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四六）幻失（1 / 1）

“这药可以帮助月儿调养身体，也有利她恢复记忆。”若水音递给皇倾炎一副药方，依然是一脸冷漠，似乎并不因得知事情真相后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你放心，”她又道，“月儿只是因撞击而产生了暂时混乱，潜意识里不想记起那些让她伤心的事，在接受事实后她自然会好起来。”

此时已是几日后，百嫙月的身体慢慢恢复起来，已经可以下床了，只是记忆依然停留在十多年前。可听了若水音的如此解释，皇倾炎发现自己高兴不起来。这几日天真毫无防备的她让他认识了另一面的她，而他更是自私地希望她不要醒来，不要再回到原来那个冰冷的日子中。

只是这样掩饰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他抬头看向窗外，神情不由有几丝恍惚。

火红的秋叶被风吹落漫天飘舞，她站在红色的叶雨中，黑发白衣，干净地不沾染一丝凡间尘土。

他悄悄地走过去，抬手轻轻为她拂去发梢与肩头上的几片落叶。她抬起眼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

“咳咳，”宁静的画面在她的轻咳中破碎了。

看着她消瘦的脸颊，皇倾炎不禁失神，她身上所有的生机似乎在她清醒后都已消散，光彩褪去后她到底是个凡人，此刻的她犹如风中残叶。

她轻轻地将头靠在他肩上，后者不由一僵——这般由衷的信赖感，多久没在他们间产生了？

“嫙月，你快乐吗？”他痴痴地看着她。

她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落叶，缓缓地说：“炎哥哥，你说什么啊？我又和你相遇，我们能在一起，我当然快乐。”

只要在一起的便快乐吗？皇倾炎微微一愣，苦叹要是那个“你”也能这么想就好了。他看着她天真的笑容，只是纯真的笑中却似乎少了什么。他知道少的是什么！心中再次痛了起来：不！这不是他要的她。

几日前，照顾嫙月的菁儿不停地试图说服自己，而一个小丫头的话在此刻忆起竟似有几分道理。

“皇上，这样把月姐姐关着，也许能困住她的身体，可却控制不住她的心，您不可能永远困着她的。”

“难道我对她不好吗？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固执地要离开。”

“您将她像金丝雀般关住，可您和我一样了解月姐姐，这不是她向往的生活！”菁儿急得一跺脚：“我从小和她一起长大，月姐姐她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悬壶济世，可在宫中，她的理想就永远不会实现。”

是啊——皇倾炎又看了眼身旁安静的人——他该知道的。从她能奋不顾身地去战场为将士们当军医，他就知道的。这个倔强善良的人，总是那么让人怜惜又心痛。

“风大，我们回去吧，”他搂住她，细心地为她挡着寒风。

她却似没听到，挣开他，敞开双手，闭上眼，拥抱着漫天红叶。

“如果这样看着落叶便能忘却烦恼何尝不是件乐事，只是——”这话说的很淡很轻，仿佛在用生命中仅剩的所有力气在控诉着人生的不公。眼眸一转，恍然明白自己刚说了什么，脸上那瞬间的沧桑与无措消失了，换上那属于年少的百嫙月无忧的笑：“呵，炎哥哥，你看我在说什么啊。”

皇倾炎看着她的笑颜，不由思索她刚刚的话，似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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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云阁中，皇倾炎借着屋内昏暗的烛光凝视着睡梦中的人儿，不由轻叹：“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指尖轻柔地滑过洁白的肌肤，指下的滚烫让他心惊。

“月儿的身体很弱，如今又染了风寒，”记得若水音说这番话时瞪了他一眼，大有责备之意。

“我真的无法保护你吗？”他颓败地收回手，喃喃自语。“嫙月儿，看着这样的你，我好心痛，可是我错了吗？难道真的要我放开你？可我离不开你。”深深地叹了口气，为她盖好被褥，才继续道：“这些日子你已经记起了一切，而现在的你是假装的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你。这已经不是你了，不是让我爱得无法自拔的你了。嫙月儿，我真的很自私，为了自己的快乐而毁了你的梦想。我是不是真的该放开你？”

床上静静躺着的人儿睫毛微动了下，一滴晶亮的泪从眼角落下，在黑暗中无声地滑入发中，而沉浸在悲伤中的皇倾炎并没看到。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黑暗中睁开了眼，几乎在同时她便听到他的关心：“醒了吗？”

摸摸她的额头，已不再滚烫，皇倾炎才放心下来，道：“来，喝点药吧。”

回想起昏迷中听到的话，又看着眼前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他，她眼眶发热。但她最终忍住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任他喂药。

她何尝不希望自己能遗忘一切，只是在那短暂的失忆后，她还是想起了一切。没想到竟会记起了多年前的往事，原来他们间的牵绊竟如此之深，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吗。看着有点黯然的皇倾炎，被褥下的手不由地轻轻握紧——她不能再让一切这样下去了。此刻只有她拥有着那把能斩断一切的利剑，而为了他们，她会不惜一切斩断他们间的情丝，将这份感情深深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