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惜别 1（1 / 1）
唐经理过来一看，更是大吃一惊，这韩小姐竟是闲不住，帮他打扫起来。
先不论肖总经理的态度如何，怎么说她都是贵客，要她插手打扫的事情可万万不妥。唐经理一个健步走到韩心濡跟前，伸手就要夺掉抹布，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来干这个嘛。
“不碍事的，反正在这里等他也是无事，两个人忙总比一个人忙要快些。”韩心濡侧身躲过，对他微微一笑道。
这一笑，象是春日的阳光下盛开的鲜花一般，唐经理看在眼里，美到了心里去。可他还是感觉不能让贵客如此，伸着的手仍是不愿缩回，一意要拿回抹布。
“你再找一块吧，我帮你。”韩心濡仍是甜甜一笑，之后又道：“他怎么说，已经来了吗？”
唐经理听她问这，脸色暗了暗，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支吾了一会才道：“那个，肖总的电话没接通，不知道去哪里了。”
韩心濡闻言，满脸的笑意顷刻象是被春雨无情击打纷纷落下的梨花，那刚刚还娇美柔煦的笑脸，掠过阴云阵阵。她眨了眨大眼睛，掩过失望道：“我帮你打扫吧，打扫好他还没来，我便走了。”
“那怎么成，您是客人……”唐经理真是不忍心看着她黯淡了的眉眼，察言观色的本领都降了好几个等级。
“忙吧！”韩心濡倏地一抬脸，又一个绚丽的笑容展现在了唐经理面前，可他分明地感觉到了，同样的笑容，这个竟是如此地凄凉，仿佛心中的希望都已破灭，仿佛用尽心中最后一点坚强，独自苦苦撑着这个笑容。
唉！她原本可以不笑的，那他心里也不会这么难受！
唐经理又找来一块抹布，两个人默默无语地各自东抹西拭，干起活来。
唐经理的目光一直紧随着她娇丽的身影，她的肩头那么地小巧，即便是穿了这么一件惹眼的服装，整个人还是给人一种柔和的感觉。看见她的感觉，就是一种很温馨很温馨的感觉，完全不似老板娘盛事凌人的模样。
这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为什么就这么大呢？唐经理想不通，一万个想不通。更想不通的是，老板怎么会跟老板娘结婚，两人怎么看怎么都不配啊！
娇巧的一抹红，里外忙碌着。刺骨的冷水换了一盆又一盆，直到那一双粉嫩的小手变得通红，唐经理突然决定，这千平方的酒店打扫完，恐怕天黑也不一定能完成，再也不能让她这么等下去！
他拿出一根烟，抖抖索索地点上，眉头蹙得老高，心中暗暗焦急。怎么办呢？怎么说他才会来？
这时，女子的身形突然摇晃，她忙抓了旁边的椅子坐下，虚弱的身体让她感到无力可使的同时，时间的默默流逝也让她感到一阵阵绝望自心扉处如潮涌般袭来。
再也无望！他是不肯见自己，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他厌烦么？韩心濡的眉头深深蹙起，伴着眼角的清泪，这个空旷的空间越发地让人心寒。
唐经理突然将手里的烟狙灭，目光中闪过孤注一掷的狠意。不管了，他实在是看不下去肖总的狠心了，如果日后他要怪他，也随他去吧。这么美好的女子，谁忍心让她独自苦等、默默伤心？
唐经理走到僻静的地方，又拿出了电话拨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他奇怪地看着手里的手机，怎么会这么迅速？
“肖总不好了，那位小姐晕倒了！”他说出心中编好的谎，如果这样都不能让他来，真是没天理了！
“什么？”那头声如阵雷，焦急万分。
唐经理贼笑，话语却填满了哀愁：“唉，这可怎么办好呢？我一个人还没吃饭，又走不开。”
电话那头早没了声音，这时唐经理挂了电话，直了直腰身，脸上笑意更深。他说嘛，怎么会有能抗拒得了如此动人心魄女人的男人呢？他看得都好心疼地。
如果真能无动于衷，恐怕就不是男人了！他的嘴角又露出一丝得意，转回大厅一看，韩心濡正面色苍白，脸上斗大的汗珠正在往下掉。
他连忙跑过去，这时大门却被人打开，他回头一看，肖总正站在门前，面色中一抹痛苦一闪而逝，望着绛红身影的目光如炬。
怎么回事？怎么会来这么快？难道他一直就在附近？唐经理摸了摸口袋，想要找出一块手帕，为刚刚的谎言擦拭虚心的汗意。
肖睦根本无视于他，直接走了过来。韩心濡仿佛忍耐着巨大的痛苦似的蹙眉闭着眼。
他一阵心疼，莫不是以前的胃病又犯了？这么冷的天她跑了来，恐怕还没吃中午饭。都怪自己，为什么要避而不见？他握住她的手，轻拢剑眉，语丝轻柔地问道：“怎么了？”
韩心濡困难地睁开眼睛，一看是他，一张苦皱着的脸倏地展开，一个欣慰的笑容随之涌现，只不过一刻，疼痛的感觉又让她蹙起眉。
她反握住他的手：“你来了！你来了，终于肯来了？”
“你傻吗？身体那么弱，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这么冷的天，为什么还要到处跑？”肖睦说着责备的话，可那语气却出奇地轻柔，不象是责备，倒象是在呵护，心房滴着血，低声呵护着心中的至爱，无上的圣宝！
“只要能见你一面，值得的。”韩心濡仍笑，可那笑的味道却如此凄凉，她的脸色比外面晴空不化的雪还要白，整个人象寒风中飘在空中的一张纸，漂浮游离、萍踪不定，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哀伤，重重地击在他的心脏之上。
心揪得老疼，他敛眉悄声说：“你再忍一会，咱们去医院！”
韩心濡刚想拒绝，可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法开口，她只好点了点头，在他的搀扶下，走出濡香阁。
唐经理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一个人的目光隐瞒不了任何秘密！这肖总看起来冷冰冰的，可是对韩小姐却是用情至深！他原来不是不曾对韩小姐动心，而是这个动心，已经将他密密匝匝地捆绑着，让他没有一丝一毫喘息的空间，大概他才选择了逃避这条小径。
可这份柔柔的感情就在面前，躲避又是法子吗？可惜啊可惜，已婚的他好像也没别的路可走！唐经理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仍在不停地想着。
