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喜相逢 1（1 / 1）
武迨打来了水，韩心濡见他进来，只好挂上电话。他将重新洗过的新毛巾放在热水中，按下去浸泡，又拿出来拧干水，毛巾上丝丝热气直往上冒，他走到韩心濡跟前，刚想为她擦擦面庞，韩心濡却手臂一挡，挡住了他的动作。
武迨微微一怔，睁着黑白分明有些疲倦的眼睛诧异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我好了很多，自己来就可以了。”她弱弱一笑，千娇百媚显于无形。
他又是一怔，灯光下的她，娇弱迷人，病态为她增添了深谷幽兰、楚楚动人的韵味。
韩心濡与他四目对视，他灼人的黑眸让她有不敢对视的感觉，微微瞥视她又道：“昨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武迨一听，心中涌上无力的感觉。他是那么地关心她，见她昏迷整个人象疯了似的，可她竟轻飘飘地说了句“谢谢”？
谢谢这两个字有多重？武迨不由地心慌如捣，浑身似漂浮空间，竟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儿。
韩心濡掀起被下了床，脚落地刚站好，头部传来一阵眩晕，她一恍惚，就要跌倒在地。
武迨在旁忙伸手接住她摇晃的身形，话语稍有抱怨：“身体那么虚弱，还要逞强。坐床上吧，我把水端过来。”
韩心濡敛眉，无奈地端坐床头，接过武迨递来的热毛巾，湿着水擦了擦脸，又伸出纤细的手腕，将一双如玉般莹白柔嫩的小手洗了洗。
武迨端着盆，站在床边，看着她的面色仍是苍白异常，想起在她昏迷时抱着的身子夜色嶙峋，轻飘飘地没几两肉，她到底有什么心事，整天闷在心里却不肯放开笑上一笑？
韩心濡洗好手，重新躺在床上。武迨将病床一边升高，她半躺半坐着，感觉一阵轻松。
“我去买些早饭来，你等我一会。”武迨又道。
“好。”韩心濡微笑，眼睛瞥向他一直没有拿走的手机。
武迨转身走了出去，她拿起手机，重新拨了那个熟悉至极的号码。
值得庆幸的是，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一声让人悲伤断魂的嘶哑声线：“哪位？”
那声音听在韩心濡的耳里，倒象足了历练了世上最苦最痛的刑法后，拼着剩余的最后一丝力气，对着心中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所说的两个字一样。
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意外了吗？韩心濡一阵惊慌失措，泪簇簇地往下掉。
“你怎么了？”她问，声音逸出后，她才发觉，语丝竟是那么地颤抖，深陷极度恐慌的感觉瞬间抓住了她。
电话那头突然缄默了两秒，再开口时已一扫悲伤多了无法置信的喜悦：“是心濡吗？是你吗？你还好吧，你在哪里？”
一连串的话语让韩心濡惊呆了，电话那头的他，怎么了？
“我很好，倒是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是什么让他如此反常，让喜怒不行于色的他，从几句简单的话语中，窥得他紊乱的心扉？韩心濡蹙眉，握着话筒的手仿佛沁出冷汗。
“我没有任何事！你去了哪里？”肖睦盯着墙角，嘴角终于泻出一丝笑意，七魂六魄仿佛都在她轻柔的声音出现在话筒那端的同时，悄悄归回了原位。
“我暂时在外面，等我回去想跟你约个时间见一面。”韩心濡道，刚说完又担忧他会拒绝，急忙再次重申：“只是见上一面而已。”
“而已？”肖睦在心中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见一面，他就会贪心更多，可他怎么配，她如此温良，可自己的转身竟如此容易，丝毫没有给她过度的时间，直接将她从天堂抛入地狱，在准备订婚的第二天，直接扔给她一个巨型炸弹，无视她的心伤，无视她的哀求。
这样的他，可悲地遭到欺骗，还有何面目重新站到她的面前？徐璐瑤所作的一切，都是上天给自己的报应，为什么要在所谓的责任面前屈服？为什么要让无辜的她做了牺牲？是的，他再也没有面目，再也没有权利去奢想那么美好的女子，即使她爱自己的心仍再，自己仍是愧对她的。
