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 长城烽烟,重燃在即(1 / 1)
童昭堂一出府便跨上冷玉直奔皇宫而去。
刚到勤政殿,童昭堂就发现气氛不对。八角的议事桌上摊着两叠紧急军报,一桌子军政大臣个个敛声屏气,噤若寒蝉,他亲爱的皇帝老大坐在正位上,龙颜铁青。
他的皇帝老大可是极少摆出这样的脸色给一起征战沙场的兄弟们看,看这情形八成是军务上出了大乱子。童昭堂一琢磨,贸然进去容易当炮灰,于是在殿门口找了个皇帝老大能瞧见的地方,乖乖一立。
看着那道身影恭敬地在殿外吹了快半个时辰的冷风,司马炎则的心火才淡下去点。
“进!”充满阳刚的浑厚男音经过宫殿四壁的加强更显威严与气势,听得一屋子人个个心惊。
童昭堂心想:“老大这是真火了,连通传都免了,直接自己喊上人了。”
从童昭堂进殿到他坐到位置上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几根“老油条”在心里感叹后生可畏:童昭堂的步子从容中带着紧迫,举止神情泰然又饱含恭敬,节奏、态度拿捏得自然娴熟,像个久历君侧的老手。他们反观自己惶恐的样子,不禁汗颜。殿上诸臣,每一个人都开始或多或少地调整自己的心态,于是,自童昭堂进殿以后,大臣们的神情都泰然了许多。
大臣们不再个个如同惊弓之鸟,司马炎则的心情也平缓了许多。
“看!”缓和许多的语气让众人略略安下心来。
童昭堂以最快的速度看完那两叠惹火了皇帝老大的东西,然后,继续恭敬地坐好。
“有什么想法?”
皇上这句话一问出来,两个一直对童昭堂平步青云有意见的老将心里就开始泛酸了——晾着好几个老资格的不问,先问这颗嫩葱!
其他四位倒是暗暗舒了一口气,心想幸亏先问的是童昭堂!
看完了,要是没有主意就和没看一样,所以,童昭堂打从放下那些军报时,心理就有了对策,劝皇帝的,以及,应对战事的。
童昭堂站起来,躬身回道:“兵者,果然诡道。”
有意见的那两位觉得童昭堂说了像没说一样。其实,童昭堂说这句话本来也不是要发表见解,完全是劝皇上用的。此话的弦外之音他的皇帝老大和大臣中的四个明白人都听出来了,就是“黎国皇帝玩儿阴的,皇上您上了当,虽然有损天颜,但是,这对您的威信和能力没什么损失,打仗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儿,不必往心里去”。
台阶儿都铺进臣子们的心里了,要是再不下来,就是输不起了。司马炎则也称得上英主一枚,这点儿气量总是有的。他斜了一眼童昭堂,道:“坐。”
某两个莽人还是不服气,心里还在鄙视童昭堂的话屁用没有,但是听到皇上的语气彻底平静了下来,也不敢再把皇上的火挑起来,就都没吭声。心里还在寻思,皇上怎么就不生气了呢!
不过,他们明白一点,今晚,肯定是要在这勤政殿的议事桌旁过夜了。
紧张的气氛令殿外的太监宫女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听候主子的吩咐,眼睛紧紧盯着与宫灯交相辉映在地面上的月光,却无心看一眼天上的月亮。不过,十五的月亮并不孤单,这边的人因为忙碌忽视了她,那边,却有人被忧伤牵扯,寂寥地注视着她。
九曲桥上,卓然挺立的男子觉得今日的月光分外清亮,就像他的忧伤一样。最近,他常常独自来这里沐浴月光。有些瞬间,他觉得有些悲哀,曾经有那么长的时间,他的小妻子就在身边,而他却没时间,当他九死一生地回来,终于有时间陪在他的小妻子身旁的时候,他们之间,竟然只有月光。
匆匆的脚步声打乱了他的忧伤,于是,他把忧伤打包扔进心底,面对来人,他的眼中仍是与平素无二的坚毅沉稳。
“老爷,皇上召见!”
叶锦荣就知道,那个妖孽不好好折腾自己几次不罢休。
“备马!”
