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烦琐(1 / 1)
醪酒已酣,赵巡吃力地将酩酊大醉的肖睦扶去了自己住的地方,安置好他,自己已经累出了一身汗。
夜风拂过破旧的窗棂,一阵轻颤。
赵巡坐在一旁看着已经进入梦乡的肖睦,心中感慨万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说深厚,真深厚;说浅薄,竟如此不堪一击。
第二日一早,酒醒了的肖睦揉着疼痛难忍的头,看着眼下陌生的环境和身边的男人,昨夜的一幕幕恍然浮上心头。
他出了门,走到宣武路的市场门口,买了一些适合胃病患者吃的东西,又赶回到赵巡住的地方。
这时赵巡已经起床,看着床铺上空荡荡的,想着那个未打招呼就走得无影无踪的人,心中不舒服起来。
肖睦敲响了房门,赵巡见他回来,心头又是一诧,问道:“一大早你干什么去了?”
肖睦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几上,对赵巡说:“我给她买了点吃的东西,你过会上班的时候帮着捎过去吧。”
“礼物应该自己送过去,哪有人代劳的?”赵巡笑着说,眼睛朝礼物上稍扫旁睐。
“你送去吧,别说是我买的。”肖睦说完,微微一点头,转身出了赵巡住的地方,心情沉重地朝路边走去。
坐进车里,他趴在方向盘上,想着乱糟糟的一切,濡香阁、徐璐瑤、父母……仿佛没有一样称心如意,没有一样能让人转忧为喜的事情发生。
坐了一回,看了看表,冷光表上显示今天是星期天。那么父母应该都在家,那个女人呢?这两天没沾家,她还会厚颜无耻地呆在那里吗?
他打了电话,安排唐经理召集员工将酒店全面整理,自己则开着车回了家。
他一刻都等不下去,一分钟都不能再忍耐让他感到屈辱的婚姻事实。
来到院子中,父亲肖远山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那株怒放的寒梅前耍着他的太极拳。风吹动了他宽大的衣衫,有种飘忽的感觉。肖睦出神地看着父亲一身洁白似雪的短装打扮,什么时候开始,政务不再是他眼中的唯一,竟练起了闲散人才练的太极拳?
肖远山感觉到儿子心事重重地站在一旁,他却充耳不闻。寒梅迎风,一片花瓣轻轻飘下,落入雪化潮湿的泥土上,混着已经跌落的一片片,让泥土也沾染了梅花的芳香,一嗅孤高冷绝的清艳。
肖睦站了一会,眸光渐渐失了焦距,心中疲惫不堪。他轻轻开启自己的薄唇,声音清冷有如这个清晨让人瑟瑟发抖的寒风:“父亲,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和母亲说。”
“父亲!”肖远山冷笑着回味儿子的话,做官二十多年了,换来儿子的夜不归宿和这一句父亲!
他缓缓收了拳掌,心中纵有不甘,可还是点了点头,朝屋子里走去。
许静宜在厨房,正在做早餐,听见二父子一起进来,顿时高兴地说:“睦睦,过来帮妈妈端饭。”
“母亲,你过来,我有些话想要对您们二老说。”肖睦冷声道,又看了看楼上自己那间房门问:“她在吗?”
肖远山闻言,脸色更是难看。儿子不沾家,儿媳回娘家两天都不提回来,这不摆明了要睦睦去接吗?可睦睦会乖乖听话?
许静宜在系着的围裙上擦着手,边走边问:“什么事不能吃过饭再说。”
可她一但接触到儿子那张阴鹜的脸,就已经预感到他将要说出的话,将是如何地骇人听闻!她不再多言,朝客厅走去。
自从儿子结婚后,就再也没展过一个笑容,没有多说过一个字,人一天天消瘦、面色一天天憔悴,她不忍,这场婚姻让她后悔,直觉中虽然害怕儿子将要说出的话,可如果能让他展颜一笑,又有何不可呢?
她还是暗自镇定地坐在客厅里,静静地等待儿子开口。
“她不在,我也要说,我要与她离婚,就在今天,一刻都不能等下去!”肖睦开口,眼睛只是望着地,不忍去看父母眼睛中的震惊。
“混账!”肖远山先是一拍沙发扶手,正言厉色地道:“刚结婚几天,就提离婚的事情,你是不是想气死你老子?”
肖睦不语。他只是要告诉他们俩,并不是要让他们俩主宰自己的命运。
“睦睦,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好吗?”许静宜柔柔地劝慰着,孩子生下来,他见了孩子心一软,恐怕就不会提这事了。再说了,现在离婚了,孩子是要还是不要?媳妇又怎么肯将孩子生出来?
“母亲!”他怒声制止了母亲的话。孩子?孩子二个字就是一根刺,一根长矛,只要听到这两个字,他就感觉心中的屈辱更甚。
儿子的一言一行,一颜一色都看在二人眼中。肖远山无奈地颓然长叹,一下子仿若老了十岁,只轻轻地摆摆手道:“听你母亲的话,等孩子生出来再说吧!”