知道她无恙，知道她平安，知道她好好地活着，知道她会象春日最灿烂的朝阳一般绚丽多彩，仿佛就已经足够了！
“最近我有些忙……”这个理由够烂，可他还是颇为吃力地说了出口，心中难免阵痛，她的明眸中会不会露出失望的神情，她的心中会不会流淌着仇恨的汁液？
恨就恨吧，他只想她能好，能忘了曾对不起她的自己。肖睦艰难地咽下涌到喉间的苦闷，望天长叹。
“再忙也能抽出时间吧！我答应你，只是见一面。”韩心濡打断他的话，双目盈泪。她只想一慰相思，可他还是不愿见自己？
“真的有些困难。”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心软，不让自己屈服在她的苦苦哀求之中。
这大约才是真正对她好！要她忘了自己，找寻新的幸福，开始新的恋情！
“明天傍晚，我去濡香阁找你，如果你不见我，我绝不会走！”韩心濡气了，一张苍白的脸终于因怒气而微微泛红，象漫天的霞光，染红了西山，增添了她的娇媚。她说完后直接挂上了电话，说完后直接挂上了电话。心想如果你真的不愿见我，那我也不必再想着你，甚至再死神面临前，只想着你一个！
放下电话，心中来回地想着他说过的话，寥寥数语，却说得人心忽冷忽热，一颗敏感的心房仿佛也跟着一上一下地忽悠着。
可即便是明日见不到他，她又真能做到不再想他吗？
未必吧，韩心濡忽而苦笑。有些话拿来骗别人行，可漫长的岁月里，谁能知道每一分每一秒，被一个被迫分开的思念折磨着的味道？
正想着，武迨买了早点进来，素包和热粥，还有两样小菜。
二人吃了起来，可韩心濡却不断地想起，自己上次住院，他是多么地细心体贴啊。刚才真不该逞口头之快，说自己没事，应该说自己病入膏肓，让他飞一般地跑来看自己，那样不就能见到他了吗？
她突然抬手，朝自己头顶捶了一下，嘴里念叨：“唉！真是笨死了！”
武迨吃了一惊，忙问她怎么了。
“忘记打电话请假了。”她讪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重又埋头苦吃。
“心濡，以后让我照顾你吧，你太瘦了！”武迨旧话重提，看着她小口小口吃的模样，心中涌上担忧。
“武迨，这次真的很谢谢你。不过这样的话，你真的不要再提了，我和你三年前已经过去了，你也不是不知道。”韩心濡听了，直觉地蹙眉，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样烦啊！
自己可千万不要对肖睦如此，他若烦了自己可不好。朋友，象清水一般清淡的朋友，这是界限！韩心濡想着，嘴角又露出笑容。
“可是，我对你的爱却从没有……”武迨看着她面色虽然仍是苍白，可那笑靥比花朵还要娇艳时，心中激荡难停，不顾她冷色拒绝，表白的话再次脱口而出。
可他的话依然没有舒展的空间，韩心濡黛眉深深蹙起，面目冷清，态度冷淡地打断他未脱口的话：“不要再让我重复了，如论你怎么说，我们都不可能了，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我已经解释了那么多遍，你怎么不会相信我？”武迨有些着急，这些年的分离，她已经不再是自己掌中的飞鸟，变得扑簌迷离起来，好像怎么都看不懂她的心似的。
“你可以理解成我还在恨你！”韩心濡有些生气，拒绝一个厚颜无耻的人，真是很累。这时想来，怎么会爱了他那么多年，几欲抛弃生命？现在看来，当初幸亏父母救活了自己，让自己看着眼前的他，品尝后悔的滋味。
武迨还想说什么，却见韩心濡的面色越发难看起来，遂闭上嘴不再开口。
韩心濡没了食欲，喝了几口粥后，想着昨天的事情问道：“莫桐怎么样了？”
“他去自首了。”武迨见她主动开口，欣喜之色顿布。莫桐的事情他仍是焦虑难安，如果莫桐真的进去了，他怎么向父亲交代呢？莫桐的大好前途也就算毁了。
“怎么去自首了？”韩心濡吃了一惊，忙探身问道。
“你失去知觉后，他就开始疯疯癫癫地说胡话。我心急你的身体，抱着你下了山后，他可能渐渐想得明白自己错了，下了山去了派出所。”武迨简单地将当时的情况说给韩心濡听，他准备等会询问医生韩心濡能不能出院，然后他们一起去派出所求情。
