轻拍他的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古寒点点头,拱手施礼,转身欲走。
“等一下。”莫问珠起身离座,尽量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缓步踱至亭外石阶上站定。
古寒回首望向她,眉峰微拢,眼底一片冰冷。
莫问珠心口一窒,如坠冰窟,僵立良久动弹不得。
“莫姑娘,你没事吧?”艾惊云关切地询问。
“莫姐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艾悦来到她身侧。
“没事。”莫问珠回过神,望着古寒,柔声问道:“你叫哑哥?”为什么他会用如此陌生的眼神看她?不该是这样的啊!
古寒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莫姐姐,哑哥曾经受过重伤以致不能说话,所以他只能以点头或摇头来答复你。”艾悦热心的向她解释。
“是这样啊!”莫问珠望着古寒点点头。重伤?什么时候的事?是一年前那一次吗?
“莫姑娘,你叫住哑哥有事?”艾惊云代哑哥发问。
“没、没事。”莫问珠强扯出笑容,向古寒道:“抱歉,打扰了。”
古寒睨她一眼,看看艾惊云,便转身离去。
寒,这是为什么?莫问珠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呆呆出神。
“莫姐姐?莫姐姐?”
“什么事?”
“你怎么了?”艾悦看看她,又望望古寒消失的方向,一脸疑惑。
“他——很像一位故人。”莫问珠避重就轻地道。
“哦。”艾悦状似了解地点点头。她真的了解吗?
“你说哑哥受过重伤?是什么时候的事?”莫问珠携着她的手,边走回亭内边问道。
“一年前啊!”艾悦脱口而出,想了想,又道:“准确来说是十一个月前,那时我和姐从大哥那里回来,路经中屠时救了因重伤而昏迷不醒的哑哥。大夫说,哑哥是从山崖上摔下来的,全身多处摔伤,不过幸好不是很严重,养了两三个月也就痊愈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急切的语气泄露了些许真实心思。
“只不过从此失了忆,也失了声。”
“失忆?”莫问珠呆呆地呢喃。
“没错。”艾茗接下话茬,“大夫说,哑哥的失忆与伤势无关,是一种强迫性失忆,就像是为了忘却某些不愿忆及的痛苦往事而强迫自己失忆,失声也是如此。”
莫问珠心如刀绞。寒,是这样吗?因为我,而让你逃避这世间的一切,是吗?你无法承受这痛苦,便索性全部忘记,是吗?
“莫姐姐,你怎么会对哑哥这么感兴趣?”艾悦提出众人的疑问。
莫问珠不着痕迹地扫视众人一圈,这才惊觉自己泄露了太多情绪,已经引起了太多的关注。于是连忙整理好情绪,淡笑道:“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像你们说的这种‘强迫性失忆’的病症,我也只是听说过,还没亲眼见过呢。”
“啊!差点忘了,莫姐姐是位大夫呢,难怪!”艾悦恍然大悟。
艾惊云与艾茗也都是一副了然的神情,也就不再多言。
蓝少华眼底精光一闪而过。事情并没那么简单!他一眼便看出她与那个叫哑哥的之间有一种复杂的情愫纠葛,只是他不愿点破。是敌是友先不论,目前只能静观其变。
☆☆☆
“莫姐姐!”艾悦一出迟秋斋就遇到了莫问珠。
“净秋吃过药了?”
“嗯,刚睡下。”
“莫姐姐,为什么吃了这么多的药,秋姐的病还没好?”艾悦苦着脸皱成一团。
“其实净秋身体上并没有病,病的是心。”
“心?”艾悦一脸茫然。
该怎么说呢?莫问珠沉吟道:“许多好与不好的事都压在心里,会让人感到不舒服,压得久了就会生病,这就是所谓的‘心病’。”
“那该怎么办呢?”
“别人帮不上忙,只能等她自己想开。”如果真的想得开的话。
“可是……”艾悦咬咬唇,“要是好不了怎么办?”
“不会的。”莫问珠失笑,“净秋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平日你多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她心情一好,病自然也就好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好,以后我每天都去陪秋姐,让她早日好起来。”艾悦认真地下定决心。
莫问珠笑得温和,眸子里满是暖意。这小丫头,人虽单纯,心地却极好。忽然,她想起一些重要的事。“对了,哑哥一直都待在庄里吗?”
“大多数时候都在,有时会随同二哥外出。对了,莫姐姐,你知道吗?哑哥可是个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现在全庄上下的守卫工作都由他负责,他比二哥还厉害呢!”艾悦兴奋地说着,眼睛里闪着耀眼的光芒。
莫问珠心头一紧。莫非这小丫头……
“那么他也住在庄里喽?”试探着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这倒没有。哑哥住在后山,喏,就是那里——”艾悦伸手指向北方,虽然被屋脊挡住了视线,但还是可以看到山的轮廓。
她该怎么做呢?直接找上门去,开门见山地告诉他一切?还是……边沉思着,顺手拈来一片树叶,贴着唇边试了几个音,信口幽幽吹来。
“咦?莫姐姐,你也会这首曲子?”艾悦惊奇不已。
莫问珠一怔,“还有谁会?”不可能啊!主子的筝调“烟雨柔”被她改成了叶笛,别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啊!
“哑哥啊!”艾悦悻悻地道:“我学了好久都学不会。”
眸中惊喜乍现,笑意爬上唇角。对啊!她怎么忘了!曾经她就以叶笛戏弄过他,尤其在她中毒那段难熬的日子里,硬是逼着他学来吹给她听,呵呵!没想到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也许,这是一个转机也说不定。
“咦?莫姐姐,你去哪里?”艾悦对着匆匆离去的莫问珠叫道,可惜人家全副心思早飞到九霄云外,对此充耳不闻。
是夜,月明如水,归农庄一处房顶上,莫问珠坐在屋脊上,清远的叶笛在夜空中飘送。
既然由他负责归农庄的守卫工作,有任何动静,他应该会很快赶来才是,她只需守株待兔即可。
果然不出所料,不多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便站在面前。
笛声缓缓收了尾音,莫问珠站起身,笑意盈睫,“我来介绍一下,我姓莫,莫问珠。而你,姓古名寒,是我相公。”
古寒伫立不动,除了眸中些许诧异之外,一切平静如昔。
“怎么,不信?”笑容放大,“我知道你不相信。无妨,反正我已经等了一年,也不急在这一时。”
古寒仍然不动声色,只是眉峰又下意识地拢起。
莫问珠笑容一顿,“寒,不要皱眉。”伸出手欲抚上他的眉。
古寒下意识地退后,闪过她的触摸,眸中多了些许防备。
停于半空的手臂明显一僵,继而缓缓垂下,秀容上笑意不减,只是眼神变得感伤,“寒寒,你要我等到几时呢?”深深望他一眼,转身掠去,没入黑暗中。
欲速则不达。他需要时间来适应。今晚,就算是打个招呼,告诉他——她来了,要他有个心理准备而已。因为,自今往后,她会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古寒莫名其妙地立在原地,根本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或者,他根本不想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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