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四二)愁思(1 / 1)
狠下心不去看她的表情,皇倾炎一掌打在桌上宣泄着怒火,脆弱的桌子自是承受不了他全力的一击,顿时四分五裂,而上面的茶具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看着那撒翻一地的碎片,百嫙月只觉得那一个个碎片就想自己被他伤得四分五裂的心一般。无意识地,她俯身捡着碎片,手微微颤抖,不到一会,指间便被碎片刮伤,她却仿佛丝毫没感察觉,只因心更痛。
“别捡了!”他的恶声恶语终于打破了她冰冷的面具,泪水一滴滴落在碎片上。
看着早已血迹斑斑的指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弯腰把她拉起,取来药箱,开始小心地替她包扎。
她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无声地流泪,直到他无法控制地一把搂住她。
“嫙月儿,为什么!明明这么心痛,为什么还要离开?你怎么这么傻!”抬手拭去她落下的泪,心疼着她的固执和伪装的坚强。
“即使这是条不归路,我还是会做,”半晌,她才道。
他微微一震——这就是她啊!
她轻轻地推开了他,他怔了一下,垂下了双手。他们都知道,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敞开真心的拥抱了。
如果他不是帝王那该多好啊,这个念头第一次闯入皇倾炎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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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嫙月坐在祈云阁的窗前出神地看着靛蓝的天空。
皇倾炎竟然派人监视着她,这点让她很失望。该说的道理她都讲了,他也都明白了,可为何就是不肯放手,这样只会让两个人都狼狈不堪。
阁外传来脚步声,她抬起头,首先看到的是那一身刺目的皇服,而后才是他棱角分明的面孔。他转头时也看见了她,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窗外,她倚在窗台,明明离的那么近,为什么却感觉那么远那么模糊。俊美的面容此刻有点冷峻,那温柔的笑消失了,剩的是几丝的刚硬残酷,墨黑的双目已然深不可测,暗闪精光。这样的他,好陌生,仿佛那个再也不相信任何人,用冷漠来伪装寂寞的皇倾炎又回来了,让人心痛又惋惜。
皇倾炎也打量着她。她瘦了,往日带笑的眉目中如今只剩深深的黯然。一分忧郁仿佛在一夜间刻在了她的身上,在她的冷然中又加了抹深沉。下意识地捏紧手中的卷轴,此旨一出,他们就无法回头了。
百嫙月怎会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起身,拉开房门,俯身行礼,礼仪得当到位:“皇上到来,嫙月有失远迎,不知皇上此行是准许嫙月回家了吗?”
一句话将他所有想讲的挽留劝服的话都堵回了肚子,手一松,那个握了好久的卷轴已丢在她面前。
“这是什么?”她没有打开,冷冷地问。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后悔。”
“嫙月决定的事就不会改变,这点皇上应该是很清楚吧。”
他深吸了口气,心隐隐地痛着,仿佛属于他身体一部分的东西就这样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然而,即使自此之后,便是万劫不复,他也不会后悔,因为这是他唯一能留下她的方法。
“这一旨发下,紫月轩恐怕就不保了,而其他人或许可另找生计,只是你那年迈的爷爷不只能否熬过此劫,”即使心中那般痛苦,嘴上的话却是冷酷无情的。这些时日的相处还是让他知道很多东西,她对一手创办的药铺与家友的重视就是她的弱点。
“你——”百嫙月愤怒地抬起头,不敢想像曾经柔情的人居然会变得如此狠绝。
“这都是你逼我的,”不否认自己的狠毒,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已将心中的柔情埋葬,他便无所顾虑了。
“好,很好!”百嫙月大笑了两声,“没想到你会和姜欲一样不堪,用我最亲近的人来威胁我。”紧盯着他,那眼神冰冷刺骨,带着满满的恨意,即使胆大如皇倾炎,也不禁心头一寒,起了惧意。
这是她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对他显出恨意,只是一切已经收不回来了
“如果你求我我可以考虑放过他,”他看着手上的玉扳指,不再看她,逃避她恨之入骨的目光。
而他的不经心在百嫙月眼中却是在玩弄生命。
“皇倾炎!”这是她第一次对他发火,只是空有满心气愤却也无可奈何。这就是他的精明之处,他能轻易掌握对方的缺点,将一切都玩弄与股掌之中。
“朕听着呢,想好了吗?朕还忙着呢。”皇倾炎似乎丝毫没感觉到她的怒气,悠哉地转动着那玉扳指,故意用嘲弄地口气取笑着她,意在粉碎她的自尊。
只要折掉她的翅膀,她就不能飞出宫去了。
百嫙月沉默了,低垂下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皇倾炎看着她瘦弱的肩微微颤抖,竟有种随时都会倒下的感觉。猛然他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刚想把她拥进怀里收回刚刚的话,却见她突然跪倒在他面前。
“求皇上饶过紫月轩,饶过爷爷,嫙月愿为皇上做任何事。”她抛下她引以为傲的自尊,抛下了一切,只为了这个霸道的男人能收回命令。想至此,泪水不争气地流下,在白色的裙摆上溅起一朵朵残缺的水花。她第一次体会到权力的力量。她是个人人敬重的神医又怎样,在他面前,她就如只蚂蚁,任他摆弄却毫无反抗能力。她痛恨自己的无能,更痛恨自己对他动情。这样的人,本就与她不属于同个世界,不该相遇相识,更不该相爱。
“哦?任何事吗?包括留在宫里?”他收回手,本该为她的答应而高兴可此刻却只有一阵苦笑——已经无法回头了。
居高临下站在面前的人已不再是她的爱人,而是一个帝王,一个掌握生死大权的王,让她无法反抗!她擦掉泪水,语气平稳了很多:“好。”
皇倾炎神色复杂。这一个字代表她的妥协,那是不是也代表着他们的结局?
“那好,只要你愿留下,我不会伤害他们的。”
“谢皇上。”
如果他是以爷爷的性命交换了她的骄傲与自尊,如果他是要她恨他入骨,他做到了。她迅速起身,回屋闭门,只为维持自己仅存的少的可怜的骄傲。
他看着紧闭的屋门,仿佛能看到在门的那端正无助地哭泣的她。他茫然了,他只是想困住她,想要她陪在他身边,难道他错了吗?不,即使她会恨他,他也不在意了,只要她能留下,只要她能陪着他,一切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