肖睦扶着她，来到自己的车旁，将她架上车，放低了靠背，让她尽可能地斜躺舒服点，又将自己的外衣盖在她身上，加急了开往医院。
路上，韩心濡冷汗仍是滚滚而下，一张脸越发地白。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呻吟出声，一边还断断续续地说着：“你知道吗……今天是这些天……我最开心的一天！今天你都……陪着我……好吗？”
一句平日很容易就说完的话，她分成好几段，才困难地说出。肖睦开着车，转眼看了她一眼，面目突然一阵抽搐，眼前已是模糊一片。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会好的。”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总是要求你这……要求你那？”颤抖的话音仍会逸出，她有太多话，太多想要问他的话。可是，她和他之间却没有时间，如普通人一般偶尔的相望都是奢侈的。
如果能每日见到他，即便是如此地疼，每日都疼上一次又算得了什么？再大的痛楚也比不上无望的思念，让人寝食难安，让人形销骨立。
“怎么会烦呢，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肖睦的声调微微呜咽，这个傻女子，他何德何等，得她至爱如斯？他不配，不配这水晶般女子的热爱，也许只有狠了心让她恨自己，才能割断她的怀念。
可他呢？狠心伤她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痛彻心扉？她在酒店焦急等待，他站在对面雪地里，心中象刀，明知道朝前迈出五十米，就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儿，可他就是不敢迈，一旦迈出了，只怕自己收不回，多了渴盼，就再也无法冷静下来。
他已有了瑕疵，有了让人痛恨的婚姻，虽然他已经决定结束，可他仍在糊涂的境地之中结了婚，虽然徐璐瑤耍了手段，可他不查还是真实，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弃她而去，她为什么还不恨自己？
恨了，倒好了，他也不会这么痛苦，整日挣扎于自己做好的茧里，迷茫不见天日。
好在医院很快到了，他看着她几近昏迷的模样，心中又如万箭穿心，顾不得太多，他打横抱起她冲进医办室。
那个时候，他心里只有奔跑，手里抱着的女子，却有如鸿毛般轻盈，仿若一阵风，就可以让她飘散。肖睦蓦然悲痛，这些日子里，她日见消瘦，可自己却故意装作没看见，自己不仅仅是该死，还应该下十八层地狱去赎罪！
医生询问了以前的病史，又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确定了旧病复发。把她划去了内科住院部，住院部赵巡正当值班，一见她又来了医院，难掩心中的关怀，立刻安排她进了单独病房。她重躺在熟悉的病房里输上了吊瓶，一个胳膊一只针头，两路药水一起朝她胃部溃疡攻去。
两瓶水流进身体里，韩心濡的脸色才稍稍好转，睁开一直紧闭着的眼睛，四下找寻渴盼的身影。
肖睦一直守在床边，看到她醒来，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柔声对她说道：“饿了吧，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我现在不想吃。”韩心濡看到他，心中顿时安生了不少。可是转念一想，他毕竟是有家室的人，迟早还是要离开，万万不可能象上次，衣不解带地照顾自己了，心中又涌上一股难言的苦楚，晶莹的泪水随着心念突动，已是悄悄流下。
“哪里不舒服？”肖睦见她又流泪，连忙伸手为她擦拭泪珠，以为她哪里还是不舒服，一时焦急之色，遍布满脸。
“没有！”韩心濡微微笑着，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窝：“我今天真的很开心，可以与你这么近，这么近地呆在一起。”
“傻瓜！”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记得以前曾吩咐你，一定要照顾好身体吗？肖睦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却不忍说出任何一句责备的话。
今天她的病痛，要说责任还在于他，谁叫他不早点出现的呢？他暗暗懊恼，心中只盼将自己凌迟十次，怕都不够偿还欠她的情分。
肖睦在旁，韩心濡不禁想起以往，第一次心中有了感动，是在那个停电漆黑的夜，弯月斜挂，繁星眨眼。当时她心中只有黑暗，他却心存美好，到处柔煦，给了她温情，照亮了她的生命。
如果，如果，如果她早些时间认识他，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徐璐瑤，这一切该有多美？
可是现实是不容许假设，残酷的现实扼杀了她的梦，她再次单身一人，看着日出东山，西暮残阳；独自看着花开花谢，孤单无味。除了父母，没有人再会问她，按时吃饭了没有；没有人再问她，这一天开心不开心。她仿佛又一次与世隔绝，孤单而又彷徨，痛苦而又无依。
尽管不想在他面前一次次流泪，可是想到以后再也无颜一次次要求见他，她心头就涌上一阵疼痛。她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个坏女人？为什么他已经成婚，她还总是想要纠缠不清？
她不想，不想。可她控制不住自己，他的身影就象朝阳，仿佛只有目光里能看到他，身体能触摸到他，才能感觉到温暖。温暖不在，她总想，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这一次，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她暗想，只恨两手都插着输液管，她多想再次与他握手，多想与他再亲昵些。
她缓缓转过脸看着墙壁，缓缓的清泪又一次流泻。
爱，怎么会这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