韩心濡听了，当下快速结束了早餐，站起身对武迨说：“咱们现在就去。”
“可是你的身体……”武迨犹豫了，莫桐的事情虽然也挺重要，可再重要也比不过韩心濡的身体。如果再见到她出意外，他想自己的呼吸都会停止。
“他并没有造成伤害，我们对派出所的人说只是一场玩笑好了。快，我的身体已经好透了。”韩心濡催促着，莫桐昨晚脆弱的一面不停地在她脑海里闪现，她感觉自己一刻都不能再等。
武迨看着她并不记恨害了自己的人，反而要去救他，心中激动的难以形容。于是拿起床头的外衣为她穿上，同她一起走出了病房。
韩心濡走出病区大厅，一阵寒风迎面吹来，不禁打了个哆嗦。武迨在一旁看着，伸出长臂搂住她的肩膀笑道：“我借点温暖给你，你不会拒绝吧！”
韩心濡转眸看着武迨轻轻一笑，武迨有些呆滞地看着她迷人的微笑。风中的她形象虽然虚弱不堪，可在他心里却异常光辉高洁。不觉间，心中涌上一抹卑微的感觉。她依然那么地苍白，弱不禁风。可她宽宏的胸怀却是别人所不及的。只是这宽宏的胸怀何时会为自己敞开？他低头走着，心中又涌上了无言的苦涩。
地上的积雪被人来人往踩得滑不胜防，有医院的工作人员在除雪，可面积浩大的院落中，到处都是滑到的人。
武迨更紧地搂着她的肩膀，脚下更是小心翼翼。
零星的碎雪花被寒风吹得沸沸扬扬，不肯轻易落下。她看着眼前银装素裹的世界，感慨如果不再醒来，是不是就得跟这个美丽的世界永别了？
一路行的艰难，可他们还是用最短的时间到了派出所。
找到相关负责人，他们先是详细地解释了有关昨夜发生的意外，完全是一场游戏。
负责人将信将疑，领他们去了关押莫桐的单间。
韩心濡走进那间房时，莫桐坐在桌边，正对着桌子发呆。
“莫桐！”武迨轻喊，他却充耳不闻，一味地呆滞。
韩心濡走了过去，坐到了他的对面，用自己的手轻轻地盖住了他的一双手：“莫桐，你还好吗？我来看你了！”
莫桐的眼睛微微转动，却仍象找不到焦距似的，并没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
“你抬头看看我，看看我。你的手可以摸到我手的温度吗？外面的雪景可美了，咱们出去看看吧。”她又说。
莫桐终于抬起头看清楚了眼前的人，那个俏丽的身影在他眼里，由模糊到清晰，又从清晰到模糊，激动的泪水象澎湃的潮水，洁白的浪花朵朵，都是他此刻的心声。
他反手，握住韩心濡的手，万分激动地说道：“你没死？你没死？”
“哪有那么容易死掉啊！我还得看今天美到极致的雪景呢！”韩心濡的嘴角轻轻扬起，一抹动人心魄的笑容荡漾在了莫桐的双眸之中。
莫桐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到韩心濡的身边，拉起坐着的她，上下打量了，分别辨认清楚，绝不是谁假扮了来糊弄他，而是真真切切地活着，她嘴里的热气昭示着这个严冷的冬日里，终于有一抹感动从他心中升腾而起！
他突然张开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她。他泪眼模糊，嘴巴一直张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他心中的激动和庆幸，才能减少他的负罪感。
韩心濡被动地站着，心中也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感慨。莫桐他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所幸并没有造成伤害，没有酿成悲剧。自己还能见到美丽的雪景，还能呼吸到第二天新鲜的空气，这都是恩赐，都是幸福！
以后要感恩，要用感恩的心生活每一天！她说。
以后要感恩，要用感恩的心生活每一天，直到老去！他说。
武迨站在一旁，看得热血沸腾，看得醋意勃发。可他却只能忍耐，忍耐，再忍耐。
眼前的女子如论如何娇柔可爱，恐怕再也不会属于他了。武迨的心中自觉地涌上一层无奈。自从再次相逢，她从来都没有对他如此这般轻松欢快过，这也让他知道，她说过的那些话都会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