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1 / 1）

翠竹山是一个不高的山包，紧挨着一座巍峨的大山，显得它无比孤独和矮小。

伍五带我们来到山脚处一个小屋，伍五熟门熟路地引我们进去，从桌子下面扯出一个凳子，用袖子随便擦擦就坐下：“这是我一亲戚的房子，后来他投奔我来了，这屋子就弃了，你们不嫌弃，就住下，房子里的东西也可以随便使。”

房间里堆积的灰尘，一旦有人进来活动，立刻就飞扬了起来，呛得我连连咳嗽几声。在房子里慢慢走一圈细看这间屋子，勉强可算一间门厅，一个卧室，卧室外有一个窄小得几乎容不下第二人的小隔间，放着浴桶和便桶这类的东西，再往外走有一个单独的厨房，厨房倒是宽敞，锅灶瓢盆一样不少。

我走出厨房，正准备绕回门厅，无意间抬头看到山上，这里尚未落雪，满目只有秃枝的萧索，一阵风吹过微微颤动，仿若它们也在瑟瑟地发抖。

“从这里翻过山去，就能看到一条河，”伍五说，“从河边搭船，顺流就能到镇上，镇上什么都有，你们要是想买点生活所用的东西，走得快的话，一日就能来回。”

“还有离这儿不远有一个张猎户家，等会儿我去一趟，叫他们关照关照你们。”

伍五交代完了，又想了一下，说：“我能交代的也就这么多了，我要是有了小娘子的弟弟的音信，我就回来通知你们，穆公子哪天要是想开了愿意来找我了呢，只要过江，总能找到大业军的人。”

伍五站起身来：“就此别过了。”

我和穆贺送伍五和陆六到路边上。我们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我的心里漫无头绪，无比的颓丧。

伍五拉着缰绳对我说：“这冬天是难捱了点，我建议你们就住在这儿，等过了冬再说。这冬天一过啊，春天……”说到这里，伍五抬头看了看山野，“也就来了。”

送走他们，我和穆贺回到屋子里，其实这房中东西都还算整齐，就是灰尘太多，我强行振奋了一下精神，笑着对穆贺说：“送两位大哥走的时候，我看到不远处有条小溪，我去提桶水来，先把这地方好好擦擦。”

穆贺说：“还是我去提吧，你先歇会儿。”

我说：“你行动不方便，还是我去吧。”

穆贺没有强争，垂下眼帘说：“是我没用，总要让你受累。”

眼下我没有空闲长篇大论地安慰他，只好说：“这算个什么，哪里就能累着我？”说完走到厨房去找到木桶，向溪边去了。

溪水很清，就是太凉，我先洗了把脸，再把木桶好好地洗了一下，然后灌了一桶水，提着向回走。刚提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可是越走，越觉得费力。好在路程不长，当我走到小屋前的时候，我看到穆贺，正跪在屋前光秃秃的土地上，面向着东北方向。

我连忙放下水桶跑去扶他：“这大冷天的，跪在地下，别感了寒气！”

穆贺转过脸来，脸上没有一滴泪水，但表情却悲戚得让我心中作痛。他抓着我的衣服说：“我怎么这么无能，如果当初我能做一点点事，也许现在就不是这样。”

我想拉他又拉不动，只好很快地说：“当时你就算知道后果，你也做不了什么啊，就算做了什么也没有用，太子刻意要与我们过不去，难道我们还能逃开不成？”

穆贺摇着头道：“不对，不对啊，我只以为父亲会在朝廷上与太子相争，没想到他会走出暗杀一步……如果当初我能劝父亲几句，说不定他就不会使出如此决绝的手段，也就不会牵连全家啊！”

我哪里顾得上再去好好思索他话里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儿地拉他起来：“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我们该好好想想怎么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如果一味伤心自责坏了身子，父母哥嫂他们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啊！”

说着说着，我竟哭了，穆贺见我流泪，乖乖站起来，给我擦去眼泪：“你说的没错，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

我强行收了悲伤道：“还不赶快拿抹布来，我们干活。”

我先把房子里的地扫了，然后穆贺和我一起用抹布擦去灰尘，干到一半的时候，张猎户的媳妇来了，果然是伍五去了她家一趟，拜托她照顾我们，她叫我们叫她顾大姐，非要帮着我们干活，还邀我们到她家里去吃饭，饭后还送我们回来，帮我们烧了水，还送我们被褥等。

我实在过意不去，连连道谢，她说：“谢啥，都是邻居，应该的，再说你们又是伍五的朋友，他交代了，我一定帮忙的，你们才刚到这儿，肯定有点乱，过两天东西齐了，你们也熟了，这小日子，就能慢慢过起来了！”

她又对穆贺说：“听伍五说这是位先生啊？先生你刚也看到了，我家两个小子，都没教养的很，我们当家的和我，又是两个睁眼的瞎子，只想烦先生有空的时候，去我家教教那两个废物，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圣贤书，行事有点规矩，出去不被人笑话，就行了！”

我忙道：“那是当然的！一定一定！”

顾大姐笑道：“明天我陪你们上镇上去，先领你们认一回路，以后你们就能自己去了！”

我忙道谢。

这一天下来，屋子总算能住人了，我们也总算对于明天有了一点期待。

晚上我铺好了床，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翻弄着以前屋主留下来的东西，看看什么还能用，什么还要买。

穆贺坐在床沿上低头沉思，我怕他又胡思乱想，过去推他：“哎，想什么呢。”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微微笑道：“我在想顾大嫂的两个儿子，我该教他们些什么。”

到了第二天，顾大姐一早带了早饭过来过来，吃完了饭带我们走山路，平心而论，翠竹山不陡，路不难走，可是我和穆贺都是平常以车代步惯了的人，穆贺腿脚和身体又都不好，所以走走停停，总是害得顾大姐停下来等我们。我知道走得慢了，就来不及赶回来了，所以也都和穆贺坚持着走。

下山要轻松许多，山下果然有一条河，河边就有艄公。我们上了船，小船顺流而下。水流很缓，船行也不快，走得很稳。从船舱里望出去看着河畔的景色，或高或低的山，或冬日的田野和农家的炊烟，画卷一般徐徐展开和后退，不知不觉间让人的心境也宽阔了许多。

我转头看看穆贺，他似乎也很享受这样的感觉，痴迷一般地看着河流的两侧。

我有点渐渐喜欢上这个地方了。