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四四)魂断(1 / 1)
清晨的曙光照进了屋内,预示着这个绝望的夜晚终于结束了。
他将她放在床上,轻轻地为她盖好被褥,仿佛生怕吵醒睡梦中的人儿。一夜的努力让他自己也是疲惫不堪,他却好像丝毫不介意,坐在床边,怔怔地看着她安详地躺在那,生怕错过任何一点生机。
身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可他知道他不能倒下也不能放弃,因为她会活下去的。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苍白如雪。黑发在那份白的衬托下却显得分外地黑,乱乱地被压在头下。双眼紧闭,似乎正陷落在那个深沉永无止境的梦境中。她的体温仍寒冷如冰,若不是那一丝微弱的呼吸,任何人都会以为这个她已经死了。
皇倾炎温柔地伸出手想将她额上的发丝拂到耳后,目光扫过她的手时懈怠了下。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她的手半握着,纤细的手指中似乎捏着什么。他的呼吸一泄,小心地从她手中抽出了那样东西,竟是一个紫色的小药瓶。他还不及细看,却又有了新的变故——
洁白到几乎透明的小指在他松开手的刹那似乎动了一下,即使是如此微小的一个动作,一直关注着她的皇倾炎还是看到了,黯淡的双眸猛得一亮,激动地几乎跳了起来。
然而当他转向她的脸时,她还是那样安静地毫无生机地躺在那,心不由再次跌入谷底——是错觉吗?
就在他即将再次沉入那个永无至今的噩梦中时,百嫙月的手指又动了下。这次,皇倾炎看得分明,不是错觉!
一股清泉流入即将干枯的河流,带来了新的希望与活力。
“御医!”他大叫道。
进来的不是薛御医,而是若水音。
皇倾炎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希望重新升起。他怎么忘了,名满天下的神医正在宫中,她一定能救嫙月。
若水音看到皇倾炎时也不由愣了下——这还是那个稳重浑身霸气的皇上吗?满脸疲惫不提,就是连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不少,眼角生了几条细细的纹路,仿佛一眼间风霜便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救她。”一直傲视天下的皇倾炎第一次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恳求。
若水音也没多说,细细地查看了下百嫙月的伤,眼中闪过丝赞许,紧紧抿着的唇也稍微放松了点,对皇倾炎道:“如不是你为她护住心脉,月儿命早绝了。如今即使没十足把握,我也可以一试。只是,你要明白,即使她醒了,也不能完全痊愈。”
有了天下闻名的神医若水音的一句话,他知道嫙月的命是保住了。皇倾炎呼了口气,一夜的紧张绝望担忧在那一口气中似乎全呼了出来。只要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活着他就能补偿她。
“小子,你是怎么救得月儿?”向来狂妄随性的若水音才不管眼前人是什么身份,不过此刻的皇倾炎倒也不介意:“你明明猜到了,何必问朕?”
她震了下:“果然是回息法吗?是那个人传给你的?没想到如此无情的人竟教出这么多情的弟子。他要知道爱徒竟耗费半生修为只为救一个女子,哈,果然是报应。”
皇倾炎听了这些话后只是看了若水音一眼,什么都没说。是报应吗?对师父的报应?还是对自己的?
“值得吗?”若水音突然问。
皇倾炎只道:“你能救好她。”
根本不屑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吗?若水音嘴角动了动,脸色沉重地说:“如果不能呢?”
如果不能……皇倾炎身子一震,如果不能……他没想过,他不知道如果她死了他该怎么办。双手掩面,急促地低喘还是从指缝中传出来,泄露了他心中的波涛汹涌。
“我会尽力的,”为那份真情动容,若水音也不忍再打击这个看似坚强的皇帝。也许月儿是对的,这个男人是有点不同。手轻柔地抚上月儿苍白的面容,对皇倾炎的看法稍稍有了改观。月儿也算有福气,竟有人愿为她付出至此。
“对了,还有一事想问,”走到门口的皇倾炎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伸出手,掌心是那个紫色的药瓶。
若水音接过药瓶,倒出一粒药丸,眼前一亮,失声道:“龙起丸!”
“龙起丸?”
“这可是旷世奇药,用九九八十一种珍贵药材炼制而成,”稳重如若水音,此刻拿着药瓶的手也有些颤抖,“不是夸大,这一粒便几乎能解天下百毒,便是再严重的伤也能治好。你是从何而得?”
看了眼床上的人儿,心又是一痛,道:“嫙月她一直把这个抓在手中。”
若水音看了看昏迷的百嫙月又看了看手上的瓶子,突然有所醒悟:“这个傻孩子……”叹了口气,无限感伤:“既然炼成了为何自己不好好治治那顽疾,却留给你,她是怕我真的毒害你吧。”
“你说什么!”高大的身体震了下,摇摇欲坠,难道她自始自终想的都还是他?
他果然不知道。若水音自然明白百嫙月为何不解释,只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便说:“我曾威胁她说如果不离开这里,我就杀了你,没想到她当真了。”
“原来是这样!她什么都没说!”皇倾炎两眼一亮:“那我们解释了,她不就会留下?”
“皇倾炎,你还是不明白!月儿不可能只是因为这个便要离开你,她有更多的理由。”
他眼中的光彩黯了几许,片刻后才道:“那些理由朕知道。”
“既然如此,不欢而散倒不如潇洒放开。”
皇倾炎故意忽略她的话,反问“你说得轻松,可你自己看得开吗?”
一语点到,若水音也不反驳,只道:“有了这个龙起丸,加上你为她真气护体和我的回天医术,救回月儿的机会又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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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永无止境的黑夜,她孤单地站在一片漆黑里,无知该往哪走。
她为什么会在这,她已不记得了。
她死了吗?
念头刚起,便感到有暖暖的气流绕在周身,她知道是这股气息维持着,自己才还没死去,可是谁的呢?
她似乎忘记了什么。
头痛了起来,一摸,竟满手是血,那里似乎有个伤口,不停地渗出来。
“嫙月儿!”黑暗中传来一声呼唤,是谁在叫她?是谁用这么温柔又绝望的声音呼唤着那个名字,那般通彻心扉,让她好像拥抱那个声音的主人,告诉他不要悲伤,她在这里。
皇倾炎一勺一勺地将药喂进依然昏迷的百嫙月嘴中,只是后者很不配合,怎样都不愿喝下那药,头上的伤口在这一来一往里有渗出了血丝。
痛,这是百嫙月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全身剧痛,痛到连睁开眼她都做不到。
一个温热的唇附上了她的,从里面渡过了发涩的汁液。她想躲开,对方不依,硬等她把那苦药咽下才罢休。
她努力睁开眼,想看清是谁打扰她的平静,涣散的眼眸还未找到焦点便听到近处一声低沉却欣喜的抽气声。习惯了光亮后,她看清了床边的人,一张明明熟悉可却又记不起了的面孔。
“你是谁?”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