“孩子总归是肖家的骨肉!”许静宜仍劝着,自己儿子重要,可无辜的孩子同样重要。
“母亲,你知道什么!”肖睦痛苦地抱住头,藏起万般痛苦,耻于说出任何关于孩子的消息。
“睦睦,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许静宜再也坐不住,走到儿子跟前轻轻地搂住他的肩问。
母亲温暖的胸怀暖意如昔,烦恼仿佛悄然身退,他靠在母亲肩头,缓缓流出两行清泪,语音不清地呜咽着:“没有孩子,没有孩子,一切都是她的谎言,我们都被她蒙在鼓里。”
“什么?”肖远山瞠目圆瞪,指着肖睦的手颤抖着,首当其冲地站起身来。
肖睦不再言语,一切的一切,如噩梦缠身,甚至还不如噩梦,噩梦醒来一切均已风化,可这呢?悲哀地让人难以承受,却又不得不去面对!
“睦睦,你说的是真的?”许静宜一张保养得当的脸也悄悄地发生着改变,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从容,再也无法端庄娴雅。
父母的一声声闻讯声中,肖睦只觉得自己的心就要碎了,悔不当初啊!孝义、责任象是枷锁,让他无法喘息,现在这一切,孝义和责任全都烟消云散、玉碎瓦裂,再没了值得支撑的理由。
清晨和平的气氛被这则消息搅得人心如焚,肖远山和许静宜二人虽表面没说什么,可心中早已经将自己暗暗责怪了不下二十遍。新社会了,婚姻自由,自己竟还硬逼着儿子走上一条从开始就不会幸福的路。
肖睦给徐璐瑤打了电话,要她尽快过来一趟。徐璐瑤放下电话,心头已经是忐忑成片,他那天的神色,今天的语气,都指向一个可能,那就是离婚!她短暂的两个月的婚姻,甚至还保持着处女身,就已宣告破碎了。
她不甘!万万地不甘!凭什么她付出了所有,竟得不到他一个注视?她开始躲着他,不接电话,不再回那个家!直到肖睦再也无法等下去,半个月后,一张法院传票递到了办公室她的手里。
那一刻,她才震惊!现代社会保障女人权利的同时,还会保障不愿再保持婚姻关系的那一方。无论她同意不同意,这离婚的事情迫在眉睫,他不会容许再多拖上一刻!
有闺中好友给她出主意,如果保持不了婚姻,那么敲他一笔好了。
她更不敢,没有人知道肖睦离婚的理由是因为她的谎言,己方理亏的情况下,还提什么赔偿?
*
席雯和赵歆悦再见韩心濡的时候,是在泛着消毒水味道和各种刺鼻难闻味道的医院里,那时韩心濡躺在病床上,恹恹地没有一点精神。
好在她复原的很快,李文毅席雯二人几乎每天都要过来一趟。只是席雯是每天下午不忙的时候,李文毅却是下班后,在小粥仙里买上整整一饭盒软粥,过来陪她喝粥。
医院里两个年轻的小医生,也三五相隔地买些补养品送过来,没事的时候总喜欢聚在一起说些笑话,以博韩心濡一乐。
韩文修和欧菊香看着女儿身边并不断长相俊美、才情出众者的追求,女儿也不似很反感的样子,心中才稍稍放心。
韩心濡在众人的关心下,复原的很快。赵巡和莫桐再三叮嘱,要她不许间断服药,要放开心怀。
她吐吐舌头,好长时间没吃药了,虽然知道不能间断用药,可她真是对药的味道反感,吃药的过程太过辛苦。
终于熬到出院,再呼吸到久违阳光的味道,韩心濡伸出手臂,拥抱了温煦的冬日暖阳,那一地霞光,明晃晃地耀眼,让人心头不由地生出些温暖的意味。
瑶海山庄因她请的假太久,已经找人替代了她!她失业了!
李文毅却笑嘻嘻地说:“名流帝国的客房部经理之位还空着呢!”
她笑,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安身?
可最后还是禁不住一干好友的诚意邀请,她还是回了名流帝国。
回去后她才发现,李文毅竟住在酒店的一套客房里,经询问才得知,他家恒滨的那套别墅被他卖了,为了给他父亲打官司。他姐姐并没有嫁入豪门,而是疯了,住在青山精神病院。
一想到那个美得让人屏息的女子,竟象一朵败落的花朵,就这么轻易地掩去身上万千风华,韩心濡的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境由心生,越是好的环境,越是接受不了打击。
短短月余,李文毅长大了,变得稳重成熟了,只是他面对她时,脸上的笑容依然未变。
抽时间,她见了一次武迨,告诉了他关于李文馨的近况。武迨听后,久久未发一言。韩心濡看着他波兰不惊的面庞,猜不透他心中确切的想法。
那般爱他的李文馨就这么容易地从他身边飘过了吗?她不甘,又问:“你不去看看她吗?”
“心濡,是她对不起我,是她先放弃的我,我认为自己并不亏欠她!”
“可是……”韩心濡未完的话湮没在他冰冷的神色间,她心寒了。
从来不会知道,武迨是个心肠如此之硬的人!现在知道了,心头却这般地凄凉!
幸亏啊!幸亏,梦醒来得早,她已经从属于他们俩的噩梦中清醒!
感恩,她感恩!感激那个给予她温暖爱的男人,让她离开了武迨给予的噩梦。
只是他的狠心是不是跟武迨如出一辙?不再见,永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