“是。”老管家早已习惯了冰如夜中潭水的声音,从容不迫地回答,然后,匆匆离开。
他总在想谁才是那个能捂热主子的人,忆起那个曾经认定的答案,他摇了摇头,心叹:“可惜,人已经找不到了。”
步入偏殿,叶锦荣单膝点地,道:“微臣参见皇上。”
“叶卿平身。”
朝堂上鬼魅般飘渺沙哑的声音竟可转换出流苏锦缎般的轻柔宜人,叶锦荣不知这是个好兆头,还是又意味着一个阴谋。惊讶疑惑之余,仍是鄙夷:清雅有余,气概不足。
“啪。”花盆中开得正盛的兰花转眼间绽放在奶一般柔白的长指中。毁了千金难求的稀世之宝,罪魁祸首却笑得如桃花般绚烂。
把玩那香已消尽的花朵良久,明黄龙袍的主人终于开口说:“叶副将可还记得付家坡一役的结果?”
“付家坡”三个字像一柄投掷精准的飞刀,稳稳地扎进叶锦荣心中最痛的地方。明知不可战而战的战役,六千子弟兵几乎折尽的战役,从军十二载所经历的最惨烈的战役,距今不过两个多月,其结果如何能忘!
“我军阵亡四千五百四十二人,重伤八百七十一人,伤五百四十六人,被俘十三人;敌死一万五千余人,伤四千余人,其他不详。”这些字,叶锦荣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灿若桃花的笑容越发绚烂,叶锦荣不顾君臣之礼直视那明媚如春的笑容。那笑容,在每一个军人的心里,都是对身死沙场者的侮辱!
“叶副将是憎恶朕的笑容吗!”
“微臣该死!”叶锦荣单膝跪地,一字一顿。内伤处的气血一再沸腾,终于冲破了伤处薄弱的屏障,浓重的血腥味儿立时充溢他的口腔,叶锦荣咬紧牙关,不断涌上来的鲜血最终顺着唇角缓缓流出。
是“该死”,不是“不敢”。终是狂狷了些,居高临下的人心想。
“记得确实清楚,那么,叶副将可知镇足关的战况?”
“镇足关”——郑王宇文同带着两万精兵浩浩荡荡奔赴的战场吗?他一被抬回帝都,就知道他的小妻子失踪的消息,于是顶着重伤员的名号关了自己一个月的禁闭等消息,此后,一直闭门谢客,又没有人来通知他,他怎么会知道呢!
想到一块纸上谈兵的料挂着主帅的头衔,带着两万精兵去打一场十拿九稳的仗,而他自己却只能带着六千将士去敌我实力十分悬殊的战场赴死,叶锦荣的心中不禁泛起无限的悲凉。
看着坚毅的面庞露出一丝苦笑,桃花般的绚烂渐渐淡去。
“惨败。”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让叶锦荣心中炸起一道雷。
“主帅郑王重伤被俘,主将五死三伤,带去的两万士兵战死近四分之三,共陷落三座城池,分别是平镶府,万德府和景阳府。”云淡风轻的声音轻描淡写地补充着。
景阳府,叶锦荣瞳孔缩紧,那么,他的小妻子很可能是落于敌手了……难怪,他派出去的人打听不到消息。想到他的小妻子可能遭受的侮辱和痛苦,叶锦荣把皇帝和郑王连名带姓地在心里骂了几百遍。
“叶副将,朕命你一个月之内养好你所有的伤,调整到你最佳的状态,保持最强的斗志,如你做得到,朕就送你十万精兵,帮你夺回你本应得到的一切。”玩味而随意的语气让叶锦荣以为明黄龙袍的主人在说笑。
重新响起的声音再次飘渺起来。“有些臣子,不死伤个把儿子女婿,就永远都不知道该听天子的话;有的人,不九死一生地拼一些成绩,就永远无法坐上正位。”明黄的身影斜倚进龙椅,玩笑一样地补充道:“你该振作精神,因为,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臣之前冒犯了,还请皇上恕罪!”
用几万人的性命和国家的输赢去换一份明了,洞悉一切,却恍若毫不知情,叶锦荣意识到,这个做了十年傀儡的皇帝不只是妖孽那么简单。
说不定,他会是一个值得追随的帝王……
回家的路上,叶锦荣不禁去想他的小妻子现在过得怎样,有没有受苦,有没有受辱。
“不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你!”对着月亮,他在心里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